山水两首

来源 :文学港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53839250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山 中
  1
  众松环抱一个寺庙
  寺庙独立在众松之中
  一个环翠寺长久以来
  只有一个和尚
  佛众信徒亦众
  香火长燃不息
  长燃不息的香火
  就像众松环抱着寺庙
  2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南无阿弥陀南无阿弥陀
  山门敞开,但寺门紧锁
  玉佛的我在里面卧睡
  众佛的我在里面告示
  ——庚子谢绝见客
  在一棵大松树下
  我询问和尚呢
  义工手指间云雾深深
  ——他就在这山中
  不知何处不知何处
  3
  人世的表象与本质
  之间的差异
  就像唇间的咖啡
  和树上的咖啡果一样大
  后者——青涩——宜于储藏
  如果要想知道甘苦
  经过机械的压榨才是上品
  我了解,因为我尝试过
  4
  寻隐者不遇——在山中
  我遇见咖啡吧
  一杯咖啡是一个下午
  在一滴黄金鸟鸣中
  一本秋风打开的旧诗集
  遇见虚无的众我
  等我不断分行过去
  我认识他们
  他们不认识我
  5
  叶法善的我
  和孔子的我
  在狭路间相逢
  我把剑示君
  让试剑石开口
  亮出我的机锋
  老子的我出关
  一生二生三生
  万物的我仰世而来
  6
  道出全部的非常道
  但要婉转——
  就像是在山林中
  一次又一次的迂回
  对于我们脆弱的喜好
  直接出鞘的亮剑
  超凡——而太过耀眼
  因为道藏在剑中
  太强烈的光容易
  让人失明
  7
  太鹤山对鹤说:来吧
  鹤对山说:让我诗意安巢
  孩子们长大飞走了,又将回家
  山说:赠与你所有的树林
  我要所有的鹤子,现在就来
  苎麻对糙叶树说:去吧
  我夹生在你们当中
  什么时候才见日头
  树说:我是鹤之所爱
  ——天空的宽大的胸怀
  觉悟对于我,原来如此透彻
  8
  松果——当有人说
  脱口而出一个词
  它已经死去
  我说——松果
  在满山遍野滚跑
  它开始重生
  9
  上山——黑人头黑不见头
  在墨绿松枝间涌动的松果
  下山——白石头白不到边际
  如果避开拥堵的道路
  荆棘丛生之间,两棵百年老树
  长久以来的纠缠而合抱成一
  像这样的天老地荒
  我只想坚如磐石
  停泊在你深处
  把我放牧在山里
  1
  我说方山好
  它就放牧牛羊那样
  不用绳子拴住鼻子那样
  把我放牧在山里
  时光是变化的财富
  翻过风雪的山水
  背面还是山水
  我说方山好
  它就花开花落那样
  打开又合上教科书那样
  在这山中不知岁月
  人世一道方程式
  给出它耕耘的答案
  这个邮票大的乡村
  用大量的愁苦
  造出幸福的词语
  它长得真实
  并把我安顿在这里
  这一切确凿无疑
  我的桃李怒放我的芬芳
  我的诗歌献给我的女儿
  生长占据了我的心田
  2
  我说山水好
  它就开门见山
  献出雨过天晴
  献出钢铁的坚硬和柔美
  在半山腰一朵朵白云
  生长成了炊烟人家
  我说传说好
  它就或隐或现
  献出龙尾龙头
  献出十八个直通东海的龙潭
  献出三百年前的传说
  一个叫吴乾奎的乡人
  沿着那条水路下了南洋
  3
  我说飞龙好
  它就神乎其神
  献出一个传说
  又被另一个传说而传说
  乡人们飞龙在天
  今天的裤腿还沾满泥腥
  明天远在千里之外
  4
  我说从前慢好
  它就献出稻花的静谧
  献出田鱼的斑斓
  他们彼此赠与和收获
  在同一个绿色的生态链
  水稻的那边是道的生长
  我说道法自然好
  田鱼就跃出龙门
  这稻田中小小的农夫
  我向它实习千年农耕
  学习从水中
  取出千倍鄉愁
  并一点点浓缩
  当它土里土气
  飘出千里之外
  进入梦的味蕾   你衣锦还乡
  5
  我说山里人好
  青山绿水就献出
  没有围墙的校园
  我说钟声好
  它叮叮当当回响
  赞美高尚的杏坛
  我说时光好
  它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
  批改白天的作业
  我说月光的烈酒好
  干掉虚空
  一直这样干下去
  直到你们离别
  又重新回来
  6
  我呼山
  山不来我便去就它
  它就豪豪爽爽
  献出浓重的方言口音
  和云里雾里的隐喻
  我呼山
  山不来我便去就它
  这东方的地球村
  此刻就像宝石一样牢牢镶嵌
  在那条山梁那条流水之上
  雪窦山的雪
  1
  钟声尚未倒数到一
  今年的雪就落下
  在明年的大地上
  它无法将时间隔开
  我是其中最安静的那一朵
  
  2
  雪落了一次
  雪落了十二次
  雪落了三百六十五次
  雪继续落个不停
  这四明山脉之子
  我呼它那雪白的名字
  雪窦山就过来了
  它在一个帝王的梦中
  梦幻的那边才是真实之相
  3
  三月就像一个漂流的弃婴
  被河流的母亲领养
  此刻我在你的大慈面前
  终于学会了大悲
  
  4
  在怆然的天地之间
  它前见古人后见来者
  它是未来之眼
  它看着我们
  一步一步走近它
  并成为一帘飞瀑
  一朵白云一片雪花
  5
  下面是尘世
  尘世的下面是苦恼
  苦恼的下面是怎样的深渊
  这就像天空之空无
  却为什么落下了那么多
  尘埃一样的雪花
  
  6
  它来自更高的天空
  它把持着过去和未来的灯火
  它把灯火像雪一样放下
  放在人间放在低处
  然后和光同尘
  
  7
  七月也会飞雪么
  人间的业障
  如果写进了我的内心
  就能找到它赎罪的理由
  
  8
  在我出生的时候
  桂月也落了一场大雪
  它就像月光一样
  从院落的低处向上
  悄悄爬进了黑暗的产房
  在那里一个与雪色押韵的女人
  后来成为我的母亲
  因为她的痛苦是我的出生
  9
  九月的青黄,饿得痛哭
  因为沉默是最大的原罪
  当我以吃奶的力气
  像蝉一样唱完一生
  晨钟暮鼓替代了
  我所有的诗歌
  10
  像蛇一样开始冬眠
  我积储些许梦想的金币
  在你的瞳孔也在云端
  
  11
  我有一布袋
  放飞出大雪
  不是为了掩盖什么
  而是为了揭露
  从一开始而开始
  雪融化了,就像净化剂一样
  净化人世每个幽暗的角落
  
  12
  哦——是它给我雕塑
  山一样的大雪人
  它那双红得透明的手
  在搬運着什么
  是虚无在堆垒虚无
  还是不断觉醒的自己
其他文献
时至今日,我依然固执地认为,武汉人很友好。我六岁时随父母漂泊到武汉,当地人管我们叫“客”,还有些讲究文法的人说我们是“恩施来的客”。这里的“客”显然是标准汉语,是“主”的反义词,意思是说我们不是本地人。我爹妈认为,称我们是客,多少有点地域歧视的感觉,而我却欣然接受。  客,在我老家还有别的意思,与“匠”有些相似,但不完全相同。匠贩卖的是手艺,不管是木匠、篾匠、铁匠还是石匠、泥瓦匠,以及劁猪匠、补锅
期刊
值得做的事情很少。但值得本身不仅因人而异,而且是个没有标准也无法考量的问题。所以人们的生活常态是,惧怕简单,追求复杂,带着精进勇猛的势头,扎进万千物件中寻觅、挑拣,总觉得其中有一种是适合自己的,然而多是迷失,甚至忘了最初的需要。复杂,有时候和虚无是同义词。唯一还能给这样的追逐过程上点暖色调的,是在其间有情感线条的点缀。情感为何物?很多逐利者说起来能有三千言,但实际上从来难以切中个体的真谛,因为本来
期刊
黄 梅  黄梅之后仍是黄梅。水涨了九十九天  鹃湖上的小岛,雨帘遮着  帘内恍惚,帘外踉跄  就坐一会儿吧,打滑的心事滚到湖里  水波不兴,水下有难言的水荇与石头  纠缠。弱水岂止三千  一勺的水都难以饮下  倘若它能忘忧,倘若它能忘记  这水与水的碰撞  只当无鱼的水洼,提裙而过  我的湖泊太小  雨滴,敲痛肋骨  不能再涨水了,不能  风吹倾斜的石桥  我的湖泊太小,堤岸过于多情  没有船可以
期刊
暗 示  湖水的荡漾性带有鲜绿的底色  附在上面的荷叶  格外鲜绿。穿苹果绿的女人  缓慢、悠闲。仿佛来自一座果园  那鲜绿,不小心,会掉下来  这时,蜻蜓扇动翅膀  缓慢地落在水上。仔细近看  那浅苔绿的肚皮,紧紧地  吸附在湖面。吸附是理性的  给浅暗不一的水面带来悬念的暗示  顿 悟  红粉乱世。处于事物中心的人  早已不知去向  那時,我太年轻  每一个错觉般的犹疑  比起一层层的犹疑,更
期刊
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将一种全身蜂蜜色的甲虫命名为格蕾塔的时候,我才上幼儿园。新闻播报那会儿,我正给爸爸展示一幅绘画作品。  我至今仍记得画纸上厚厚的油彩,纯色的堆积。背景是两片蓝色,一深一浅,一上一下。我想借此表达的是大海和天空。画的正中间是一个线条小人,套着一个小黄鸭泳圈。我还画了露出水面的海豚和海龟,一条喷出水柱的鲸鱼,还有两只飞在空中的海鸥。海面上还有各色的斑点。不知道父亲当时有没有从我拙劣的
期刊
一  阿菜不是他的真名,我只是听了别人对他的称呼后作出的臆断,究竟是否有阿差、阿猜、阿灿、阿察等等的可能,已无从考究。总之,阿菜已经当官了,至于官多大不好说,归他管的有一百零八人,按照这个人数规模,顶多也就是个连级干部。但是,这些人中有局长、处长、科长、书记,比如唐兄就是市里某局的局长,三叔是市贸易公司书记,二婶是科长,大表姐是省里处长。如果按照这个管辖权来推算,他阿菜还真搞不清自己该是哪一级官。
期刊
诗的新鲜  应永远保持对诗新鲜的饥饿感。  像昨天才刚刚写诗,  在词语和词语间放下身段,  动用所有矜持、修辞和天命,  喂养它脆弱的胚胎。  这脐带连着所有的秘密。  像五岁那年的一个黄昏,  我独自发现门口长出的春笋,  回头去寻找母亲封存的锄头,  她正在服装厂修改另一种植物纤维。  后来,河流改道童年被迫迁徙,  宿命的结绳捆绑着忧郁的行程。  它在改变着诗行既定的节奏:  在亲人离世中
期刊
1、影子  村里的楸树开花了,蜜蜂腿上沾满花粉振翅起飞,样子像一架负重的直升飞机,两腿并拢,极其标致。蜜蜂在高处飞,影子在低处飞,掠过一片片花瓣。它停一下,影子停一下,再加速,影子跟着加速。  惹得地上的蚂蚁也想长一对会飞的翅膀。  苹果园里劳作的人们,影子不离左右,一会儿影子背着人,一会儿人背着影子,站在树上疏花的人全是影子背着人。有时影子走在了人的前面,有时走在后面,或者左边、或者右边。影子像
期刊
一片叶子落在鸟巢里  郭冬朋的父亲早逝的那个秋日  一片叶子恰好落进,他家院门外  一棵老杨树上的鸟巢里  送别的人们  都没有觉察到这个细节  就像人们看不见亡灵,将魂归何处  我躲在父亲身后  无意中抬头,瞥见了那一瞬  这让我惊魂不定,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这个秘密  超度的佛音被秋风吹得无影无踪  仿佛那些飘忽不定的  落叶和离鸟……但在第二年春天  有一次,我路过郭冬朋家门口  那棵长出新
期刊
我曾如此生活  我曾如此生活  用额头予高墙以痛击  以半条腿试探悬崖的战栗  我曾是课堂的反面教材  一度躲到镜子的背面生活  挨个品鉴流落街头的不义之词  我曾一边迎光生长  一边于淤泥中牢牢扎根  我在心里将一根世俗之铁  掰成两段,再用假笑缝合  我和疯子长久握手,以换取  转身呕吐的充足理由  我自我唾弃,以戳洗脊梁  仅有的一丝高贵  我用笔直的睡姿修正昨日的婢膝  我以持久的沉默掩饰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