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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陈子夜有一个宽松的早晨，她每天早上９点钟上班。
从子夜的寓所到单位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她却愿意在门口乘两站路的公交车绕个弯，再往前走五分钟到达她要去的时代广场联通营业厅。因为公交车停靠的站牌旁有一家便利早餐店，有她喜欢的烤面包和豆浆。当然，更重要的是，上午８点５０分，那个时刻，东方一定会坐在工作室二楼窗前的躺椅上，看最新的《今日早报》，而她会在买早餐时给他发短信：“亲爱的，我在你窗外。”当她抬头迎向街对面的窗格子时，可以看到东方已从窗口探出头来，向她飞吻示意。他的头发有型地乱着，衬着上午的阳光，是镜片后闪亮的眸子。她就会微笑着挥挥手，然后转身往前走，斜肩背着的小包在她身后一甩一甩，像一个小女生那样轻快的样子。
见过了他，陈子夜这一天才真正开始。
２
子夜是从一沓报纸里看到那些打折券还有名片的，名片上写着刘东方发型工作室，地址就与她所在的联通营业厅同一条街，走几分钟就能到。那时候是傍晚时分，她吃了快餐，正想出去洗个头再回公司加班，看到名片就想，新开张优惠，何不去试试，现在的人做生意未必愿意多照顾熟人。
不过是一个新装修的小小的店面，夹在许多店面中间，门口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子夜一个个门牌号数过去，才找到。小巧文气的她，被东方误以为是在校学生，要给她设计一个留刘海的学生发型，惹得她脸上无声的笑像水纹一样一圈一圈舒展，半天，她才抿着嘴说，我都给资本家打了十年工了，你说我该有多大呢？
东方被那笑弄得有轻微的手忙脚乱，等到利利落落地剪好吹好发，仍意犹未尽，端看了一下镜中子夜的脸，说如果愿意，想帮她修一下眉。子夜以前因为怕痛，对自己的眉从未人工修理，既未文也没绣，想着试一下也好。而经东方的手用刀片一摆弄，两条眉就薄了许多，细而长，她眉毛一挑，那风情，活脱脱就是一个成熟女人。
他送她到门口，带着一个敬业男人的谦恭。他说他以前也一直打工，刚开了自己的店，多谢她捧场，欢迎她再来。
回到公司，子夜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欣悦地端详着两条眉，那里正脉脉含情着。她想着的却是男人修长而灵动的手指，那指肚捻在眼皮上细腻的温暖，仿佛在催眠，让她想躺下来休息。
相识是简单的，再相见也很容易，相隔一星期，子夜便又走进了刘东方发型工作室。店里生意明显好了，她专门等他忙完别人，再让他吹头发，然后两人对话。她告诉他一些手机信息，而他正想买个小灵通。东方对她的眼神是那样温暖舒服又不可言传，子夜总感觉他们将会有点什么，她也真想有点什么，这个黑衬衣蓝牛仔裤的发艺师在店里玩转他的剪子和吹风机时多么迷人和洒脱。他不是本地人，她也不是。他们讲普通话，他的普通话讲得流利好听。他告诉子夜，为了自己生意的发展，他要努力打拼，每晚一定会守店，只有上午不必很早营业，可以在开门前喝口早茶，看看报纸，准备生意。
和他一样，她也为了工作常加晚班，最多一天在单位超过１２个小时，一天忙下来，常常被客户缠得筋疲力尽。她在这个南方城市待了这几年，翻来覆去换工作早已厌倦，现在好不容易从卖手机的业务员做到客户经理的位置，可以管管手下的几个人，哪敢再轻易跳槽？
他们简直是同病相怜。
那时候东方已经有殷勤的短信问候，一般是早上，告诉她天气冷暖，也有晚上空闲下来时，子夜还在单位算账，他说你知不知道外面下雨了，天黑路上不安全，要早点回家，回不了就跟我说，我可以给你送伞、送你回去，或者来我这里闭门听歌听雨可好？
不需要过多铺垫，短信是最好的情书信使，简单的，却心有灵犀，你来我往几句话，竟是干枯生活幸福的源泉，子夜没有理由抗拒这些，这比男人虚假的请吃饭请娱乐要实在温馨得多。
东方一手撑了伞，一手剥了个香糖塞到子夜嘴里，他们就那么肩并肩走在街头雨水滴答的黄昏里。没有人怀疑他们是一对恋人，其实他们才认识没几天，而地老天荒也不过就是这样一路走下去。
他在告别的路口吻她，她也接受得很自然，彼此嘴里有口香糖残留的清香。他大约是算计好了的，她一点点地在他细细的呵护中眩晕而柔软。
她含混不清地说，我想让你送我到家。
曾几何时，并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平凡男子，忽然就发现了，且在一个相距很近的地方努力地活着；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笑容恬淡明净得像天上的白云，就相识了，你看着我顺眼，我看着你眼顺，又都是辛苦赚钱，不甘地寂寞着，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受到心灵真正的牵引，还不明白何去何从时，便迫不及待地好上了，一夜情也罢多夜情也好，这似乎已不再重要。那个早晨，子夜在家里烧开水为东方泡早茶，他已洗漱完了从背后去抱住她的腰，让下巴顶在她的肩上。他们彼此说着喜欢，当然是真心欢喜的，男欢女爱谁不欢喜？
３
已经不够了，只是短信约他远远地看他一眼，她想要他下来，彼此对视，他给她一些亲热的小动作，摸摸她的头发揽揽她的腰。可是这样也不够，她还想要跟他温柔地对话，告诉他碰到的欢快的烦心的事情。她还想撒娇，女子爱人原来是那么容易，东方把子夜这个有过短暂婚史的女人变成了脆弱丰富的小女生，她就真的成了小女生。
她看到同事中有女孩子手机背上贴的大头贴，女孩把头贴在男孩胸前的那种，羡慕不已，她对东方说，我们也去拍可好？那时是中午，她长久地等他回短信，做事也心神不宁，却不肯打他的电话。他一直到晚上才回话说，宝贝，我忙了一下午呢，喝水也没工夫，你一个人去拍吧，回头送我一张。
她竟然委屈得掉了眼泪。
曾经有过短短的失败婚姻，以为心肠早已变硬，可是依旧会很轻易陷入一段感情，且因对方喜着愁着恋着倦着。
东方不可能常去子夜屋里相聚，子夜也不能常常去东方的店里，他手下还有三四个打工仔，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也不能在一起吃饭逛街，因为东方正在艰苦经营，最主要的是晚上，电吹风的嗡嗡声淹没了一切，子夜发短信常常是有去无回。后来东方用了小灵通，是子夜帮他买的，可是他忙时也不能跟她多说话，只有等他有空闲时，他才会把绵绵情话发过来，让她厌倦的心起死回生，从而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到来。夏天还未过去，东方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对她追寻和探究，生意不好，他愁眉苦脸，生意好了，他又累得连看她的工夫都没有。
子夜在电脑前向网友茉莉诉苦：我分明已是在用心爱他，可是我们这样的关系，既不像过日子，也不像恋爱，倒像一场成人不公平的游戏。他情愿放弃和我相聚，也不愿放弃一个顾客。我把他当成整个世界，心里眼里都是他，可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只是把我当成世界里的一个小角落，因为赚钱太重要了，可是赚钱就能够把一切都放弃吗？我真想把他变成两个人，一个做赚钱的机器，一个陪着我，这样才公平。
可是东方是这样说的，贫穷使男子潦倒，你现在不嫌弃我，将来也会嫌弃的，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想嫁给有钱人而离我远去了，难道你不想嫁给有钱人吗？
子夜想说，她的前夫正是有了钱才变坏的，不过她还是没说，能同苦的男人尚且不能同甘，更何况是低眉顺眼吃现成的？
子夜越来越觉得，这一段半死不活的感情越来越艰难，仿佛垂死之人不能咽气，还要挣扎，而且越挣扎越热烈，越痛苦。
子夜下了多少次决心要离开东方，去找个四平八稳的男人过日子，女人二十八岁，抓紧从周围的ＡＢＣＤ中筛选一个。可那是在白天，一到晚上，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对东方所有的柔情和欲念就卷土重来，只要手机一响，子夜便千百次地希望那是东方的短信。
就算是上班，就算去做其他事情，就算热热闹闹地和别人一起玩，也还是因为想着他而落寞。
东方说今晚想早点收工，来看她，她的心便像是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整个人都像６月枝头的树叶一样鲜活，她会走到路口去等他，她想只要今晚，哪怕他的一生她只借一晚。
裙子与红指甲的夏季，永远是适合纵情恋爱的，东方的手那么容易穿过薄薄的衣裙，抵达子夜的内心，那一刻她只想为了他，在所不惜。
４
子夜的上司为她介绍了一个朋友，公务员，三十七岁，人养尊处优，大腹便便，能吃会喝，说话圆滑。子夜实在看不上他的肥手，可是碍于上司的面子，只说，了解一下再说吧，心里却想，怎么能跟干净挺拔的东方相比呢？可是忽然想又不知她跟东方提出分手，他会如何反应？他一定会舍不得她的，怎么舍得让个俗男人越俎代庖？
于是她相完亲后就向东方的店里走，她决定主动去看看他，出其不意地。他的店里已经有了一大批回头客，而且都是女人，花枝招展让子夜吃惊。女人的头发最有花头，今天烫了明天拉直，明天染了后天削掉，总之，女人的钱好赚，女人的心好骗。
子夜心里不舒服，但不好表露。东方是她的，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别人的。他对每一个女顾客都谦恭，都认真，谦恭到别人都愿意来光临他的生意，这真是无趣的事。以子夜的傲气，她是要转身就走的，可是她又不甘心，只好一个人寂寂地在二楼等他。
她摆的不过是一个分手的姿态，她想要他说别离开我，等我生意稳定了，我们就结婚吧，可是东方却说，你跟着那个公务员一定会比跟着我幸福的，我能给你什么呢？要房没房，要钱没钱，一天到晚想的是谋生计，我能给你的，只有身体的爱，如果你愿意，就和我做情人吧！
子夜没和公务员继续，也最终断了和东方的似是而非，因为茉莉对她说，做情人就意味着东方心里真正有的是其他人，这样懂女人心思的男人，你喜欢，别人也喜欢，只是你没发现罢了，如果他真的爱你，一定是想跟你结婚的。
的确是这样的，东方的手艺名气渐大，他的手机上约生意的声音也是忙个不停，一会儿是土豆土豆，我是西瓜；一会儿是翠花，上酸菜；一会儿是阿门前一棵葡萄树，连子夜插话的地方都没有。
他说没办法，顾客是上帝呀！
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个粉白水嫩的女朋友，是一个来他店里的外地打工妹，一身土气。子夜是看见他们在商场一起买东西时才相信的，终究不甘心，去他那儿把他堵在楼上讨说法，东方还不承认。还是另一个在外面偷听的洗头大姐忍无可忍追出来告诉了她：难道你还不明白，东方的理想是要找个姑娘，他说他也喜欢你，可你结过婚这一点让他不舒服，别把男人幻想得太好，他们只允许自己胡作非为，就这德行。
他们就这德行，陈子夜一个人在街上骂自己，正如歌里唱的那样，“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他不可能是你的王子”。而现在，她二十八岁的爱情童话也终于如一场烟花般熄灭了。
陈子夜有一个宽松的早晨，她每天早上９点钟上班。
从子夜的寓所到单位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钟，她却愿意在门口乘两站路的公交车绕个弯，再往前走五分钟到达她要去的时代广场联通营业厅。因为公交车停靠的站牌旁有一家便利早餐店，有她喜欢的烤面包和豆浆。当然，更重要的是，上午８点５０分，那个时刻，东方一定会坐在工作室二楼窗前的躺椅上，看最新的《今日早报》，而她会在买早餐时给他发短信：“亲爱的，我在你窗外。”当她抬头迎向街对面的窗格子时，可以看到东方已从窗口探出头来，向她飞吻示意。他的头发有型地乱着，衬着上午的阳光，是镜片后闪亮的眸子。她就会微笑着挥挥手，然后转身往前走，斜肩背着的小包在她身后一甩一甩，像一个小女生那样轻快的样子。
见过了他，陈子夜这一天才真正开始。
２
子夜是从一沓报纸里看到那些打折券还有名片的，名片上写着刘东方发型工作室，地址就与她所在的联通营业厅同一条街，走几分钟就能到。那时候是傍晚时分，她吃了快餐，正想出去洗个头再回公司加班，看到名片就想，新开张优惠，何不去试试，现在的人做生意未必愿意多照顾熟人。
不过是一个新装修的小小的店面，夹在许多店面中间，门口有一棵硕大的梧桐树，子夜一个个门牌号数过去，才找到。小巧文气的她，被东方误以为是在校学生，要给她设计一个留刘海的学生发型，惹得她脸上无声的笑像水纹一样一圈一圈舒展，半天，她才抿着嘴说，我都给资本家打了十年工了，你说我该有多大呢？
东方被那笑弄得有轻微的手忙脚乱，等到利利落落地剪好吹好发，仍意犹未尽，端看了一下镜中子夜的脸，说如果愿意，想帮她修一下眉。子夜以前因为怕痛，对自己的眉从未人工修理，既未文也没绣，想着试一下也好。而经东方的手用刀片一摆弄，两条眉就薄了许多，细而长，她眉毛一挑，那风情，活脱脱就是一个成熟女人。
他送她到门口，带着一个敬业男人的谦恭。他说他以前也一直打工，刚开了自己的店，多谢她捧场，欢迎她再来。
回到公司，子夜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欣悦地端详着两条眉，那里正脉脉含情着。她想着的却是男人修长而灵动的手指，那指肚捻在眼皮上细腻的温暖，仿佛在催眠，让她想躺下来休息。
相识是简单的，再相见也很容易，相隔一星期，子夜便又走进了刘东方发型工作室。店里生意明显好了，她专门等他忙完别人，再让他吹头发，然后两人对话。她告诉他一些手机信息，而他正想买个小灵通。东方对她的眼神是那样温暖舒服又不可言传，子夜总感觉他们将会有点什么，她也真想有点什么，这个黑衬衣蓝牛仔裤的发艺师在店里玩转他的剪子和吹风机时多么迷人和洒脱。他不是本地人，她也不是。他们讲普通话，他的普通话讲得流利好听。他告诉子夜，为了自己生意的发展，他要努力打拼，每晚一定会守店，只有上午不必很早营业，可以在开门前喝口早茶，看看报纸，准备生意。
和他一样，她也为了工作常加晚班，最多一天在单位超过１２个小时，一天忙下来，常常被客户缠得筋疲力尽。她在这个南方城市待了这几年，翻来覆去换工作早已厌倦，现在好不容易从卖手机的业务员做到客户经理的位置，可以管管手下的几个人，哪敢再轻易跳槽？
他们简直是同病相怜。
那时候东方已经有殷勤的短信问候，一般是早上，告诉她天气冷暖，也有晚上空闲下来时，子夜还在单位算账，他说你知不知道外面下雨了，天黑路上不安全，要早点回家，回不了就跟我说，我可以给你送伞、送你回去，或者来我这里闭门听歌听雨可好？
不需要过多铺垫，短信是最好的情书信使，简单的，却心有灵犀，你来我往几句话，竟是干枯生活幸福的源泉，子夜没有理由抗拒这些，这比男人虚假的请吃饭请娱乐要实在温馨得多。
东方一手撑了伞，一手剥了个香糖塞到子夜嘴里，他们就那么肩并肩走在街头雨水滴答的黄昏里。没有人怀疑他们是一对恋人，其实他们才认识没几天，而地老天荒也不过就是这样一路走下去。
他在告别的路口吻她，她也接受得很自然，彼此嘴里有口香糖残留的清香。他大约是算计好了的，她一点点地在他细细的呵护中眩晕而柔软。
她含混不清地说，我想让你送我到家。
曾几何时，并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平凡男子，忽然就发现了，且在一个相距很近的地方努力地活着；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子，笑容恬淡明净得像天上的白云，就相识了，你看着我顺眼，我看着你眼顺，又都是辛苦赚钱，不甘地寂寞着，他们的身体还没有受到心灵真正的牵引，还不明白何去何从时，便迫不及待地好上了，一夜情也罢多夜情也好，这似乎已不再重要。那个早晨，子夜在家里烧开水为东方泡早茶，他已洗漱完了从背后去抱住她的腰，让下巴顶在她的肩上。他们彼此说着喜欢，当然是真心欢喜的，男欢女爱谁不欢喜？
３
已经不够了，只是短信约他远远地看他一眼，她想要他下来，彼此对视，他给她一些亲热的小动作，摸摸她的头发揽揽她的腰。可是这样也不够，她还想要跟他温柔地对话，告诉他碰到的欢快的烦心的事情。她还想撒娇，女子爱人原来是那么容易，东方把子夜这个有过短暂婚史的女人变成了脆弱丰富的小女生，她就真的成了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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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过短短的失败婚姻，以为心肠早已变硬，可是依旧会很轻易陷入一段感情，且因对方喜着愁着恋着倦着。
东方不可能常去子夜屋里相聚，子夜也不能常常去东方的店里，他手下还有三四个打工仔，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他们也不能在一起吃饭逛街，因为东方正在艰苦经营，最主要的是晚上，电吹风的嗡嗡声淹没了一切，子夜发短信常常是有去无回。后来东方用了小灵通，是子夜帮他买的，可是他忙时也不能跟她多说话，只有等他有空闲时，他才会把绵绵情话发过来，让她厌倦的心起死回生，从而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到来。夏天还未过去，东方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对她追寻和探究，生意不好，他愁眉苦脸，生意好了，他又累得连看她的工夫都没有。
子夜在电脑前向网友茉莉诉苦：我分明已是在用心爱他，可是我们这样的关系，既不像过日子，也不像恋爱，倒像一场成人不公平的游戏。他情愿放弃和我相聚，也不愿放弃一个顾客。我把他当成整个世界，心里眼里都是他，可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只是把我当成世界里的一个小角落，因为赚钱太重要了，可是赚钱就能够把一切都放弃吗？我真想把他变成两个人，一个做赚钱的机器，一个陪着我，这样才公平。
可是东方是这样说的，贫穷使男子潦倒，你现在不嫌弃我，将来也会嫌弃的，我以前的女朋友就是想嫁给有钱人而离我远去了，难道你不想嫁给有钱人吗？
子夜想说，她的前夫正是有了钱才变坏的，不过她还是没说，能同苦的男人尚且不能同甘，更何况是低眉顺眼吃现成的？
子夜越来越觉得，这一段半死不活的感情越来越艰难，仿佛垂死之人不能咽气，还要挣扎，而且越挣扎越热烈，越痛苦。
子夜下了多少次决心要离开东方，去找个四平八稳的男人过日子，女人二十八岁，抓紧从周围的ＡＢＣＤ中筛选一个。可那是在白天，一到晚上，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对东方所有的柔情和欲念就卷土重来，只要手机一响，子夜便千百次地希望那是东方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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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说今晚想早点收工，来看她，她的心便像是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整个人都像６月枝头的树叶一样鲜活，她会走到路口去等他，她想只要今晚，哪怕他的一生她只借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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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上司为她介绍了一个朋友，公务员，三十七岁，人养尊处优，大腹便便，能吃会喝，说话圆滑。子夜实在看不上他的肥手，可是碍于上司的面子，只说，了解一下再说吧，心里却想，怎么能跟干净挺拔的东方相比呢？可是忽然想又不知她跟东方提出分手，他会如何反应？他一定会舍不得她的，怎么舍得让个俗男人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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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心里不舒服，但不好表露。东方是她的，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别人的。他对每一个女顾客都谦恭，都认真，谦恭到别人都愿意来光临他的生意，这真是无趣的事。以子夜的傲气，她是要转身就走的，可是她又不甘心，只好一个人寂寂地在二楼等他。
她摆的不过是一个分手的姿态，她想要他说别离开我，等我生意稳定了，我们就结婚吧，可是东方却说，你跟着那个公务员一定会比跟着我幸福的，我能给你什么呢？要房没房，要钱没钱，一天到晚想的是谋生计，我能给你的，只有身体的爱，如果你愿意，就和我做情人吧！
子夜没和公务员继续，也最终断了和东方的似是而非，因为茉莉对她说，做情人就意味着东方心里真正有的是其他人，这样懂女人心思的男人，你喜欢，别人也喜欢，只是你没发现罢了，如果他真的爱你，一定是想跟你结婚的。
的确是这样的，东方的手艺名气渐大，他的手机上约生意的声音也是忙个不停，一会儿是土豆土豆，我是西瓜；一会儿是翠花，上酸菜；一会儿是阿门前一棵葡萄树，连子夜插话的地方都没有。
他说没办法，顾客是上帝呀！
而他也终于有了一个粉白水嫩的女朋友，是一个来他店里的外地打工妹，一身土气。子夜是看见他们在商场一起买东西时才相信的，终究不甘心，去他那儿把他堵在楼上讨说法，东方还不承认。还是另一个在外面偷听的洗头大姐忍无可忍追出来告诉了她：难道你还不明白，东方的理想是要找个姑娘，他说他也喜欢你，可你结过婚这一点让他不舒服，别把男人幻想得太好，他们只允许自己胡作非为，就这德行。
他们就这德行，陈子夜一个人在街上骂自己，正如歌里唱的那样，“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他不可能是你的王子”。而现在，她二十八岁的爱情童话也终于如一场烟花般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