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歧途的网络小说女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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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2月,全球最大的有声音频网站“动听中国”当红女主播叶倩彤(艺名),因录播长篇情色小说被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两年。叶倩彤凭借其“酥人入骨”的独特嗓音,曾被网民誉为“中国第一声优”。
  叶倩彤真名叫李然,就读于四川音乐学院配音专业,在学校里,她是一个喜欢穿白衣服、喜欢钻图书馆、像白纸一样简单透明的女孩,就是这样一个清纯的女孩儿,是如何转变成传播淫秽音频的害人精呢?
  
  校园“百灵鸟”振翅飞上“高枝”
  
  李然,25岁,山东省东营市人。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声音天赋,2004年9月,她考入了四川音乐学院配音专业。
  在校园里,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头及腰长发的李然,喜欢穿T恤衫、牛仔裤和运动鞋,同学们都习惯于叫她“然然”。李然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女主播,让很多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为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李然读书很用功,多次获得奖学金,并主持了校内多场大型晚会,被同学们称为川音的“百灵鸟”。2007年4月的一天,国内某知名电台来校招DJ,李然也报了名,可最终因感冒影响了正常发挥,失去了这次机会。从那以后,李然更用功了,常常看书到凌晨,整天听带子,疯狂汲取前辈们的播音经验,这次落选成了她心里的一道伤,她一直想找机会再次证明自己。
  2008年2月的一天,已经上大四的李然和往常一样进了“中国配音联盟”QQ群,这是一个专门为爱好配音的年轻人搭建的平台,平日里大家在一起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刚上线没多久,QQ群上一个名叫“电台情歌”的网友发布了这样一条招聘启事:动听中国网招聘女主播,为爱好配音的你提供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待遇从优。
  作为一名准播音人,李然知道,“动听中国”是全球最大、更新速度最快的有声读物网站,网站自2005年创办以来,注册会员已达50余万人,收集曲艺、英语、儿童故事等有声读物200多万集,听众遍布世界各地。
  李然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这样一个强硬的后台,再加上自己的嗓音条件,只要好好努力,一定能实现自己成为女主播的梦想。想到这,李然赶紧把自己的简介和配音作品从网上传了过去。凭借着良好的声音,李然从上千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录取了。由于网站办公地点在上海,而李然身在四川,面谈不太方便,双方商定,动听中国网提供文本资料,交由李然配音,每小时40元,一个月结算一次工资,打到李然指定的账户上。当天下午,动听中国网的剪辑师刘庆就给李然从网上传来一篇名为《暖房》的亲情类小说。
  李然花了一夜时间将小说看完了,并开始酝酿情绪,为了不被别人打搅,她总是等室友们都出去了才开始录音。小说在李然时而低沉、时而清脆的嗓音中,似乎有了穿透人心的魔力,婉转动听,十分打动人心。几天后,“动听中国网”以“叶倩彤”的艺名推出了李然的第一部配音小说《暖房》,可惜反响平平,听友们兴致并不太高,这让李然很失望。
  2008年4月12日,刘庆在网上对李然说:“你也知道像咱们做网站的靠的是点击率,没有点击率一切就等于零,你是有实力的,可网友们不买账,我们也没办法。不瞒你说,领导们已经在考虑换人了。”听他这么说,李然忙央求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努力。”“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达到的,要想改变现状,只有一种办法。”李然忙问道:“什么办法?”
  很快,对方从QQ上给李然传来一些文本资料,打开一看,李然傻眼了,这本名为《天地之间》的小说,里面有很多情色方面的描写,这让从未谈过恋爱的李然看得面热心跳。见李然半天没回音,刘庆发来信息说:“听友们都是纵横网坛的老江湖了,那些平淡如水的东西没有味道,当然没人爱听,如果你播一些有‘味道’的小说,还怕没人关注?要想出名,就必定有所牺牲,你看像芙蓉姐姐那样的网络红人,哪个不是先牺牲后有回报。”李然没有当即答应下来。
  
  虚拟世界变身“中国第一声优”
  
  下线后,李然心里很乱,眼看着就快要毕业了,可工作的事始终没着落,每次父母打来电话,她都不知怎么说,不是自己不够优秀,而是她缺少机会,现在机会从天而降了,她该放弃吗?想了一天一夜,李然最终说服了自己,别人只是听她的声音,又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何况,《天地之间》毕竟不是黄色小说,只是其中有些描写比较过火,她决定试一试。
  几天后,李然配音的《天地之间》被放在了动听中国网下设的“激情夜话”栏目上,每20分钟一集。在念到第十集的时候,床戏开始密集,李然虽然自己都听得脸红,但想到缺钱,再加之也作为一种专业要求的发声练习,她还是坚持了下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李然就将《天地之间》配音完成,分100集上传到网上,听友们每听一集需要支付20个听币,大约0.4元人民币。很快,点击量迅速突破了10万大关。“叶倩彤”这个名字也迅速成为网络世界里的草根红人,百度贴吧和QQ群里,叶倩彤的有声小说被争相传送。搜索引擎里,“叶倩彤”是热搜的关键词。百度有她121000多项、谷歌有她540000多项搜索结果。
  在网络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叶倩彤被冠以“中国第一声优”的称号,好评如潮。对她的声音,流传最广的八字考评是:酥人入骨,淫而不色。听友们自发地在百度贴吧成立了“叶倩彤吧”,成千上万的听迷自称“彤丝”,聚集在“吧”里,畅谈着对叶倩彤的喜爱。听友们的热捧让李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坐在电脑前的李然仿佛透过显示器看到自己在万人汇集的大舞台上,化身为从天而降的天使,台下无数狂热、激动的眼神,手握着拳头高喊着:彤彤,我们爱你。
  “动听中国”决定趁热打铁,立即给李然下达了新任务:为《金鳞岂是池中物》配音。这部小说里密集夹杂着接二连三的床上情景。凭借4年积淀的播音功底,李然每过几分钟就要酝酿一阵惟妙惟肖的“叫床”、“呻吟”和“娇喘”。李然的内心也经历过强烈的挣扎,但是“彤丝”们的疯狂和“中国第一声优”的绚丽名头让李然迷茫了。她自我安慰:对于自己所学的专业,即使声仿床戏场面,都是种“配音艺术”。《色·戒》、《美国往事》、《发条橙》中的类似场面发声法都是她的专攻。大学4年里为国外经典电影配床戏的时候,她一直惯性地认为一切尽在情理中。就这样,在一个人的晚上,李然独自戴着耳机,用自带的设备,录着淫秽小说。
  《金鳞岂是池中物》推出后,听友们的热情更高涨了,网站的注册会员每天都成倍递增,他们都是冲着叶倩彤来的。见叶倩彤给网站带来了这么高的人气,刘庆给李然打来电话祝贺道:“只要你再努力点,把其他的网络女主播都比下去,到那时,自会有人找 你拍广告、录节目,你想不出名都难。”刘庆勾勒的美好前景,让李然整个人热血沸腾。
  其后,李然又为《少妇白洁》、《高树三姐妹》两部情色小说配音,一经推出,点击数高达200余万次,下载数已达26万余次,这把她推到了一个无人可及的高度。
  
  惨痛的代价法不容情被处罚
  
  2008年6月下旬的一天,学校特别邀请一位知名的配音员为李然她们做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讲座。讲座结束后,那位配音员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团团围住。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李然也曾有过,可那是在网上,再高的人气,再多的赞扬,她也只能独自在虚拟世界中享受,不能与人分享,甚至不能让人知道她就是在网上红透了半边天的叶倩彤。李然第一次发现,自己从事的职业永远无法行走在阳光底下。
  回到寝室,李然显得心事重重,她想,“中国第一声优”的华丽名头能为她带来些什么呢?如果有一天被人知道了她就是叶倩彤,那么别人会怎么看她,父母又该多么失望。想到这,李然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2008年7月,李然正式毕业。她参加过几场招聘会,可不知怎么了,都要让她从基层开始做起,她总有点不甘心。李然不服输,又从四川来到了北京,投靠在这里打工的父母,两个月下来,也没找到理想的工作。她一边继续着“动听中国”的配音兼职,一边继续找工作。
  现实生活中的打击和在网上的一呼百应,让李然体验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边是地位低微的灰姑娘,她在冰火两重天中徘徊,想回头却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
  2008年10月2日,李然刚从外面回来,只见母亲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她回来,把一叠书稿“啪”的一声扔在她面前:“这是什么?”李然有点慌神儿,这正是她要配音的情色小说。出门前,她随手放在了枕头底下,没想到被母亲打扫房间时发现了。母亲失望地说:“我跟你爸供你上大学,没想过要你飞黄腾达,但你是女孩子,一定要自重,你看这样的书,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他非气出病来不可。”李然忙蹲在母亲面前,十分尴尬,支吾了半天才说:“妈,你别告诉我爸,我以后再也不看了。”母亲摸摸李然的头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以前的理想哪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母亲的叹息声灼痛了李然的心,父母辛辛苦苦供她上学,她却让他们失望了。
  晚上睡在床上,李然翻来覆去睡不着,母亲的叹息声总萦绕在她耳边,让她无法安宁。其实从为“动听中国”配音以来,李然的心就从未平静过,现在回头想想,除了3000多元的酬金和一个华而不实的名头,她还得到了什么?她决定回头,既是为父母也是为自己。
  当天晚上,李然在网上对刘庆说:“我不干了。”听她这么说,刘庆急了:“现在听友们热情正高涨,你这时候离开太可惜了。”可李然铁了心要离开,因为当初她和“动听中国”并没有签订劳动合同,所以不需要承担任何毁约责任。做完这一切之后,李然关了电脑,她甚至没再去“叶倩彤吧”里看一眼,她怕面对“彤丝”们时自己又会心软。第二天一早,李然来到了人才市场,她决定好好找一份工作,从头开始。
  李然的离开,让“动听中国”人气直线下滑,听友大量流失,虽然网站的负责人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永远也无法再现昔日的热闹场景。然而,让李然没有想到的是,5个月后,即2009~z5月28日,作为淫秽音频的主要提供者,她在北京被抓获。
  原来,几个月前,上海市公安局治安总队治安行动队接到群众举报,“动听中国”涉嫌传播淫秽音频。2009年5月10日,“动听中国”总经理梁玉及主要负责人姚成、剪辑师刘庆被抓捕归案,网站被查封。2010年2月,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以传播淫秽物品罪对“动听中国网”所属的上海立达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处以罚金10万元;依法判处梁玉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5万元;判处李然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万元。
  据记者了解,“动听中国”的几名负责人均毕业于名牌大学,都曾是IT界的精英。梁玉被抓后,他的父亲忍不住为他抱不平,在给律师的咨询信中,他写道:“作为公司的老板,对自己的网站监管不力,梁玉的确有责任,政府对他处理完全应该,监管部门警告一下,或者重重罚款一次,梁玉是不可能不听从的,何况他办的本来就不是情色网站。前段时间,全球某知名网站被曝出有低俗内容,比‘动听中国’上要多得多,怎么没见哪个老总被抓进去……”
  在法庭上,甚至其余被告的辩护律师都向李然投之以同情,“这样具有专业技能的专业人才,是否有必要动用刑法?”但是,法不容情。全国律师协会刑辩委员张培鸿说,依照“罪刑法定”原则,再不知情,再无主观恶性,在法律条文面前还是无可抗辩的。
  李然被抓后,刚沉静下来的“叶倩彤吧”再度热闹了起来。“牛仔不哭”愤怒地说:“在中国,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凭什么把倩彤抓起来,她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得罪谁了?某些人就喜欢杀鸡给猴看,强烈鄙视那些人。”“强烈要求法院放人”“你永远活在我们的听觉神经中”,“彤丝”们使用了种种过激的言词。但也有网友说:“不管怎么说,她确实触犯了法律,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不健康的音频也许会害了很多未成年人,给她一点惩罚并不为过。”
  其中一名自称李然闺中密友的“雨儿”这样说道:“从朋友那听说李然被抓后,我简直不敢相信,疯狂地拨打她的电话……那个简单如白纸般的女孩怎么会是别人口中读播淫秽音频的害人精?后来跟她父母一起去了公安局才知道,害了李然的,不是别人,只是‘中国第一声优’这个绚丽的名头,和成千上万‘彤丝’的热捧。”
  如果当初李然没有选择这条路,没有被“中国第一声优”的名头迷惑,没有在听友们的热捧中越陷越深,那么今天的她,一定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可这一切都只是如果,正如李然自己说的那样:“我想回头,而且已经回头,可惜回头得太迟了。”
  
  (责编:晓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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