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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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竟然还没愈合?!那个周日的傍晚,胡小乐待在家里浏览报纸时,偶然看到自己左手腕的伤口,不由得感到纳闷。
  确实,根据他的皮肤特质,以及以往的经历,这种小伤口最多两天结痂,可这次已过去五天,还在不时地渗着液体。他无心再看报,从桌面上抬起头来,向厨房的妻子讲述这个情况。
  妻子正在炒菜,油锅发出的声音很响。厨房与餐厅虽只一门之隔,但她显然没听清他在讲什么,便侧过脸大声问:“你说什么?”
  胡小乐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
  妻子大概听清了,不经意地“哦哦”着,依然聚精会神地炒菜。
  妻子满不在乎的态度,让胡小乐意识到,对于伤口这件事,自己小题大做了。于是,他不再吱声,把目光收回,继续投射到摊在餐桌的报纸上。
  这时,一个新闻标题闪入他的眼帘:《夺走生命的“舌癌”,到底是什么?》。读到关于“舌癌致人死亡”的介绍,他的心骤然缩紧。那一刻,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自己左手腕上的那道伤口。
  胡小乐撇开手头的报纸,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索“伤口长时间不愈合会有什么后果?”这一搜索,让他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网上给出结论:有病变的可能,严重的会导致死亡!
  B
  吃晚饭前,胡小乐放弃了喝酒。晚餐前喝点酒,这一习惯他已保持二十多年。所以,当他拿着妻子准备好的空碗,站起身去盛饭的时候,妻子有些惊诧:“不喝了?”
  “嗯。”他回答。
  妻子又问:“怎么了?”
  他没告诉她原因,只说:“不太想喝。”他不想把对伤口的担忧直截了当地表露出来,纵然它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然而,在用餐期间,他们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妻子问:“我在烧菜的时候,你说伤口怎么来着?”
  “哦,是这次的伤口比较奇怪。”胡小乐忐忑地说,感到有些温暖,因为妻子的关心。
  “奇怪什么?”
  “我以前的伤口,两天就愈合。可这次,五天了。”
  “哦,我看看。”妻子要求。
  胡小乐就把左手腕伸过去,将那道伤口展示在妻子眼前。
  妻子看了一下,没有说话。
  胡小乐缩回手,把伤口藏好。
  妻子问:“这是怎么搞的?”
  “我也不清楚。”胡小乐如实相告,“那天上午,我感觉到左手腕有些刺痛,发现上面有了这个伤口。”
  “哦。”妻子应着。
  胡小乐希望妻子再说些什么,或分析一下伤情,或安慰安慰他。但是,没有。她换了一个话题,说下午送儿子去学校,碰到了她小学时的同桌。
  “嗯,好。”胡小乐敷衍着,内心颇感失落。转而他有些释然:能要求妻子什么呢?她又不懂医学,再说,她就是这种性格。
  C
  到了晚上九点,胡小乐照例跟父母通电话。
  胡小乐的老家与这座城市相邻,尽管是在农村,相距其实并不怎么远,一个半小时车程。不过,胡小乐结婚后,极少回去,倒是父母经常过来。
  父母在老家的时候,胡小乐隔天给他们打一个电话,一般打给母亲,除非有重要的事情。每次通电话,就是问一下彼此的情况。比如,身体如何?在忙啥?偶尔也聊聊村里的突发事件。如果胡小乐忘了打,他们会打过来。
  这次,胡小乐与母亲聊完家常,告诉了她左手腕上搞出了一道伤口。
  “伤口?深不深?怎么搞的?”母亲急切地问。
  “不深,不深。”胡小乐连忙说,“很浅很细的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母亲似乎松了口气。
  胡小乐还是忍不住把内心的担忧和盘托出:“只是有些奇怪,这次的伤口好几天了,一直没愈合。”
  对方一下子没了声响。
  胡小乐耸起耳朵细听,隐约听到母亲在跟父亲说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端换成了父亲的声音:“你的皮肤,一般两天就愈合的。”他的语气里满是焦虑和不安。
  “没事的,没事的。”胡小乐极力安慰父亲,“也许明天就愈合了。”然后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出来?”
  “要过几天,”父亲犹豫着,“地里的番薯还没掘进来。”
  “哦。”胡小乐正说着,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他跟父亲说明后,结束了通话。
  D
  打来电话的,是胡小乐的堂妹。前段时间她找过自己,为家里的一件麻烦事。
  胡小乐老家的亲戚总是这样,一旦碰到棘手的问题,就第一时间找到他。在他们眼里,胡小乐无所不能。
  而胡小乐呢,总是当仁不让,能出面的就出面,实在出不了面的,让他们带话过去,说自己是他们的谁谁谁。
  估计由于他是当地屈指可数的高材生,毕业后又留在了省城,还在一些行政单位待过,在老家的那些“官”看来,就是一个人物,得罪了他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毕竟,在那种位置上呆着,谁也不敢保证没一点“污迹”。
  所以,凡是胡小乐插手的事情,几乎没解决不了的。久而久之,他俨然成了老家亲戚们的守护神。
  这次堂妹的事情,算是一个例外。因为她嫁到了外镇,不在他“掌控”的范围内,只能帮她出些点子。
  此刻,堂妹打来电话,胡小乐有些忐忑。可让他欣慰的是,她告诉他那件事办成了。他好奇地问:“是怎么办的?”
  “我先按你教我的去办,不怎么管用,”堂妹说,“实在没辙了,我就报了你的名字和单位,告诉他们你是我哥,惹急了都没好日子过!”
  “你报了我什么单位?”胡小乐忍不住问。
  堂妹说出了一个单位的名称。
  那是胡小乐的上上一家單位,他在那里干过两年临时工。不过,他没说破,继续问:“后来呢?”
  “第二天,他们就把事情给办了。”堂妹开心地说。
  通完电话,胡小乐静静地坐着,心头升起一种自豪感。   可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就灰飞烟灭了。他瞥见了那道伤口,一种恐惧袭上心头,万一自己……那些亲戚可咋办?
  E
  次日,胡小乐下班回到家,天色已经昏暗。他站在家门前,正从包里掏钥匙,门忽然开了,他以为是妻子,没想到是父亲。
  “爹,你们来了?”胡小乐颇感意外,但随即猜到了来意。
  父亲应道:“嗯,嗯。”
  “你不是说要掘好番薯嘛。”胡小乐一边换鞋,一边顺口问。
  父亲看着胡小乐,不以为然地说:“番薯迟几天掘,没什么关系。”
  听到声音,母亲拿着一把锅铲,从厨房赶出来,一看到胡小乐,就问伤口的情况。
  “没什么,没什么。”胡小乐回答着,禁不住把左手腕伸出来,将那道伤口暴露在父母眼底下。
  父母不约而同地眯起眼,低头凑近胡小乐的左手腕。两个白发苍苍的脑袋紧挨着,屏声息气端详着那道伤口,像在研究一个来历不明的物种。
  正看得专注,妻子推门进来,胡小乐收回左手腕,父母双双抬起头。父亲皱着眉头没吭声,母亲发愁道:“都这么多天了,还在流液体。”
  这时,妻子用力吸了下鼻子,尖叫一声:“妈,菜烧焦了!”
  母亲闻声,猛地醒悟过来,赶紧返回厨房。
  吃晚饭的时候,胡小乐和父亲喝着酒,父亲没像以往那样高谈阔论,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母亲也默不作声咽着饭。妻子觉察出了异样,冲胡小乐说:“你这个伤口,要不,明天上医院去看看?”
  “对!明天去看看!”父母异口同声道,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F
  晚饭后,胡小乐着手翻找医保卡。他来这座城市二十年了,医保已缴纳十八年,但没动用过一次医保卡。在这漫长的时间段里,他有过数次感冒、发烧,也受过好几回轻微伤,但都没上过一次医院,除了一年一度的体检。
  胡小乐翻箱倒柜,费了不少周折,终于找到了那本泛黄的医保卡。他拿着它,来到妻子跟前。妻子正在接听电话,是高一住校的儿子打来的。胡小乐就站在边上,等她结束了通话,问:“我这个伤口要挂什么科?”
  “外科。”妻子脱口而出。刚结婚的那几年,胡小乐问这类问题时,她都会怪异地瞅他,觉得他是天外来客。然而,这么多年生活下来,她已习惯了两者间的“城乡差异”。末了,她补充了一句:“就去市一医院,明天我开车带你过去。”
  “最好找个专家看。”一旁的父亲提议。
  母亲附和道:“是呀,钱花多点不要紧,只要把伤看好。”
  “我先查一下通讯录,看有没有这方面的朋友。”胡小乐自言自语着,开始在微信“好友”中翻找。
  胡小乐的微信“好友”,有将近一千位。这些“好友”中,有亲戚、同事、同学、老师、老乡、同行,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有长期做微商的,有三天两头励志的,偶尔还会跳出几个卖淫的和诈骗的。
  最让胡小乐引以为豪的是,他拥有一批“高规格”的同仁。胡小乐来这座城市后,陆续加入了一些平台,里面的成员不外乎各行各业的精英。通过那些平台组织的活动,他多多少少认识了他们中的一部分。
  G
  胡小乐在微信“好友”中翻遍标注“同仁”的,找出了十三位跟医院搭界的。目睹着这一串长长的名单,他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感觉自己这些年在这座城市没白混。
  沉浸于自得中的胡小乐,没有忘却左手腕上的伤口,开始在这串名单中认真筛选,准备找出一位外科医生来。至于他们是否是专家,这不在胡小乐考虑之列。毋庸置疑,他們的职称,均在副高以上。
  很不凑巧,这些同仁中没有一个外科医生,比较接近的是一位急诊科主任。于是,他先给他发去微信。意外的是,这条微信没有发送成功——左边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还有一段话的提示,大意是你还不是他的“好友”。
  显然,对方已将他从“好友”名单中删除。胡小乐看到这个结果,刚才的激动劲儿一下降到了冰点。顿时,他对那个急诊科主任充满了仇恨,不禁暗骂了一句,他妈的,真是一个人渣!
  接下去,胡小乐又物色了一位同仁。这位同仁,应该是一位副院长,每次活动见到自己,都是热情洋溢,两人没少在一起聊天。他斟酌了许久,发去了一段文字,让他帮助介绍一位外科专家。
  对方很快回复了,是一个语音消息。胡小乐担心又是回绝,不便在父母和妻子面前收听,起身去取来了耳机,一个人收听起来:“不好意思,我最近这段时间不在医院。”对方如是说。
  胡小乐的情绪一落千丈。但他不甘心就此放弃,又挨个给剩下的十一位同仁一一发去微信。让胡小乐大失所望的是,有七位没回复,一位提示他还不是他的“好友”,两位表示不在外科工作,一位说自己已退休。
  H
  那天夜里,胡小乐几乎没睡。他头埋进被窝,无数次查看手机。他希望没反应的七位同仁中,有一位突然回复自己,告诉他已帮他联系好了专家,让他明天上午直接去找他。
  然而,这只是胡小乐的臆想。事实上,等他熬到凌晨两点半,最后一次看手机时,依然没有这方面的微信。这让他深陷在无与伦比的恐慌中。他原以为自己很强大,其实不过是一种错觉。
  这一刻,胡小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弱小。他为自己以往的狂妄而后怕,并庆幸家里好在没碰到过“麻烦”,要不凭他现在的这种“关系”状况,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待他的只能是束手待毙。
  他暗自决定,以后当看到某位同仁在电视里出现,他再也不向家人炫耀与他们关系很“铁”了,因为有可能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对遇上“麻烦”的老家亲戚求上门来,也不再事无巨细地满口答应,万一那些“官”不肯买他的账呢。
  这样反省着,他甚至有些感谢那道伤口。要不是它,他就不会联系那些同仁;不联系那些同仁,他就不会清楚自己的处境;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还会继续妄自菲薄;继续妄自菲薄,他就会轻举妄动,那很有可能摔“大跟头”。   想到了伤口,胡小乐又摸过手机,照了一下左手腕,发现那里还在渗液体,便滋生出一种担忧。这种担忧,不再是它有可能会危及自己性命,而是到了明天早晨,他该如何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将自己的“无能”掩饰过去,不至于在妻子和父母面前丢脸。
  I
  翌日清晨,一夜未眠的胡小乐,发现妻子醒来时便虚合双眼装睡。妻子怕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然后去做早餐。目送着妻子的背影,他有些心虚,暗忖着,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的“底细”会怎么样?
  还没等胡小乐得出结论,妻子已经做好早餐回到卧室,尾随而来的还有父母。这时,天已大亮,妻子推了推他。胡小乐假装被弄醒,茫然地瞅着他们。他们分列床尾和左右侧,三面包围着自己,几乎同时问:“你的专家朋友联系好了没?”
  “哦,”胡小乐装出刚醒悟过来,继而明知故问道,“你们说的是我昨天联系的那些专家朋友?”
  “是呀。”妻子回答。
  胡小乐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昨天我查了一下,发现只有一个外科专家。”
  “那联系上了没?”母亲问。
  胡小乐轻描淡写地说:“联系是联系上了,不过很不凑巧,那个家伙出国了。”
  “那现在……”父亲一脸焦虑。
  “我看算了,”胡小乐无所谓地说,“这个伤口也不是大病,随便找个医生看就是。”
  “我好像有个同学……”妻子蓦然想起,转身走出了卧室。
  趁妻子打电话的间隙,胡小乐在父母的注视下起床。还没穿好衣服,妻子便急促地回到卧室,兴高采烈地说,她已联系上了那位高中同学,他现在在市第一医院当外科医生,已是副主任医师了。
  胡小乐本想拒绝,但妻子已联系好,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暗想,妻子每天除了上下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比三天两头忙于应酬的自己管用。
  J
  妻子陪着胡小乐,来到市第一医院。他们站在门诊处,妻子给同学打电话。没多久,一位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的秃顶男子,步伐匆匆地迎面走来。妻子迎上去热情招呼。两人久别重逢,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胡小乐被冷落在一旁,心里很不舒服,又不好说什么,就知趣地站在边上,冷眼旁观他们。他想,当时就不应该同意妻子找同学。现在可好,既然已经来了,只能逆来顺受了。
  不知聊了多久,终于告一段落。这时,妻子想起了胡小乐,把他叫过去,介绍给男同学:“我老公。”
  “你好。”对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妻子在一旁介绍:“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姓史,现在是大专家了!”
  “史医师好!”胡小乐虽然挺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握住他的手。
  随后,三人来到男同学的科室。在男同学的办公桌上,胡小乐看到一封信,收信人写着男同学的姓名,寄信单位是“浙江省XX协会”。胡小乐有些惊喜,断定他跟自己一道都是这个协会的。要是以往,他会拉一下关系,可这次,他只是动了下嘴巴,没有开口。
  诊断开始,胡小乐伸出左手腕,详细地叙述了伤情。男同学听了,先是戴起眼镜端详了一阵子,好像诊断不出什么,便又摘下眼镜,将目光凑近伤口,仔细观察起来。胡小乐安静地坐着,任由他折腾。
  过了好久,男同学终于抬起头,戴上眼镜,在他的病历上“沙沙”地写起来。站在边上的妻子问:“老同学,是什么原因?”
  “哦,这个,这个……”男同学貌似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这个”了好几次后,告诉胡小乐夫妻:“应该是感染了吧。先消消毒,配点消炎药再说。”
  K
  从市第一医院出来,差不多已到中午,妻子开车去单位,胡小乐没心思上班,一个人乘地铁回家。刚走到家门前,门“呼啦”一声被打开,父母双双守候在门口,见胡小乐回来了,急不可耐地问:“专家怎么说?”
  “专家说应该是感染了。先消消毒,配点消炎药再说。”胡小乐学着妻子男同学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父親迷惑不解:“专家没说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胡小乐摇摇头,见母亲一脸愁容,为了宽慰他们,抓紧补充了一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要不专家也不会只给我消消毒,配点消炎药。”
  父母听了,觉得挺在理,紧皱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吃午饭时,胡小乐父子照例喝酒,父亲因为心情愉悦,比昨晚多喝了小半碗。
  下午,胡小乐没像以往那样睡懒觉、读报纸、玩手机,而是从阁楼上取下扫地机,看了半天的使用说明书,把家里角角落落清扫了一遍。
  清扫完毕,他又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大堆菜,回到家撸起袖子动手清洗和烹制。待在旁边的母亲想帮上一把,他婉言谢绝,让她去客厅看电视。
  通过昨晚到今晨的经历,胡小乐幡然醒悟,自己不能再当“老爷”,当然也没资本再当“老爷”。他决意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少睡懒觉、不读闲报、减少应酬、多干家务,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
  而对于那道伤口,胡小乐后来又去妻子男同学那里诊治了几次,但效果并不明显,这让胡小乐和妻子都感到失望,觉得外科专家的水平也不过如此。于是,胡小乐不再去麻烦那位男同学了,改在普通门诊挂号就诊。
  L
  终于有一天,那道伤口愈合了。至于为什么会愈合,恰如缘何长期不愈合一样,对于胡小乐而言,都是无法解开的谜。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愈合了就行。
  而当胡小乐发现伤口愈合的那一刻,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一下挪开了,压抑多时的心情陡然变得开朗起来,让他轻松得有种想哭的感觉。
  当即,他拨通了妻子、父母以及关心过那道伤口的亲朋好友的电话,及时把这一喜讯传递了出去。
  在通话的过程中,胡小乐感觉到妻子和父母很开心,而亲朋好友却只是敷衍地“哦”了几声,有好些甚至记不起有关心过他的伤口这回事了。
  打完电话,胡小乐蓦然觉得有些荒诞,这么一道伤口,才多大点的事呀!竟然这么长时间把自己搞得一惊一乍的。
  这以后,他很快忘掉了那道伤口,以及关于它的风风雨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又三天两头夜不归宿地忙于应酬了:看到电视里有同仁露面,指点着他们,以炫耀的口吻告诉同屋的人,这是他的铁哥们;面对老家亲戚的求助,又不假思索地满口应承,并口若悬河地四处周旋。
  除此,曾产生过的对妻子的那份尊重也消失殆尽,他在家里重新当起了“大老爷”,看着妻子整天忙里忙外,只管自己优哉游哉地看报、睡懒觉、玩手机,那台使用过一段时间的扫地机早被重新放回阁楼,正在慢慢地积满灰尘……
  总之,胡小乐又回归到了从前——在那道伤口尚未出现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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