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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死亡的委婉语层出不穷，这源于人们对于死亡这一话题的恐惧、厌恶以及人们的宗教观和封建迷信思想乃至各种各样的风俗习惯。
【关键词】死亡；委婉语；宗教信仰
词典学家罗森（H.Rawson）在他编纂的委婉语词典中说“委婉语”是“语言的遮羞布”。委婉语的产生，大抵是从塔布1（禁忌）开始的，当人们不愿说出禁忌的名物或动作，而又不得不指明这种名物或动作时，人们就不得不用动听的（好听的）语词来暗示人家不愿听的话，不得不用隐喻来暗示人家不愿说出的东西，用曲折的表达来提示双方都知道但不愿点破的事物——所有这些好听的、代用的或暗示性的语词，就是委婉语词。现在我们通常说委婉语是一种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来表达生活中那些使人尴尬、令人不快和令人恐惧的事物的修辞方法，它是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而又十分复杂的语言现象，委婉语还包含着丰富的内涵，它折射出形形色色的社会价值观和文化观，并反映了人们不同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和社会地位。人们对委婉语的使用暗示了他们不同的文化程度，也使他们避免了许多难堪的局面，减少了不必要的误会。纵观历史，死亡的委婉语层出不穷，这源于人们对于死亡这一话题的恐惧、厌恶以及人们的宗教观和封建迷信思想乃至各种各样的风俗习惯。因此，这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语言学概念而是社会文化的一面镜子，它的使用总是存在着更深层次的文化属性。
“死”这个词语，在各种语言中都大量存在代用的委婉语词。因为死是一种不可抗拒的生理现象，因为这种现象涉及到社会一切成员，因此它又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社会现象。死亡是一种不幸，一种灾祸；人们（特别在古代社会里）觉得死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因此，人们在死亡面前感觉到一种不可解的超人间的力量。把“死”字隐去，代之以别的说法即委婉语词，是在人们知道死就是永远离开人间的意思之后。使用这些委婉语词，有时是为了尊敬死者，有时是为了怀念死者，有时是为了赞美死者，有时只是为了避免重提这个可怕的神秘的字眼儿。这也许已经成为一种社会习惯，而社会习惯往往是根深蒂固地存在千百年的。在古代，中国人有着明显的身份地位即等级制度的划分，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历代帝王将相的死和贫民百姓的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古代汉语有很多描述“死”的字和词，这些特定的含有“死”的语义的不同的词，带有很浓厚的阶级烙印，或者说带有深深地封建主义残迹。这个阶级的成员死了和那个阶级的成员死了，使用不同的委婉语词，甚至同一阶级而身份不同的人死了，也有专门符合他的身份的同义语。例如天子死叫做“崩”，诸侯死了叫“薨”。唐朝二品以上官员死了也叫“薨”，五品以上官员的死则叫“卒”，五品以下直至庶民，直称为“死”，另外，对于忠诚的死，人们也毫不吝惜他们的敬仰之情。人们用“夭折”“殇”来形容未成年小孩儿的死来寄托哀思。人们用“香消玉损”、“玉碎珠沉”来形容美女的离去，也是死的委婉说法，由此汉语言文化博大精深的内涵可见一斑。
在中国，道教和佛教思想深入人心，庄子称死亡为“蜕化”，来表明生死是一个整体，死和生一样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分割。众所周知，道家的信条便是寻道，而什么是真道呢？就是在“道山”“瑶池”以及“蓬莱”这样的仙境修炼已达到最终的“仙化”“遗形”和“瑶池添座”（张拱贵，1996）。而佛教的最高境界则是“涅槃”“圆寂”“归西”“仙逝”等，在佛教的说法中，由于认识到“诸行无常”，如果人执着于爱欲，不能抽离于世上的各种色相，生命就只会是一段段受制于“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等导致“苦”的因素的历程，因此，佛教主张人去除“爱执”，从包括对“死”的恐惧中超脱出来，以之达到“涅槃”（ Nirvana）的境界。按葛兆光（1950-）的整理，此即：“本来是空幻假相的世界，就在人的渴求中，幻化成了真实的世界，于是‘无’就成了‘有’（ Bhava，即存在，即世俗世界）。一旦如此，人就生存在这个自己主观幻想建构的世界中，这叫‘生’；可有‘生’必然有‘死’，最后，人生下来，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老死’（Jara-marana）；而老死之后又将进人下一个轮回，除非他从佛教的道理中，获得‘超生’，‘涅槃’，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涅槃”“圆寂”“归西”“仙逝”“往生”这些都是死亡的委婉语，当然也有一些贬义的表达用于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比如“十八层地狱”。圣严法师（1931-2009 ）论“生死”的一段文字是这样看待生死的：“其实，人一出生，死亡就跟着我们了。死亡，就像路边的沟渠一样，随时就在我们身边。面对随时会到临的死神，我们要想着自己有永远的过去，还要想着有永远的未来，这是接受死亡最好的心理准备。如果我们能相信此生有过去，就能坦然接受，并因应此生的因缘；若能相信有未来，就能怀抱希望，迈步向前。反过来说，经常恐惧害怕死亡，于事无补。这位佛门高僧临终前留下最后谒语“无事忙中老，空里有哭笑；本来没有我，生死皆可抛”，充分显示了佛门弟子对待生死的从容和淡定。在许多信仰佛教的地方，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感也不强烈，如村里、乡里某家的老人死了，大家在互相转告时就说某家老人回了，这一个“回”字就体现了他们看待死亡的理念，他们不认为死亡是一种不幸，一种灾祸；不觉得死有多么恐怖多么神秘的感觉，他们认为他不过是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而已。
在现代社会，当人们不想提“死”这个可怕的语词时，就轻轻地说，“他去了”，“他不在了”，“他走了”；有必要文绉绉地说话时，就说“他永远离开了我们”，或者“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当人们描述一个人过早的死亡时，就说“他被夺去了生命”或“他被过早地夺去了生命”——被谁夺去呢？被死神，这不用说；如果描述一个革命者不屈服于强暴而被杀时，人们说这个烈士“牺牲”了，或者说“英勇就义”了。当一个正直的人，作为人民的公仆勤奋工作，却被不可抗拒的自然力或疾病夺去了生命时，人们说“他流进了最后一滴血”，或者强调他的作用，说“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或者换一个说法，“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作代价”。“牺牲”是“死”的一种委婉说法，这个词带有一种称颂、悼念的崇高感情。每一个委婉说法都带有自己的感情，即语感。也可以有反面的语感，例如讲述一个坏人时，就说“结束了他的一生”，或者干脆说“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后一种表现法比前一种表现法增加了很多贬义，但仍不失为委婉说法。人们也可以遇到直截了当的表述，不用一点点委婉语法，如XX死了就是不用委婉语的例子，这种表达方式给人们带来完全不同的语感。
中国有着悠久灿烂的文明，有着深厚的宗教底蕴，中国人崇尚道教与佛教，对于死有时也是顶礼膜拜的。中国人偏重感性，关于死亡，他们分得很清楚，要么褒义，要么贬义。从不同的死亡委婉语词的表达中，我们可以判断出人们对不同的死亡者身份、地位、等级、信仰和情感的不同。
注释：
1、塔布（作taboo）参看《牛津大辞典》两卷本卷二，P2230.
参考文献：
[1] 张拱贵.汉语委婉语词典【k】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6
[2] 陈原.社会语言学【k】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3] 束定芳，《委婉语新探》，[J]《外国语》3（1989）：28；
[4] 郑志进，《委婉语的语用分析》，[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4（1999）：81；
[5] 刘淑珍，《从语用角度看委婉语》，[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4. 3 < 2003 ） ： 318 0
[6] 李振綱（1956-），智者的叮呼：先秦哲人的生存智慧【k】（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 85-89 e
【关键词】死亡；委婉语；宗教信仰
词典学家罗森（H.Rawson）在他编纂的委婉语词典中说“委婉语”是“语言的遮羞布”。委婉语的产生，大抵是从塔布1（禁忌）开始的，当人们不愿说出禁忌的名物或动作，而又不得不指明这种名物或动作时，人们就不得不用动听的（好听的）语词来暗示人家不愿听的话，不得不用隐喻来暗示人家不愿说出的东西，用曲折的表达来提示双方都知道但不愿点破的事物——所有这些好听的、代用的或暗示性的语词，就是委婉语词。现在我们通常说委婉语是一种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来表达生活中那些使人尴尬、令人不快和令人恐惧的事物的修辞方法，它是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而又十分复杂的语言现象，委婉语还包含着丰富的内涵，它折射出形形色色的社会价值观和文化观，并反映了人们不同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和社会地位。人们对委婉语的使用暗示了他们不同的文化程度，也使他们避免了许多难堪的局面，减少了不必要的误会。纵观历史，死亡的委婉语层出不穷，这源于人们对于死亡这一话题的恐惧、厌恶以及人们的宗教观和封建迷信思想乃至各种各样的风俗习惯。因此，这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语言学概念而是社会文化的一面镜子，它的使用总是存在着更深层次的文化属性。
“死”这个词语，在各种语言中都大量存在代用的委婉语词。因为死是一种不可抗拒的生理现象，因为这种现象涉及到社会一切成员，因此它又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社会现象。死亡是一种不幸，一种灾祸；人们（特别在古代社会里）觉得死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因此，人们在死亡面前感觉到一种不可解的超人间的力量。把“死”字隐去，代之以别的说法即委婉语词，是在人们知道死就是永远离开人间的意思之后。使用这些委婉语词，有时是为了尊敬死者，有时是为了怀念死者，有时是为了赞美死者，有时只是为了避免重提这个可怕的神秘的字眼儿。这也许已经成为一种社会习惯，而社会习惯往往是根深蒂固地存在千百年的。在古代，中国人有着明显的身份地位即等级制度的划分，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历代帝王将相的死和贫民百姓的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古代汉语有很多描述“死”的字和词，这些特定的含有“死”的语义的不同的词，带有很浓厚的阶级烙印，或者说带有深深地封建主义残迹。这个阶级的成员死了和那个阶级的成员死了，使用不同的委婉语词，甚至同一阶级而身份不同的人死了，也有专门符合他的身份的同义语。例如天子死叫做“崩”，诸侯死了叫“薨”。唐朝二品以上官员死了也叫“薨”，五品以上官员的死则叫“卒”，五品以下直至庶民，直称为“死”，另外，对于忠诚的死，人们也毫不吝惜他们的敬仰之情。人们用“夭折”“殇”来形容未成年小孩儿的死来寄托哀思。人们用“香消玉损”、“玉碎珠沉”来形容美女的离去，也是死的委婉说法，由此汉语言文化博大精深的内涵可见一斑。
在中国，道教和佛教思想深入人心，庄子称死亡为“蜕化”，来表明生死是一个整体，死和生一样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分割。众所周知，道家的信条便是寻道，而什么是真道呢？就是在“道山”“瑶池”以及“蓬莱”这样的仙境修炼已达到最终的“仙化”“遗形”和“瑶池添座”（张拱贵，1996）。而佛教的最高境界则是“涅槃”“圆寂”“归西”“仙逝”等，在佛教的说法中，由于认识到“诸行无常”，如果人执着于爱欲，不能抽离于世上的各种色相，生命就只会是一段段受制于“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等导致“苦”的因素的历程，因此，佛教主张人去除“爱执”，从包括对“死”的恐惧中超脱出来，以之达到“涅槃”（ Nirvana）的境界。按葛兆光（1950-）的整理，此即：“本来是空幻假相的世界，就在人的渴求中，幻化成了真实的世界，于是‘无’就成了‘有’（ Bhava，即存在，即世俗世界）。一旦如此，人就生存在这个自己主观幻想建构的世界中，这叫‘生’；可有‘生’必然有‘死’，最后，人生下来，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老死’（Jara-marana）；而老死之后又将进人下一个轮回，除非他从佛教的道理中，获得‘超生’，‘涅槃’，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涅槃”“圆寂”“归西”“仙逝”“往生”这些都是死亡的委婉语，当然也有一些贬义的表达用于惩罚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比如“十八层地狱”。圣严法师（1931-2009 ）论“生死”的一段文字是这样看待生死的：“其实，人一出生，死亡就跟着我们了。死亡，就像路边的沟渠一样，随时就在我们身边。面对随时会到临的死神，我们要想着自己有永远的过去，还要想着有永远的未来，这是接受死亡最好的心理准备。如果我们能相信此生有过去，就能坦然接受，并因应此生的因缘；若能相信有未来，就能怀抱希望，迈步向前。反过来说，经常恐惧害怕死亡，于事无补。这位佛门高僧临终前留下最后谒语“无事忙中老，空里有哭笑；本来没有我，生死皆可抛”，充分显示了佛门弟子对待生死的从容和淡定。在许多信仰佛教的地方，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感也不强烈，如村里、乡里某家的老人死了，大家在互相转告时就说某家老人回了，这一个“回”字就体现了他们看待死亡的理念，他们不认为死亡是一种不幸，一种灾祸；不觉得死有多么恐怖多么神秘的感觉，他们认为他不过是回到了他原来的地方而已。
在现代社会，当人们不想提“死”这个可怕的语词时，就轻轻地说，“他去了”，“他不在了”，“他走了”；有必要文绉绉地说话时，就说“他永远离开了我们”，或者“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当人们描述一个人过早的死亡时，就说“他被夺去了生命”或“他被过早地夺去了生命”——被谁夺去呢？被死神，这不用说；如果描述一个革命者不屈服于强暴而被杀时，人们说这个烈士“牺牲”了，或者说“英勇就义”了。当一个正直的人，作为人民的公仆勤奋工作，却被不可抗拒的自然力或疾病夺去了生命时，人们说“他流进了最后一滴血”，或者强调他的作用，说“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或者换一个说法，“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作代价”。“牺牲”是“死”的一种委婉说法，这个词带有一种称颂、悼念的崇高感情。每一个委婉说法都带有自己的感情，即语感。也可以有反面的语感，例如讲述一个坏人时，就说“结束了他的一生”，或者干脆说“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后一种表现法比前一种表现法增加了很多贬义，但仍不失为委婉说法。人们也可以遇到直截了当的表述，不用一点点委婉语法，如XX死了就是不用委婉语的例子，这种表达方式给人们带来完全不同的语感。
中国有着悠久灿烂的文明，有着深厚的宗教底蕴，中国人崇尚道教与佛教，对于死有时也是顶礼膜拜的。中国人偏重感性，关于死亡，他们分得很清楚，要么褒义，要么贬义。从不同的死亡委婉语词的表达中，我们可以判断出人们对不同的死亡者身份、地位、等级、信仰和情感的不同。
注释：
1、塔布（作taboo）参看《牛津大辞典》两卷本卷二，P2230.
参考文献：
[1] 张拱贵.汉语委婉语词典【k】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6
[2] 陈原.社会语言学【k】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3] 束定芳，《委婉语新探》，[J]《外国语》3（1989）：28；
[4] 郑志进，《委婉语的语用分析》，[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4（1999）：81；
[5] 刘淑珍，《从语用角度看委婉语》，[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4. 3 < 2003 ） ： 318 0
[6] 李振綱（1956-），智者的叮呼：先秦哲人的生存智慧【k】（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 85-89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