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那是一个很久以后还有人偶然谈起的夏天。
爱鲁特城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酷热,炽热的太阳似乎要把所有的能量都倾泻到这座古老的城市里,街道和建筑被烤得滚烫,大片的植物枯萎,池塘和小河也全部干涸了。更可怕的是,很多人被诡异的酷热夺走生命。
市政厅前的广场上,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自顾坐在地上玩着烫人的沙粒。她抓起一把红沙,松开指缝,让滚烫的沙粒滑落,流尽后就再抓起另一把……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到这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好像一直就在这里,虽然这不太合理,可她真的想不起来,在这之前还做过别的什么。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绝大多数店铺歇业了,在这样要命的酷暑里没人愿意从凉爽的地下室里出来。而且,人们已经感觉到那些隐匿在角落里的邪恶的气息日渐浓重,他们在心里惶恐:“爱鲁特曾经遭受过的灾难难道又要重演……”
“我的天,是谁把这女孩丢在这了?”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打断了女孩的游戏。
女孩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两个神情憔悴的老人。
那是一对在爱鲁特城生活了一辈子夫妇,他们认定自己熬不过这个炎热的夏天了,所以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一生的罪过向主忏悔。没想到,在去教堂的路上意外的发现了这个被人遗弃的女孩。
老妇人把女孩从地上拉起,痛惜的检查她身上是不是有被烈日灼伤的地方:“可怜的孩子,哪个狠心的人丢下你不管,他真该被送到炼狱里受苦。”她恶狠狠地诅咒,然后解下用来遮蔽阳光的头巾把女孩包裹起来。
“送到圣马瑞去吧,卡布神父会照顾她!这孩子没被晒伤可真是个奇迹。”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和妻子商量。爱鲁特危机四伏,自顾不暇的他们显然没能力再保护另一个生命。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圣马瑞修道院,爱鲁特城里相对安全的地方,那里已经收容了很多失去亲人的孩子。
街角,一个浑身裹在黑色布袍的人看到那对夫妇牵着女孩的手走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进阴暗的角落里……
二
卡布神父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女孩红色的头发,一头火红的长发,像烈焰一样骄傲。神父脸上的表情复杂,好像……好像母亲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孩子一样欣慰,又像海盗发现了古老的宝藏那样兴奋……
那对善良的夫妇向神父告别,他们怜惜的看着那个女孩:“愿仁慈的主保佑她吧!”
神父轻轻地点头,把她搂在怀里,和她一起目送那对夫妇相互搀扶着走出大门,女孩隐约听到那个老妇人轻轻地对他丈夫说:“这孩子的头发和亚索的一样漂亮……”
女孩感到神父身体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熟悉的炙热在她身后弥散,她转过头,看到那些跳跃的火焰,无数的蜡烛在燃烧,无数的光环在闪耀,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想挣脱神父,她想张开双臂,把那些美丽的火焰全部拥进怀里。
神父在女孩身边虔诚的祈祷:“感谢主,把她送到我身边……”
她心不在焉……
她仿佛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男孩在嚎叫,那一声嘹亮的叫喊让她的心颤抖,她以为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幻觉,可她分明感觉到,神父把她搂得更紧。
三
杰西卡孤独地坐在修道院干燥的操场上,身体下面是她喜欢的热辣辣的沙粒,她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让身上尽可能多的地方被炽热的阳光抚摸。
好多孩子在一棵还有没彻底枯死的橡树的荫凉下玩一个皮球,欢快的笑声一直在诱惑着她。杰西卡想加入到那些同龄的孩子中去,虽然她不愿意被树叶遮住阳光,可欢笑声让她好奇,她想知道,这世界除了火焰和阳光难道还有别的更美妙的东西可以让人快乐。
一个男孩用力太大,皮球溜出了他们围成的圈子径直滚到杰西卡的身边,她激动地捡起皮球看着那些孩子,她期待有人能邀请她。已经来圣马瑞一个月了,除了神父,还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话,哪怕是问一下她的名字,神父已经给了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杰西卡。
杰西卡看到他们在小声的讨论,然后看到一个女孩从他们中间站出来。女孩向杰西卡走来,像个天使,一头金色的长发和洁白的纱裙在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杰西卡兴奋地从她喜欢的沙地上站起来,等待着她的邀请……
“把球还给我!你这个怪物!”冰冷而厌恶的口气让杰西卡一时来不及反应,她怀疑是过度的兴奋让自己的精神恍惚。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气愤着从她手里抢过那个丑陋的皮球,然后用一只手遮挡阳光,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那个皮球跑回树荫。
当那个女孩回到孩子们中间后,杰西卡听到橡树下的欢笑声再次响起。
杰西卡愣愣地看着他们把皮球从一个人手里丢到另一个人手里,就像自己把沙粒抓在手里再流到地上,然后再抓起……
“我是个怪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那样依恋火焰和阳光,也许,自己永远不可能在阳光和火焰之外找到快乐。
四
“那是爱丽丝,神父的女儿,被宠坏的公主!”
杰西卡回头,看到一个男孩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坐在地上。他的笑容懒散,眼神却像如星辰一样明亮。
杰西卡喜欢他说话的口气,像哥哥给妹妹介绍来家里做客的朋友,又像两个好友在街边指点那些他们共同熟识的人。更让她欣慰的是他介绍爱丽丝的口气,那分明是对她无理行为的否定。
可惜他的手……
杰西卡心里叹息:“他的手和爱丽丝一样,遮在眉头上,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对于阳光,他显然没有我这样热爱,那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躲到树荫下呢?”杰西卡刚刚被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的冷漠激怒,于是不由自主的憎恨惧怕阳光的人。
“我是亚雷斯!”那个男孩自顾介绍自己,丝毫没有被杰西卡的冷淡影响。
杰西卡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冷冷的盯着着那个帅气的男孩。
“如果想做杰西卡的朋友,我……该做点什么呢?”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狡猾地刺探。
“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杰西卡的心情比刚才好些,她发现他狡黠的目光里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比烈焰和阳光更诱人。
男孩不再用手遮着阳光,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能够洞悉杰西卡冷漠的原因,他在刺眼的阳光下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女孩,那懒懒的却又亲昵的笑容让杰西卡无法继续保持冷漠。
她终于开口:“我叫杰西卡!”
啊!
她模仿亚雷斯介绍自己,竟然忘了他刚刚叫过她的名字,杰西卡羞得脸通红,她猜他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的笨拙。她偷偷看他,他听得那么认真,仿佛第一次听过这个名字。杰西卡被他感动和鼓舞,不再那么紧张,她终于平静下来,思路也清晰起来。
“我愿意作你朋友,只要……只要你不怕!”
“我怕……?怕什么?”亚雷斯张大了嘴,第一次看起来不那么懒散。
“他们说,我是怪物……”
五
杰西卡用指尖轻轻在燃烧的烛火上拂过,然后,把整个手心停顿在炙热的火苗上,她转头狠狠地盯着亚雷斯漫不经心的一张笑脸:“看清了?你也来试一下!”她刁难他。
亚雷斯挠挠头,然后态度坚决地摇头,他把脸凑近蜡 烛,凑近杰西卡在火焰上安然无恙的手:“真厉害,真漂亮,嘿嘿,这么漂亮的手我还是第一次见过呢!”
杰西卡并不理会他意在分散自己气愤的赞美,她瞪了亚雷斯一眼,然后冷冷地命令:“转过去!”
亚雷斯立刻顺从地转过身,把赤裸的脊背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
杰西卡的眼睛里立时泛起晶莹的泪花,她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稳定一下情绪。亚雷斯赤裸的后背上呈现出大片的灼伤,有的地方正渗出淡黄色的液体,杰西卡不知道他怎么还能那样轻松的和自己嬉笑,要知道,伤口里流出体液是烧伤后感染、溃烂的前兆,而一个身上有那么大面积灼伤的人本该趴在床上痛哭或者呻吟。
杰西卡再次把头转向一边,然后用夸张的动静掩盖自己的啜泣。
几秒钟后,她把从神父那里要来的烫伤膏挤到手指上,然后轻轻地涂抹在亚雷斯后背上伤势最严重的地方,虽然那些药膏有良好的止疼效果,她还是看到亚雷斯的肩头因为痛楚而微微地抽搐。
“不用忍着,疼就叫出来啊,一个傻瓜装什么英雄!”杰西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冰冷而刻薄。
“嘿!”
“下次再像一头蠢猪一样跑到院子里烧烤自己就别过后跑我这来叫苦!”杰西卡越来越愤恨,因为越来越心疼。
“嘿!”亚雷斯应付给自己涂抹药膏的杰西卡,用他惯用的嬉皮笑脸。
“你别再疯了,你还记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干这种蠢事的?”
“三年前!”亚雷斯回答的真痛快,这至少让杰西卡不用担心他的脑袋被烤坏了。但她绝不就此放过他:“那你还能记起来你干了多少次了吗?有用吗?”杰西卡尽量把愤怒、呵斥、蔑视等情绪都表现出来,为的是希望亚雷斯能稍微认真一点,起码,把他让自己又喜欢,有恨得无可奈何的笑脸先收起来。
“次数不记得了,不过,效果好像还不错……”
杰西卡恨不得用烫伤药膏封住他的嘴,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有那么多溃烂的地方需要这该死的东西:“二十三次,你这个蠢蛋。”她咬牙切齿说出这个数字,她真的有点愤怒,因为那些该死的溃烂多得让她无从下手。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个怪物,拜托你不要在费力证明什么了!你要是怕,就离我远点,爱丽丝不是一直想让你离我远点吗!”
杰西卡说的不是气话,她曾亲耳听到爱丽丝向亚雷斯焦急地央求:“亚雷斯,你别再和杰西卡在一起了,她……她是个怪物,她会……”爱丽丝当时的话被亚雷斯打断,他警告爱丽丝不要再和他说那样的话,杰西卡曾因此而感动得哭了整整一夜。
亚雷斯现在连简单的应付都省略了,他不再发出那些怪动静,于是,杰西卡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杰西卡先开口,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在耐力上赢得亚雷斯,如果那个家伙愿意,他可以把沉默进行到底。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希望我快点擦完,你就可以离开怪物了!”
“嘻!”他又开始作怪,杰西卡真的要被他逼疯了。
“笑什么,能不能说话,能不能别老吊儿郎当的了!”
他把头扭过来,因为身子不能动,所以它的脸有点扭曲,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做出一个鬼脸:“嘻的意思就是……你擦药膏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我一点都不担心下次被烫伤后……”
“滚!!!”
杰西卡又心疼又生气,终于大哭起来。
六
又是一个夏天,杰西卡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除了一头鲜红的长发,她和修道院里其他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爱鲁特城被死亡笼罩,每个月都会有人凄惨地死去。
神父叮嘱孩子们不可以离开修道院,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修道院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就在上个月,那个和蔼的,胖胖的厨师鲁普也被恶魔残忍地杀害了……
杰西卡和修道院里的孤儿们每天在神父和修女们的引导下祷告,学习,劳动。当然,他们也有空闲的时间,只是,杰西卡再没做过融入他们的尝试,她默默地躲在一边,尽量让他们忽视自己的存在。
她依然只有一个朋友,那个看似傻乎乎的亚雷斯。
亚雷斯不再做那件愚蠢的事了,好在,杰西卡也已经不在意他是不是自己的“同类”,她依然酷爱阳光和火焰,但她不再当着别人的面玩弄那些被视为邪恶的东西,她会偷偷藏起一两根蜡烛,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点燃它们,让火焰燎过自己的皮肤,她像吸毒的人无法拒绝毒品一样摆脱不了那迷幻般“炙热”的诱惑。
今天一早,亚雷斯就被爱丽丝约走了。她是修道院里这些孤儿中唯一拥有父亲的人,所以,她也就有了很多别的孩子不敢想象的特权,比如,今天她就为自己举办了一场丰盛的生日晚宴,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被她邀请去参加了。
杰西卡从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聚会,甚至连唱诗班也没有她的位置,她已经习惯了孤独。其实,杰西卡心里是希望亚雷斯能拒绝爱丽丝邀请的,毕竟,她拥有那么多,而自己,只有一个亚雷斯。
可她还是在亚雷斯询问自己意见时爽快的答应了:“去吧,玩的高兴点,如果,能给我带回一小块蛋糕就更好了!”
当杰西卡看到亚雷斯匆匆的离开后,心里开始伤感:“他一定知道我希望什么,可他还是装成一头小蠢驴一样欢快的跑开,也许,他也渐渐开始厌烦总是围在一个坏脾气的女孩身边。”
杰西卡独自来到教堂,她眼里尽是欢快的火焰,那么多蜡烛一起燃烧,一个个美丽的光环把教堂映照得如天堂一样美丽。她展开双臂,扬起头深深的呼吸,她真想把所有的火焰拥入怀里……
就在杰西卡陶醉在美妙的烛光里的时候,她听到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声音,可她确定自己真的听过!
七
“这世界没有比火焰更美丽的东西,对吗?”
杰西卡回头。看到一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她不由的把目光扫向自己的手掌,透明的皮肤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血管和筋脉,她甚至可以看到血管里流淌的血液……
对面的男孩微笑着看着杰西卡,他的笑容和亚雷斯完全不同,亚雷斯的笑慵懒却狡黠,而这个和亚雷斯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的笑容却充满热情和骄傲。他穿着一件漆黑的长袍,丝质的优雅的长袍把他整个包裹在里面,只留下一张英俊的脸。他的红唇微微上翘,鼻尖高高挺起,他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杰西卡所有的秘密。
杰西卡第一眼看到他就有扑到他怀里倾诉委屈的冲动,熟悉又亲切的感觉从心底忽然涌起,那样强烈,那样迅猛,以至于她的思想根本不及也无力控制。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杰西卡知道他绝不是修道院里的孤儿,虽然自己一直远离他们,但用近十年的时间认清那些孩子的样子并不困难。
杰西卡并没有得到那个男孩的回答,可眼前的情形比任何答案都让她震惊,她看到那个男孩从长袍里抽出一只手,白皙的透明……他把手掌放在烛火上,他闭着眼睛让炽热的火焰烧灼他的皮肤,他脸上流露出舒畅、陶醉的表情。那一刻,杰西卡分明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已经得到答案:“我们才是天生的同类,那是亚雷斯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达到的结果。”
那个神秘的男孩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鼓励和诱惑:“你即孤独又自卑,也许有的时候还愤怒。知道为什么吗?”他闭着眼睛却揭破连神父也不能看透的杰西卡的内心,杰 西卡看到他刀刻一样坚毅的脸上有一抹怜惜掠过,她有想要膜拜的冲动,那一刻,她坚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让自己从孤独而恐惧的深渊里脱逃,那一定是他,就连她一直信赖甚至依赖的亚雷斯也不能。
“孤独是因为自卑,愤怒是因为不能得到!”他停顿了一下,确定杰西卡在认真聆听便满意的笑了一下:“你完全有能力让这个世界成你想要的那样,让别人怕你,让你想要的人围在你身边赶都赶不走!这一切都简单得很……只要你能认清自己!”
“认清自己?”杰西卡不太明白:“我是杰西卡,被神父收留的孤儿,一个别人惧怕又厌恶的女孩,不是这样吗?”杰西卡在心里疑惑。
男孩看上去很满意杰西卡愿意跟上他的节奏:“那只是你看到的而已,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相!”
杰西卡更加疑惑:“真相?什么真相!”
“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你!改变这个世界!”男孩吼叫着回答。
忽然,杰西卡想起为什么会熟悉他的声音,那个她以为来自我心底的怒吼,那个十年前曾经让她震颤的叫声。
杰西卡看着他飘忽地来到自己身前,任由他轻轻抚摸自己的长发,然后,低头亲吻自己的额头。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陶醉在从来有过的安详中。她感觉他拉起自己的手,炽热的掌心和她的掌心握在一起,热辣辣的感觉从手掌漫向手臂,胸口,然后是全身。
他伏在杰西卡的耳边轻轻的说:“我是安东奥,是……”
八
“杰西卡!”
杰西卡在恍惚中听到亚雷斯的呼唤,她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生日宴会结束了?”她听到教堂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亚雷斯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
“杰西卡……杰西卡……”亚雷斯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杰西卡听到安东奥皱着眉头轻轻的重复这个名字,他的脸上是轻蔑和嘲讽,她听到他的冷笑:“卑贱的名字……”杰西卡确定那一定不是针对自己的侮辱,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杰西卡,我回来了,你在吗?”
亚雷斯的呼喊让杰西卡不得不暂时把目光从那个自称安东奥的男孩脸上离开,她转回头向通道拐角里看不到的地方回答“我在这”
忽然,她感觉身边的烛火暗淡了一瞬间,杰西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骤然回头,果然已经失去安东奥的身影,她呆立在那里,焦急、伤心,她在心里责怪他不辞而别“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给我留下那么多疑惑后,却带走所有答案。”
“我去寝室没找到你,猜你一定来这了快,看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亚雷斯的笑脸从杰西卡身后探出来,接着是他托在手里的一大块奶油蛋糕。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宴会结束了,不是说爱丽丝准备了很长时间吗!”杰西卡的口气因为亚雷斯不合时宜的到来而有些冷淡。可那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冒失地拉着杰西卡坐在铺着红毯的地上,然后把那块蛋糕放在一张他早准备好的白纸上嗯,没结束,不过我已经祝福过她了,而且,我还给她唱了整首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他嬉笑着和杰西卡表演。
“然后,你就回来了?”杰西卡张大了嘴,她错愕到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她能想象得出爱丽丝失落和愤怒的表情,估计,那会有一大半是针对自己的。
“嗯,我还要了一点蛋糕,你不是让我带回一点吗!”
杰西卡看着那一“小”块蛋糕真是哭笑不得:“亚雷斯,这么大一块,我看差不多有三分之一,你能告诉我这是你自己动手切的吗?你怎么好意思拿这么多,你知道剩下的那些得分给多少人吗?”
亚雷斯看看杰西卡,又看看那块蛋糕:“嗯,好像是大了点,手劲歪了一点,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再说,是爱丽丝让我自己切的,她还嘱咐我一定要切够两个人吃的。”亚雷斯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像一只无辜的被主人错怪的小笨猪,杰西卡却知道他在装傻。她拉着亚雷斯的手,然后几乎快被自己的语重心长感动:“亚雷斯,别再对爱丽丝那样了!我知道你在替我出气,知道你看不惯她唆使别人孤立我,可她对你是关心的,而且我也理解她对我的态度,毕竟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而且在那样不正常的情况下出现。”杰西卡想起安东奥,她发现我自己有点想念他,虽然,她才刚刚认识他不到一个小时。
亚雷斯不做声,杰西卡很少看到他有这样犹豫的时候,她有些过意不去:“好了,知道你为我好,吃蛋糕吧,我们占了这么大一份。”
亚雷斯拿出银色的小刀低头分着蛋糕,他忽然轻轻的说:“爱丽丝……是个好女孩,她其实是比我们更可怜的孩子,因为,她亲眼……”亚雷斯停顿了一下,跳过了这个话题:“可是她一直不能接受你,我觉得……她太偏执了!我……我做这些是希望能让她改变,我,一直都还在当她是我的朋友。”
杰西卡第一次听到亚雷斯和她谈爱丽丝,而且,他的话里似乎隐瞒了什么,那究竟是什么呢?杰西卡有些焦急,她拉着亚雷斯的手迫切地询问:“爱丽丝为什么憎恨我?告诉我亚雷斯,如果是我的错,也许我能弥补!我不想做爱丽丝的敌人,我想和你一样,把她当做朋友。”
“能分给我一块吗?”
杰西卡和亚雷斯同时抬起头,他们看到爱丽丝金色的头发被烛光映红,看到爱丽丝长长的睫毛下闪烁的晶莹的泪光。
九
杰西卡和爱丽丝并肩躺在一张单人床上,因为从来没有这样亲昵过,她们都有点不太适应。
“杰西卡!”爱丽丝轻轻地叫她的名字,于是,杰西卡把身子向爱丽丝那边移了一点,小床有点挤,不过她们还是尽量保留了一点空隙,近十年的陌生让她们一时不能马上融洽。
“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仇视你!”
“怎么会不想知道?刚来到修道院时才七岁,我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么小的年纪前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杰西卡有些紧张,她不知道爱丽丝会告诉自己什么可怕的原因。
“到底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追问。
爱丽丝停顿了一下,她们一起看天棚上彩绘的圣经故事,恶魔、天使、火焰还有海洋……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什么,将要发生什么,那些传说中的神、魔一定能够洞悉,只是她们这些平凡的人类只能听凭命运的安排。
“我妈妈和我一样,有一头美丽的金色头发,小时候,她总是把我搂在怀里笑个没完……”
杰西卡知道十年来的迷惑将要解开,她感觉呼吸困难,她紧张的手指绷得快要断掉。
爱丽丝感觉到杰西卡的颤抖,她摸索着在床上找到她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掌,紧紧地握住:“那一天,我亲眼看到妈妈的喉咙被人咬断,我看到血从她的脖子喷泉一样涌出,她的衣襟,她的裙子,还有整个地板上都是鲜红的血。”
杰西卡的汗水湿透了衣服,她的身体像被抽干了血一样瘫软下来,杰西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着爱丽丝的手,她被爱丽丝的话吓坏了。
爱丽丝身体抖动得比杰西卡还要激烈,可她仍继坚持续给杰西卡讲那个可怕的故事:“我躲在墙角里哭,我眼睁睁看到那个人伏在妈妈的肩膀上贪婪的吸允着鲜血,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时间,他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我,然后擦着嘴角的血从我身边走过……”
爱丽丝用深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然后轻轻的说:“那个人的相貌我不记得了,可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有……一头火焰一般的长发……”
杰西卡浑身的血液仿佛被一下抽干……(待续)
特邀编辑/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