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组诗)

来源 :燕赵诗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enbinf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深渊
    地理书上这样描述洪湖:千湖之省  最大的湖,中国第七大淡水湖,因长江  冲集而成。所以,可以这样看待  那几个坐在夜雨中的人:他们  有深渊,收集雨水和长江  无法带走的厄运。  在这座不知名的小渔村  六七个老渔民  正拢袖缩头  仿佛水鬼  围着一盏15瓦灯泡  你盯着我的黑影,我瞅着  你的脚尖,低眉顺目  聊子孙和鱼蟹长势,间或  也聊到睡在坟地里的婆姨  聊过期的爱情,打发  风吹雨打的光阴。  在这里  语言比风雨迟缓  有力,穿透人间悲喜  早已抵达湖中万物  与语言本身。  尽管雨大得像是要冲垮那道围堤
  但没有人想迁往村外的高地。
  他们似乎适应了大水里的生活
  像鱼,长着鳃和尾鳍
  但他们只长白发、皱纹
  与屈指可数的淡定,长着
  这个国家稀缺的美德和品行
  
  静脉
  
  汉宜高速公路在东经27度与北纬112度
  交汇点附近稍作逗留,就拐了个大弯
  拉上进城的民工和小牲畜,弃洪湖
  西进宜昌,或北上武汉,连通了
  京珠高速这条大动脉。拐点处
  是省辖市仙桃。洪湖地处
  江汉平原的最低处,距
  拐点或省辖市50公里
  县级路上,还扎着
  数不清的渔村和
  小野禽。洪湖
  只能算作
  静脉
  
  命运
  
  只有木船知道我想要去哪里。从挖沟子
  到茶潭岛,然后,到张坊村,再往前
  就是世界的尽头。在洪湖,我每天
  都走着不同的水路,经过许多
  看似相同的芦荡和蒿丛。这众鸟的
  子宫,孕育野禽,也孕育
  许多漂自外省的渔民。在这里
  语言相隔七省十八个县的距离,仿佛
  鸟鸣。在这里,写诗比庸医
  更为可耻。无论我
  多么热爱,我也不可能
  把那些末名的渔村,书写成
  县人民医院,更不可能
  把那个临盆的难产儿,书写成
  顺利降生的命运
  
  在人间,或天堂
  
  懂妻后我就察觉了那首民谣的荒谬和虚妄
  如果野鸭、莲藕和稻谷能拼凑成天堂
  在海拔十五米的湖面上,那一代代死去的
  渔民和播种者,吃了那么多鸟翅和湖凤’
  至今,为什么没有变成天人
  只能埋进荒坡,和子孙们住在一起
  在湖滩上打洞,盖渔村
  在堤堰下筑巢,砌县城
  像底栖动物,热爱
  食物链底层的粮食和穴居
  洪湖是天堂,这些年
  我一直羞于动用这个比喻
  我在岸上,并未看清
  水中草藻和鱼禽类的幸福
  而那片白茫茫的水域为什么还纠缠着我
  仿佛宿命和重复。我不知道
  
  宿命
  
  我见证过洪湖渔船的演变史
  起先,渔船只信任竹杆、木桨和帆
  仿佛穷人信任穷亲戚。后来
  实行现代化,连小舢板
  都装上了三匹马力的挂机,不用说
  乌蓬、大吨位的水泥船、汽艇和豪华客轮
  ——它们想尽了办法,在湖里
  跑得快些,再快些
  快过湖风、飞禽和我的比喻
  但它们还没有想出办法来
  跑到洪湖的外边去
  我见证过这些快船的下场
  风平浪静,它们也会葬身鱼腹
  成为幽灵
  
  唉!苦修……
  
  别以为大隐者全都住在江湖边的茅屋里
  成天琢磨圣贤书,与县城毫无关系
  他把家安在闹市区,娶老知识分子的女儿
  做妻,为小城已生下一个儿子和公民
  仿佛朝拜者
  献上唯一的幼兽和牺牲
  而顺着县级公路,出工作室
  进入长江和洪湖的夹缝地
  他熟知水杉、泡桐和蓝丝草
  但没有一棵草木能叫出他的姓名
  而当他对着船影和落日
  模拟江鸥的哀鸣
  却没有一只飞鸟
  相信他的痛苦
  唉!圣贤未完的工作
  未竟的理想。遗志
  值得他大隐于城,与自己为敌
  唉!苦修……
  
  在雕琢时光
  
  ——给我写作的酒吧  C走进厨房,我知道,这一天,在城里  我又要享用湖边风味的免费午餐。想到  梁必文把我当作希尼的粉丝,对桌上  那盘清溜藕片,我不禁兴致全无。“从来没有  一首诗能阻挡住坦克”,一首诗就无需  变成挖湖的铁锹,笨拙、坚硬。它应是  软的、弱的,像水,光洁、透明。所以  世界之大,我独爱加缪和福克纳。多年后  我可能也会怀揣一本诗稿,在通往异乡  的高速公路上突然离世,或者,养大  湖中的野禽和城里的人民,组成  一个庞大的家族。那时候,丫头们  还会围着我,吵着,要我把她们  的命运,书写成白雪公主  或美人鱼。此生,她们  把爱,早就托付给了童话里的王子   把恨,埋在对客人们的笑容里。而我  不是过客,是居民。身在城中,却心系  天下草木。当黄昏来临,小芹和小美  往往露出草木的忧郁。她们斜着  楼下的洗脚屋,告诉我,在那干一次  运气好,可抵陪我一年的工资。一街  之隔,但她们不知道,该如何  迈出那一步。我失语。在这幢  仿欧风格的建筑物里,上夜班的  丫头们正着红旗袍,忙于搽拂   那排裸体的雕塑。这场景   恰巧见证了我的窘迫   写作的难度
其他文献
一  物资公司货车司机褚卫常驾驶那辆已经有些破旧的皮卡车,在厂区大道上开过,像没发出声音。他常把车停在礼堂门口,打开门,弯腰下来,拖声扬气地在喊谁。那边,灯光球场上,车间的年青人正在打篮球,没人听见他在喊什么,他微昂着头,眯着眼,夹支烟在手上,加快了脚步过来,在某人的肩上拍一下,说,日你哥哦,喊你五道了没听到?  看球正看得入神的那人一惊,车过头看是褚卫,老熟人了,问有啥事,褚卫说没事,看到你,想
期刊
一  钟小萍家住在筒子楼的一楼楼梯边,上下的人都要从她门口过。  钟小萍是火炬帽厂的缝纫工,生得娇小玲珑,鸭蛋脸,眼大有神,衣着朴素,看着也还干干净净。从楼梯边过往的,都能看到门口坐着的她公婆韩老太,而钟小萍在狭窄的屋子里忙忙碌碌。她屋外就是整栋楼的一长溜灶台,一到中午、晚上,锅吱吱地响,人喊马叫。  院子里的人不在同一个单位,但都是东郊工厂区的,属于工人阶级,“穷哥们儿”,又都不是啥大厂的,知根
期刊
一  十月,一下飞机就到了吴国。  阖闾和夫差都在苏州,只是没看到夫差曾演练水军的太湖(他们说,非常近了)。他们说太就是大,很大。这地方,目前也是富可敌国(GDP全国第二)。吴和越,这里的人们都偏好兵器,性格激越,下属动辄在鱼肚里藏下短刀,请一个勇士剌杀上司。或者鞭尸,将头颅挂在城墙。失败了也能忍辱负重,在柴薪上睡觉,日里舔舐苦胆,不惜献出自己心爱的女人,为的是在某一天复仇。但同时,广袤的平原和充
期刊
一  ……阳光洁净而流动,清风徐来,四周多么宁静,仿佛是一个虚空的世界,六月的阳光竟如月光一样洁白而温柔。人都走哪儿去了?怎么一个都不见?我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惴惴不安,东张西望,只见宁静的小路弯弯地伸向了柳林深处,我顺着小路找过去,仿佛有什么令人欣喜的东西在前边等待,竟令人心中几至窒息。轻烟飘散,笑声传来,一个荷塘边,圆圆如伞盖的叶子团团紧闭,阳光倾泻在叶面上,洁白的荷花在静美地开放,多么洁白
期刊
一  那时,通锦桥大街背后有一排平房,离河不到五十米。河边有很多大柳树,槐树,榆钱树,一到五月,就落下很多槐花,一地的榆钱。那条宽阔的河流叫饮马河,对岸的人家能看得清清楚楚。门前一个洗衣台。那些树中间最大的是一棵黄桷树,它长出地面的根像些乱跑的蛇,树冠遮天蔽日,像一把大伞,树下是那一排破旧房子里的居民们天然的活动场地,人们在那里乘凉,吃饭,说话,孩子跳,狗叫,构成了一个热闹的世界。  莉莉6岁前住
期刊
一  那年,我们往一个在建的水电站工地上去,开始离开川西那座有山有湖的美丽小城,先穿过一大片黑郁郁的松林,天高云淡,空气清新,仿佛是开始一次旅程。驰上大凉山,正是7月,索玛花大朵大朵开放,洁白,淡紫,高山草原一派青绿。  慢慢往大凉山深处挺进。上山,下沟,再绕盘山路蜿蜒上行,山上的绿色变得稀少,满目荒凉,那么高的山,苍鹰在山腰盘旋,白云在公路下飘荡。而突然出现的一个个“老虎嘴”,看样子简直不可能安
期刊
此时,桐荫正洒满小径,我们的爱  飘逝无声。那些轻若梦境的花蕾,在悄悄落下去  夏日午后,你有过一次短暂的走神  一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是多么美啊。纯洁,清纯,漂亮,来形容她都很合适。那是一个夏日的雨天,办公室空气沉闷,又没多少事,我翻了翻闲书,看细雨把对面荒园里的小草和树木洗得更加清翠,外边多么清凉。我就出门去,打着把伞,在雨中漫无目的地乱走了一阵。等心情好些了,才又慢慢回办公室来。其他房间
期刊
马皮包·豆鸡公  马皮包,豆鸡公,在故乡人眼里,这是两种带点神性的物什。  有人说,马皮包见了人就不长了,立马会坏掉,过几天去看,里边就是一包坏粉了。所以若看到没长成的马皮包,一定不要走近,要装着没看见,待几天后长大了再去把它摘了。又有人讲,马皮包今年在这个地方,明年在那个地方,总之不让人找到,躲着人。  而豆鸡公,据说也是见了人就再不长大了,还会自动消失。但这种菌往往去年长的地头,今年还会长。 
期刊
一只鸟在雨水里找不到窝了怎么办    一只鸟在雨水里找不到窝了怎么办?  雨水落下来,而它游荡着,尖叫着,  在不再属于它的天空中越飞越矮  怎么办?天空没有了飞鸟,甚至  连鸟的影子也没有了,只有一团团  的湿气怎么办?它不能越过障碍物,  或者越过了,却无法再次找到与之  相应的动作与反应怎么办?当夜  落下来,它听着夜,却看不到夜的  尽头怎么办?它看到了尽头,而又  不甘心怎么办?它穿过一
期刊
姜汁醋味鸡  成都人做凉菜,爱放极重的红油,夫妻肺片、凉拌鸡块都是,所有凉菜差不多只有一个味,叫我看来,简直是糟蹋了上好的原料。市面上极卖得的廖记棒棒鸡、紫燕百味鸡、红油兔,味道稍有改良,浓汤中加了些醋,但红油仍极重。有回到宜宾吃著名的李庄白肉(当时我故意把招帖念成“李白肉庄”,众人一笑),竟然也是这么个德性,让人吃得很不过瘾。  而我们家不这样做,黄瓜、青菜头、菜瓜等做凉菜一般先用盐略渍一会(这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