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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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的时候,我常常给各种杂志社投稿,那时候有些杂志会把作者的地址和信息都登出来,方便读者写信联系,于是我成了学校收发室的常客,每天都能收到很多的信,最多一次,一天收了72封。寄来的信我都会过目,有些是分享自己的读后感的,但大多是想要交笔友的。
  现在说起笔友,估计会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这应该属于80年代初那一代的记忆了,90后们应该都不可能有了,毕竟,2000年的时候就有QQ了,2001-2002年的时候已经基本普及了,谁还可能会写信呢?我就是赶上了笔友黄金时期的末班车,那时候我们去一次网吧,被学校抓到了,会处罚得非常重,最起码也会给个记过。所以我们相对于其它地方,用QQ的时间还要更晚一些。
  这样算来,我还真写过好多好多好多的信。笔友这个身份对于我来说着实太美好了,我会在每天的来信里,挑出一些来回信。我一般是不会期待回音的,所以所有的回音就都成了惊喜。
  现在回忆起来能记得的笔友不多,很多就在这样的来去之间断了联系。有一个笔友我记忆深刻,在一众信件中他的信尤为突出,一是因为他的字实在是写得太好了,二是因为他的信封上写着杭州佛学院,整个信封都仿佛散发着佛光一般。他的来信非常简短,但字写得太好,文字精炼还有些古韵。他说了说对我文章的一些感想,又介绍了自己的情况,说他是佛学院的研究生。
  其实我小时候就有过想要出家的念头,对寺庙也充满了好奇,有着莫名的向往,我还幻想过自己穿着僧袍,剃光了头,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鱼的样子,我小时候就觉得这样的场景一定是非常幸福的。
  那封回信可能是我回笔友信时最慎重的一次了,生怕自己字写得太丑,又怕自己的错别字或者语法错误让人笑话。信寄出之后我也难得地带着期待等待着他的回信,他的回信姗姗来迟,回答了我信里关于出家的一些问题,还说我的字里行间,明显是难了尘缘的样子,出家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去处,但他鼓励我学佛,学佛会让人得到大智慧,而得大智慧者,即可如所愿。
  我在和他的回信间问了好多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这位和尚,一定是为了拯救迷失尘世的我,才会突然来到我的尘世里的吧。我还问过他应该如何称呼僧人,叫和尚是不是不礼貌。他说只有德高望重的僧人才能被称为和尚,他只是一介普通的僧人,是配不上这样的称谓的。我还问他,是不是人生太苦,他才会想要去学佛。我记不清他具体的回答了,但是我記得大概的意思,他提到了佛缘,他说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缘字,包括和佛的缘分,他不是因为太苦才去学佛,而是三生有幸才接触了佛学,学佛不是逃避,而是换一个角度去看待人生。
  在那个信息相对不那么通畅的时期,没有出过伊犁的我,任何地方对于我来说都是远方,杭州更只是地图上的一处城市,西湖也都是影视剧里的样子,我写下我对那里的憧憬,他便给我寄来了很多照片,有西湖的,更多的是他们佛学院的美景。那时候我还有个剪贴簿,这些照片也都被我贴在了上面,但后来搬来搬去,它就不知去向了,但他的信一直被我收藏着了,放在家里的储物柜里。之前妈妈因为看我放在家里的日记特别生气,把我写的好多本日记,一下子全烧了,我还问了一下有没有烧我的信,她说没有,我还觉得挺幸运的。我自己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但其实鲜少会回看日记,因为我写日记的时机,多是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把内心的不满和痛苦都写下来了,所以日记里才会有那么多对妈妈的抱怨。
  但每次回家的时候,有时间我都会把我那一箱存着的信拿出来看看,有些妈妈已经看过了,以前会很在意这件事,但现在其实也都不在意了,所有的信和日记都只是过去而已,所有过去的已经和现在的自己无关了,有些甚至连记忆都不清晰了。
  这一大箱信中还夹杂着几封情书,也被妈妈看到了,妈妈还嘲笑我背着她谈恋爱,但其实我着实冤枉,有几封情书我都不记得写的人长什么样子了。上学的时候虽然我表面算得上开朗活泼,好似和谁都合得来,但其实内心认定上学的时候绝对不谈恋爱,并且已经做好毕业就离家远走的准备。
  我印象最深的一封情书,起源是那时我带着班里的一帮女生读诗。我们明明是音乐班,和体育班一起是学校里学习差、爱捣乱、难管理的代表群体。每天下晚自习的时候,本应叽叽喳喳吵闹不堪的我们,竟然齐背着席慕容或者舒婷的诗往宿舍走,显得特别有文化氛围。我就因此收到了一封特别的情书,虽说是情书,但我更愿意把它定义为诗歌交流信,他表达了对我的感觉和好奇之后,便把他喜欢的诗歌都抄在了信里,厚厚的一封,看得出写得相当地认真,但我没有回他,更没有赴他信中的约,我骨子里还是一个固执、偏执且认死理的人,后来看到他都还远远地躲着走。
  那时候我的生活,也着实有趣得很。同学每次看到我收信时也会非常积极地来问问,有没有可以介绍的笔友,还会把自己想要的笔友的条件告诉我,比如字要写得好看,文笔不能太差,要男生或者女生,要是学生或者是已经工作了的……总之各种要求都有,当时我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在班里开个笔友介绍部门,专门给同学介绍笔友用。但这样的部门应该存在不了多久,因为很快班里便很少再有人写信了,因为QQ开始普及起来了,一封封沉甸甸的信,变成了线上可以定期回复的信息。
  我有仔细回想过自己写的最后一封手写信是什么内容,我着实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我曾劝解过因为父母离异自己不知归处正处于迷茫中的高中生;我还记得我和一个远在海南的笔友约好一周写一封信给对方,不管有没有收到回信。因为海南太远了,信一寄就要走近一个月的时间,天南海北的,我们还真的按照约定,一周一封,不管有没有收到对方的信,都会寄一封信过去。后来他考上了广西的一所大学,信就慢慢地写得少了。我毕业后,也不再有固定的地址收信,他和一众笔友也均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我想着,也许我的最后一封信是写给他的吧!
  那个时候什么都慢,想要和一个人说说话,要等一周半月,在收到他的回信的时候,可能已经忘了自己之前写信时的心情,但期待来信时的心情是美好的,不像现在在意的人晚回了一会儿微信都让人觉得心焦,写信的心情也是美好的,一边看着对方的来信,一边想着对方展信时的微笑,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小时候最想做的职业里,有邮递员,一是因为方便收集邮票,看到好看的邮票,可以直接问收信人要,二是因为我觉得这是传递幸福的职业,你会看到期盼着信件的人,并把他们的期盼递到他们的手中,那份期盼比玫瑰要珍贵得多。但现在应该不会再需要这样的职业了,这个职业变成了快递员,对信的期盼不再有了,可能已经变成了对物品的期待了。
  写信的日子是慢的,是充满期盼的,是非常纤细的,我们会记下听到的声音,闻到的花香,看到的美景,也会记下内心的细微变化和自己小小的成长,因为我们知道在某一个远方,有个人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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