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IRC会话轮换的语用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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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
  
  会话的一个特点是说话人的轮换(Turn-taking),即参加会话的人在会话过程中轮流说话。如一问“What’s up?”,一答“It’s fine.”。在FTF(Face To Face,面对面)会话中,很少会出现重叠(Overlapping)的情况,也就是说不会出现两个或更多的人同时说话。此外,一个说话人停止说话和另一个说话人开始说话之间几乎也没有间歇(Gap)。而在IRC (Internet Relay Chat,网络即时聊天)会话中,会话的轮换和相邻对(Adjacency Pair)与FTF相比则差异较大,原因在于口头(Verbal)和文本(Text-based)交谈的差别。由于IRC交谈是CMC(Computer Mediated Communication,计算机媒体通信)环境中一种单向的(One-way)交流模式,即说话人的交谈不能双向进行,只能依次展开,再加之打字速度相对较慢,所以语流(Talk Flow)中自然会出现缕不清头绪的话题(大量重叠)和混乱的会话现象(大幅间隔)。
  
  一、目的与方法
  
  语用学研究FTF会话结构的目的是通过探索自然会话的顺序结构来揭示会话构成的规律,解释自然会话的连贯性(Levinson,1983)。在CMC环境中分析IRC会话的轮换特征是为了揭示日益流行的网络会话的规律和现象,即在会话结构和交互上不连贯,却在文字玩耍和交互中存在乐趣和认知上的可控性(Herring,1999)。一个研究会话结构的有效方法是采用CA(Conversational Analysis,会话分析),它是由Sacks, Schegloff, 和 Jefferson (以下简称SSJ,1974) 通过人种方法论(Ethnomethodology)来分析会话特征而创造出来的方法。这种方法致力于会话的轮换、重叠和修补的研究,为充分理解人类会话,分析会话结构提供了基本的理论依据。由于IRC会话倾向于模仿FTF交谈的模式,因此,CA也适用于分析基于文本的网络聊天的会话结构(Su Ning,2004)。
  
  二、研究的问题
  
  轮换是交谈的基本单位;它是正常谈话中转换语流方向的特征。把讲话的权力,或通常被称为“发言权”(Floor),转交给下一个发言人便构成了会话的轮换。这就是轮换在会话中处于显要地位的表现 (Jamaliah, 2000)。在IRC环境中,谈话人是如何通过竞争“发言权”来获得这个“地位”的?
  另外,在每个谈话段中都有自然的间歇:谈话人须暂停休息,或话已说尽,或简单地认为自己话已说完。在谈话中,所有这些把发言权交给他人的信息瞬间都是会话自然转换的发生地。SSJ(1974)在“人种方法论”的说法上把它们称为TRP (Transition Relevance Places),即“转换关系位置”。事实上,SSJ 所发现的会话“轮换规则”,包括“相邻对”(预判相关的话题)和“修补”(出现错误时进行修正),在FTF会话的研究中,已有许多论著在语言学界得到了认同 (Yamaguchi,2002;Ardila J.A.G.,2004;Cecilia E. Ford,2004)。鉴于大量令人信服的FTF会话研究,IRC环境中的会话轮换结构又是怎样的?
  
  三、实例分析
  
  (一)FTF与IRC会话轮换的对照
  FTF会话中的轮换可以说是遵循某种陈规的交互转换的规范观念。“陈规”指的是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在时间调配上的转换,即在观念上,这种介于谈话人之间的转换必须在没有(最小)间歇,没有重叠的情况下产生;而“交互”则是指参与谈话的人在一定有序的方式下对轮流发言的期待。因此,在对称的交流中(Dyadic Exchanges),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答,第一个人再问,第二个人再答,如例1,“Q1,A1;Q2,A2”,(自然顺序法);或第一个人问,第二个人也问,第一个人答,第二个人也答,如例2,“Q1,Q2,A1,A2”,(插入顺序法)。见Schegloff 对会话轮换的典型示例(引自Coulthard, 1977)。
  


  然而,在IRC会话中,轮换并没有遵循FTF的“规范观念”。这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网络聊天受到生理条件的限制,即参与人都在“幕”后,无法通过视听上的提示来应答信息;二是IRC是CMC中同步单向的交际平台,信息是由计算机系统按顺序来传递和接受的,并不顾及回答什么,或回应给谁。它们呈直线排列,以至在会话中会出现混乱的轮换和相邻状况。例3是Herring(1999)在其“CMC的交互衔接”一文中举的一个典型的IRC会话的例证。
  


  在例3中,人们很难找到人物和会话相关的话题,好像人不对人,话不对话。但经过仔细观察,发现每个谈话人在提问和回答时都用名称(昵称)来提醒对方的注意。如果话说得太泛,又没有指定对象,就不会有人应答。如第6句 说的“大家再见”。在IRC会话中,或许大家互不相识,但只要略施技巧,就能得到回应。如第1句中的 和第3句中的 是陌生人。在图1的轮换示意中,我们发现 引导 互谈了六次。另外,系统拖滞也会造成会话轮换上的延误。如第9句,系统宣布LUCKMAN 已离开了聊天室。以上情况说明,尽管IRC的会话轮换混乱不清,相邻较远,但只要发现它们的特点和规律,就能有效地加以分析,缕清它们之间的相互关联。
  


  (二)违反“无间歇”和“无重叠”的准则
  会话中之所以会出现众多的违反“无间歇”“无重叠”,以及“有序轮换交流”的准则,是因为IRC会话是一种同步单向的计算机媒体交际,其中高速汇集着聊天人的话题交换。由于打字耗时,系统拖滞和中断的相邻轮换经常会造成时间上的延误,因此,间歇在IRC的会话过程中是常见的现象。另外,在这种单项对称的交谈中,“说话人”通常无法判断“听话人”是否正在回应,在第一条信息收到之前,会变得很不耐烦,继而发送了第二条信息,以至在会话中产生了不完整的交错的转换顺序。有时,在初始信息和回应信息之间会插入大量不相干的话语,这样就迫使轮换的间隔加大,从而导致了会话中的重叠。
  


  如例4所述,一分钟的片语是以一种直线的方式在会话轮换的高速交替中有序地进行着排列,但在不相干的话题之间却介入了很多干扰的话语(重叠)。违反“无间歇”的IRC话语使会话轮换变得十分混淆,有关的邻对相距甚远。 在172行用他的问候干扰了 ,和 有关“出国”的话题而产生重叠,这个重叠造成与初始话题相关的邻对隔了6行(170~176)。更为复杂的是,聊天人不时会介入别人的话题,在177和181的话语中, 把自己唐突的见解加入到 的话题中; 因嫉妒 有关“暗恋老师”的话题,她竟冒犯地把“actually, it's a nonsense”和“forget it”插入与其不相干的话题,搞得会话局面异常混乱。而随着 在178和182行的插入,重叠问题在这段片语中就显得更加严重了。当一个新手(Newbie)乍到聊天室,面对无序的会话轮换,他几乎很难辨别“谁在跟谁”说话。这样的重叠在FTF中是罕见的,因为会话中的多数人都能自谦自律。据统计,在FTF会话中,只有5%的重叠率(何兆熊,1995)。可是在IRC环境中,重叠是无所不在的现象。下列会话轮换和重叠示意图将进一步说明这一情况。
  


  上图是通过直线和曲线来表现前指参照的(Anaphoric)。其中每一“个例”都由位置较低的参与人向后(在本文中向上)回应前面的参与人。直线表示交流的话题,即不是谈话的聊天人开始新的话题交流(见172和175),就是回应不包括在示例中的话题轮换(见169,170和178);曲线表示造成重叠的干扰或被干扰情况。图2清晰地表现了IRC会话交流中的重叠现象,即网络交际的一种无序轮换,总是由一个交谈打扰了另一个交谈。
  (三)IRC的话轮修补(Turn Repair)
  系统延误和语义上的歧义是导致IRC无序轮换和话轮修补的障碍。由于缺乏话题(没有聊天人)或系统问题(设备故障),Australia 聊天室的一段闲暇提供了一个没有干扰的检测IRC会话轮换和话轮修补的机会。
  


  在例5的片语中,聊天室里只有两个聊天人。起初,在一片寂静中 [ptm] 想找人聊天。正像一个寂寞的人会自言自语那样,他自己嚒叨了一番(775,776),然后 [fred] 回应了(777)。由于系统延误(778,服务器宣布“***Signoff cherry”,[cherry]下线了),[fred] 不得不重复对 [ptm] 的应答,而 [ptm] 还在找人(781),这时话语的重叠就出现了。此外,与FTF的聊天环境不同,IRC的聊天人无法辨认“谈话的对方是谁”,“他/她在何处”,以至产生由语义歧义造成的误解或信息误读。在787和788的对话中,[fred] 告诉 [ptm] 他来自“中国,这里是马来西亚”。而 [ptm] 误解了信息并向 [fred] 指出“这里是澳大利亚”(指聊天室),最后导致 [fred] 在790中做了修补。
  


  图3也是向上的前指参照。直线表示与前面的参与人未交换的信息互动(见775,776和781);箭头显示内容分析。图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介于两人之间的交谈;全段共分4个轮换,16个话语。虽然没有他人干扰,但交谈中,还是出现了重叠和误解。然而,在IRC环境中,如果交谈不受他人话语的干扰(不出现重叠),会话轮换的特征还是显而易见的。783到786就是一组可辨认的插入式的会话轮换(Q1,Q2,A1,A2)。
  


  在IRC中,另外一种话轮修补是由误读(Misread)造成的。例6就出现了这种情况。从下载的会话来看,[Sketchy_Unit]在某处粘贴了一张照片。为了取乐,[Sketchy_Unit] 和 [HSVChick] 在相互开着玩笑。
  在677中,[Sketchy_Unit] 嘲讽 [HSVChick] 说“nah, got a bf”(哟,交了个男友);[Shakamaker] 马上跳出来疑惑地问“hmmm? ooohhh is dat ya bf sketch?”(嗯? sketch,那是你男友吗?);而 [HSVChick] 乘机戏弄 [Sketchy_Unit] 对 [Shakamaker] 说“yeah but he's happy with the xbox right now *L*”(是啊,他正和xbox玩得开心呢,哈哈)。这时 [Shakamaker] 发现误读了[Sketchy_Unit] 的话意,便开始为自己开脱“he said ‘got a bf’ and i thought he meant he had a bf”(他说‘搞到个男友’,我以为他有个男友),并通过这次轮换修补了自己错误。其实照片里只有 [Sketchy_Unit] 和 [HSVChick] 两人,[Sketchy_Unit] 所说的“男友”是指他自己。这种误读是由网络会话的生理限制所致,是语义歧义的另一种表现。在IRC中,这样的误读需要话轮修补来加以解决。
  
  四、讨论
  
  通过SSJ“会话分析”(CA)的检测,发现IRC中的会话轮换与FTF有较大差异:由于聊天参与人都在“幕”后,在网络虚拟社会的(Virtual Community)陌生环境中,发言权的交替是通过指定发言人,或通过经验和技巧来实现的;除点明发言人外,几乎所有的TRP都模糊不清,原因主要是违反“无间歇”和“无重叠”的FTF会话轮换准则;另外,在IRC同步单项的CMC交流中,打字耗时和系统拖滞所带来的拖延(形成中断的相邻轮换)也是造成会话中TRP混淆的原因。从样例分析的结果来看,与FTF会话5%的重叠率相比,IRC几乎高达100%(见例4,图2)。如此违反会话轮换的“无间歇”准则势必会导致领悟会话含义上的过失。再加之网络交流存在着生理限制,由语义歧义所产生的误解和误读经常需要进行会话轮换上的修补,以达到交际目的。IRC会话轮换上的“大间歇”和“高重叠”是CMC交流的显著特征之一。这种同时不连贯又有趣的会话轮换是可行的,因为在对话中文字持续记录的可获性使交互在认知上具备可控性,因此弥补了会话不连贯的“负面”效果。此外,IRC交流开拓了超越言语表达的另类沟通渠道。它是介于口头和书面之间的语言表达,换句话说,它在功能上的不连贯,反倒促成其“紊乱衔接”的优点。
  
  五、结束语
  
  不管语言学界对IRC语言持什么样的态度,它都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而客观存在着,而且参与IRC会话的人群也在与日俱增。研究IRC会话结构及其话语特征有助于了解未来语言的发展,特别是在当今高科技辅助下的语言发展趋势。探讨和分析IRC会话轮换对于研究另类的语言表达,以及深层挖掘会话形成的规律在语用学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注释:
  1.在CMC环境中,除IRC为同步单向的会话交流平台外,还有像UNIX(多用户计算机操作系统)这样的同步双向(Two-way)交流工具,如MSN,或ICQ。由于聊天人倾向与陌生人攀谈,所以IRC聊天在青年群体中很受欢迎。
  2.Tom.Com - 聊天 - 外语沙龙的网址:http://www.tom.com/ 2003-9-23.
  3.A lamk chat # 1(Australia)的网址:http://www.alamak.com/ 2004-4-6.
  (样例均出自Su Ning. Pragmatic Analysis of Chatroom language. 2004)
  
  参考文献:
  [1] Ardila J.A.G.. Transition Relevance Places and Overlapping in (Spanish–English) Conversational Etiquette. The Modern Language Review. [J].Volume 99.Number 3. Modern Humanities Research Association. 2004.
  [2] Cecilia E. Ford. Contingency and Units in Interaction. Discourse Studies. [M] London. Thousand oaks. Ca and New Delhi. SAGE publication. 2004.
  [3] Coulthard, M. An Introduction to Discourse Analysis. [M]. Longman. 1977.
  [4] Herring, S. Interactional Coherence in CMC. “Proceedings of the 32nd Annual Hawaii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ystems Sciences”. [C].1999 (January 5-8). Retrieved at: http://www.ascusc.org/jcmc/vol4/issue4/herring.html 18-03-2004
  [5] Jamaliah, M. A. Verbal Communication. [M].University of Malaya Press. Kuala Lumpur. 2000.
  [6] Levinson, S. C. Pragmatics. [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
  [7] Sacks,H.,Schegloff,E.,Jefferson,G. A Simplest Systematics for the Organization of Turn-Taking for Conversation. [J]. Language. 1974. 59(4).
  [8] Su Ning. Pragmatic Analysis of Chatroom language. [D]. Malaysia. University of Malaya. 2004.
  [9] Yamaguchi, Masataka. Turn-Taking in Japanese Conversation. A Study in Grammar and Interaction (review). [J].Language - Volume 78, Number 1. Linguistic Society of America. 2002.
  [10] 何兆熊.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5.
  (苏 宁,广东汕头大学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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