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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飞舟,作为中国航天员中心的一名科研人员、体质训练教员,曾参与神五、神六、神七、神九、神十、神十一任务。多年来,她一直为祖国的航天事业默默奉献着。
2016年,作为4名志愿者中的唯一女性,她成功踏入 “绿航星际”180天试验舱的大门。180天,没有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水是自循环,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如何生活?且听她的讲述……
进入“绿航星际”180天试验舱
和航天的缘分,我觉得就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我的名字叫飞舟,加上我的姓,就是人工飞船的意思。从小我父亲就给我讲航天,讲“东方红一号”发射上太空。 1988年,父亲带我来北京旅游,第一站不是长城、故宫,而是北京天文馆。
从报名参试,历经资格审查、临床医学、心理及技能共4轮选拔,我有幸被选中,成为参与“绿航星际”180天试验的唯一一名女性志愿者。
“绿航星际——4人180天受控生态生保系统集成试验”是为开展载人航天深空探测、和平利用太空、拓展人类地外生存空间提供技术储备,为人类星际旅行和地外居住创造保障条件。
2016年6月17日,我和另外3位同事一起,踏入了试验舱的大门。我们4人定位在不同的岗位,密闭舱内的医学实验、医监医保项目由我总体负责。仅医学实验这一项就有16个大项,25个小项,终端操作都是我来负责。我必须在进舱前就熟练掌握所有的实验项目,保证进舱后能独立操作完成。
进舱时我是兴奋的,没有担忧和恐惧,头脑异常清醒。对于即将开始的任务,我充满信心。这180天里,要求我们能够在舱内自给自足,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在生物舱种植物。植物有25个品种,包括生菜、苋菜、土豆、红薯……种出来什么吃什么。
我们吃的东西只能蒸、煮。蔬菜的收獲都是一茬一茬的,当遇到“丰产”的那几天,我们必须抓紧吃,不然就坏了。植物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只能满足“吃”这个需求,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净化空气、调节舱内的大气环境。180天里,植物蛋白我们可以通过种大豆来补充,可动物蛋白呢?我们就在里边养了大麦虫。软软的大麦虫对于我来说特别恐怖,可我们的任务却是吃下去,吃完还要填写口感怎样、吃了多少。
在舱内,我们每两周才能和家人通一次电话,一次半个小时。有一次,我要求和女儿视频。当时她的话特别少,我哭了,但不敢擦眼泪,怕她看到,到通话结束前她突然说了一句:“妈妈,你在舱里好好工作,我在舱外好好学习,咱们一起努力。”那天孩子穿了一件白裙子,是我进舱前给孩子买的,家人一直搂着她的胳膊。后来我出舱才知道,她在操场上玩,胳膊摔骨折了。家人怕我担心就不想让我见孩子。
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奉献——这是载人航天精神。180天里,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对着墙挥舞拳头说这几句话,我声音的大小就代表了当时的情绪。
写日记也是一种心理调适的方式,出舱时我已经写了181篇日记,这本日记已经出版,书名就是《飞舟日记》。
为了保持良好的生理和心理状态,我还参与设计了一套中国功夫“巡天太极”。从这个试验开始,我就在负责收集这方面的有关数据,以便用到航天员的训练工作当中。
如果说神九中航天员第一次在太空上,是尝试能不能在失重状态下将太极拳的某些动作打出来,那么神十中的3位航天员在太空授课前集体打出来就是进一步验证。我问他们为什么挑选在太空授课前打?其中一名航天员说:“因为我们那个时候在等待,打这一套拳既缓解紧张焦虑的情绪,又能够显示出我们团队的精神。”
神十一的时候,航天员在天上打太极拳,我在地面太空舱里打太极拳,天地共打,就把“巡天太极”定型了,分天地两路各18式,并申请了知识产权。
记得在我试验最疲惫的时期,航天员杨利伟写了一段话给我:“有一种生活你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它的艰辛;有一种艰辛你没有体验过,就不知道它的快乐;有一种快乐你没有拥有过,就不知道它的真谛。”
180天,说起来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但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个数字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代表着怎样的意义。我在舱内第180天的日记里写了这样一段话:“180天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是一条长路,我用一颗赤诚、热情、柔软的心,一步一步地丈量出了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我做到了情绪稳定,不急不躁,并且发挥出了女性的优势:细腻、包容与理解,以积极乐观的态度,持之以恒。”
从《飞舟日记》到电影《火星使命》
《飞舟日记》被改编成电影《火星使命》,影片由中国科学技术馆与“我们的太空”新媒体中心联合出品。很幸运的是,飞舟这个角色由我来演。《火星使命》想让更多的孩子去了解航天,去认识到航天背后,光有激情和梦想是不够的,还要有很多的付出、奉献,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让更多的孩子因此热爱航天,加入航天。
电影里的飞舟是一个全心全意热爱载人航天事业的工作者,是一个妈妈,也是一个女儿。
第一天拍摄时,导演告诉我一个场景:“这是你工作的办公大楼,此时你知道父亲生病住院,是癌症晚期,你从办公室走到窗户前,看看窗外,又抬头看看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航天员的照片,这边代表你的事业,那边代表你的家庭。”
导演说完后,我脑子里浮现的是我生活和工作中的过往,当抬头看航天员的照片时,眼泪“唰”地流出来了,这是我的软肋,是我永远放不下的地方。
作为一个一线的工作人员,我觉得平时的工作都是最宝贵的资料,从科学的角度看,也许是一个记录、一份素材、一种积累。现在我翻开日记,仍可以想起边边角角很多的事情。
电影对《飞舟日记》做了一些改变。有一个镜头在拍摄时,很多人都哭了。电影里的孩子跟飞舟闹情绪,孩子从车上下来对妈妈说:“你不是说过,升中学这段时间要陪着我吗?”然后扭头就走了,我在后边喊他,他不理我,我追上去说:“妈妈确实答应过你,但这次任务真的很重要。”他把我的手打掉:“你哪一次任务不重要?你每次都这么说,你知道爷爷还在医院吗?”当时,我想起在一次重要任务前,父亲病重。我对父亲说:“要不我不参加这次试验了。”父亲是了解我的,他说:“航天不是你一直的愿望和梦想吗?”
一次参加活动,有观众提问:“作为一名职业女性,家庭和事业你是如何权衡的?”我的回答是工作时全力以赴,工作之余陪伴家人。其实心里还有一个声音——没有权衡,只有付出。
还记得,在“绿航星际”180天试验出舱前,我走到门后边,写了一句话: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摘自《中国妇女报》)(责编 天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