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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对于有房子的德国人来说,是锦上添花。而对于有趣味有艺术品位的人来说,是手中不断更新的作品,是享受的源泉,是浪漫的栖身之地。
比如玛丽亚娜和爱利克的花园,那是汉堡闹市中一个静雅的地方,一个人间天堂。花园的主人用独到的审美,装点着早上的早餐角,中午的太阳环地,以及下午可以照到太阳的夕阳圆桌。她们是那么看重花的颜色搭配,而且钟情于各种各样的玫瑰,浅黄色的,淡粉色的,桃红色的,奶白色的,高贵而优雅。春天里,盛开的淡粉色英国玫瑰配着靛蓝色的勿忘我花;盛夏里,耀眼夺目的是大朵的黄玫瑰;秋天,有红玫瑰展示着辉煌;寒冷季节则是常年翠绿的冬青,它们被修整得如件件艺术品,与插在地上的彩色玻璃球交相辉映。
雕塑家Sascha Braustein将花视为有生命的植物,就像他的作品那样,他将它们摆在花园里,就像是生命的对话。人与花,花与雕塑,雕塑与人,面面相觑着,是一种相依为命的和谐。他的前花园里,有一对双面石鱼在快乐地跳跃;后花园中,大树下的夏娃叙述着一个遥远的传说;极具工艺风格的围栏旁,一只海马昂首独立。雕塑家的花园是一个童话的世界呢!
我们买房子的时候,是先生一个人去看的,回来说,花园很美。他是从德国打国际长途迫不及待告诉我的。我竟然未加多想就说,买定了吧。于是,买定了。
等搬了来,才知道先生是被什么迷住了。那是通往花园的门廊和上面盛开的一串串紫藤花,是有壁炉的玻璃顶凉亭和围绕它的葡萄架,还有姹紫嫣红的园子,很大,正是这种开阔的样子让我们喜欢。
自客厅的大玻璃门往外走,先是木板的阳台,再是红砖阳台,然后是一个有着玫瑰缠绕的拱门,后面就是一片草坪。
如果有人说买带花园的房子是为了享受,只说对了一半,那另一半是劳动,是种植的快乐。如果你找园丁来做的话,其中的乐趣就没有了。因为你看见的不是亲手栽种的花和树,你对这些花和树就不会怀有特殊的情感,即使花按照你的想像开了,树也抽了芽,你也绝对不会有那种焦急的期盼。比如冬天到来之前,你若埋下“金春之钟”和郁金香,那么,等圣诞节那场必定的大雪过后,你的花园就会有一个个小芽悄悄地萌出来,而且眨眼工夫,一蓬蓬的长叶子里就鼓出了蓓蕾,再往后,就盛开了一地的小铃铛似的“金春之钟”。
“金春之钟”开得正旺的时节,郁金香也就钻出了地面。它们宽敞的绿叶子里挟带出一个个模样高贵的花苞。好像是不一会儿,那些花苞就昂首挺立了。那时,深红的,浅黄的,橘红的,酱紫的,红黄相间的,藕合色和白色相间的郁金香在春风里摇摇摆摆起来,让你觉得像是生活在画里,会以为一切都不真实了。
郁金香不是一花独秀的。差不多同时,两棵不需修剪的白玉兰也翻开了她们的大花瓣儿。一时间,高的低的,前面的和后面的花都竞相开放起来,好像有谁对她们说马上就要选“花后”似的。
不过,拱门上的玫瑰花却是悄悄发生革命的。它先是等着“巴洛克芍药花”现过贵族气之后,就开始用繁茂的小叶子障人视线,趁你不注意,星星点点地跃出无数粉的、红的花朵来,使这个拱门立即成了花园的中心点。待夏日骄阳似火时,玫瑰门上已经灿烂而耀眼得很了。
拱门斜对角处,有一个木架上爬满冬茶花的红砖平台。德国人也叫它阳台,它不同于我们概念中的高楼上与窗户连起来并且伸出去的阳台,而是基于草地的一处确确实实被阳光得天独厚照耀的地方。夏日里常有人穿着泳装,躺在这种阳台的沙滩椅上晒太阳,身边摆着一个移动桌,上面放着高脚杯或者别的什么。有的则更喜欢把一个花园圆桌摆放在那里。
如果是周末的早晨,睡了一个懒洋洋的长觉之后,一家人,拎着竹篮,端着木托盘,把早餐的面包黄油和果酱一样不少地运到花园凉亭处。那时,恰好早晨的太阳照射在那里,舒舒服服的人们,不着急不着慌地开始了聊着天的早餐。那清新的草味和刚刚烤过的面包香迅速弥漫整个花园。于是,你便懂得了花园对你的恩爱。
当然,花园Party是最惹人喜爱的聚会了。那时,在灿烂的花丛中,摆上铺了洁白桌布的餐桌,上面点缀着从自家花园采摘的鲜艳花朵,客人与主人的高脚杯在花香中溢出了葡萄美酒的香气。就在那时,摆开炭火,烤肉、烤香肠,味道浓郁得先让人醉了。
德国人买房子看重周围环境。离公路近,不买;离工厂近,不买。离森林近,买;离河流近,买。没有花园的,犹豫;小花园的,犹豫。
所以,有花园的卖房人,是绝对要等春天或者盛夏时节出手的。那时,满园的绿草,灿烂的花朵,准能让房子增值。
德国人喜欢自然。有人看见植物杂志介绍日本把西瓜种成方形,觉得实在不“瓜道”。不少人为了种好花园,买了新的草种和肥料,还把几乎所有的空地都换了新土,而且是专门从花卉商店买来的好土。
由于料理得精心,冬天快到的时候,我们家草坪往往就成了鼹鼠最心仪的地方。它们拱出一个连一个的小土堆,孩子们见了手舞足蹈,可大人就烦恼了。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平坦的绿绿的草坪,因那些土堆而少了整齐,也少了美观。对此,你别无他法。在德国,鼹鼠受保护,伤害它们会犯无名法的。说无名法,就是不在法律条文里写着,却是道义上的。于是,我效仿马路对面那家邻居,把酒瓶子倒扣在土堆上,据说鼹鼠耳朵敏感,怕噪音,瓶子插在洞口处会扩音,鼹鼠就逃到别处了。数了数对面邻居家草坪上,足扣了8只。我照此办理,结果用了10只啤酒瓶,仍不见效。“因为你们家花园的土质太好了。”邻居们都这么跟我说。
德国人个个是好花匠。春天的上午,用来种新买来的花树,那时太阳不晒,新苗浇上水,经下午的太阳一番照耀,有助于生长。傍晚时分是用来割草的,因为马上就是夜晚,可以让草皮有一个湿润的过程。如果上午割了,就会面临下午的暴晒,短短的根部容易被晒干。秋天,是埋郁金香等蒜头和修剪花树的季节。
因为爱植物,只要哪里有花园的展览,德国人就会欣然前往。就这样,有了这些修养,他们能在自己的一旯之地上,摆弄出满是各种玫瑰的英国花园、四处盆景的中国花园和修剪整齐的日本花园来。
对于花园里的装饰,德国人也是无师自通:买个与雷诺阿画上一样的陶罐子,倒放在一片玫瑰中,就成了浪漫的一景;在灌木丛中插上若干彩色蜡烛,调节氛围;连荷兰木鞋里也要种一小棵散花,挂在凉亭的壁上或是后花园的玻璃门边……
此外,有花园的德国人人手一册月刊《我的美丽花园》,各个季节的花卉和劳动项目应有尽有。
杂志曾经刊登印象派鼻祖莫奈在巴黎GiVerny的花园。它的拱门挂满了紫藤,小路两边层次分明地盛开着蓝垫、蝴蝶花和金桂竹。后花园里除了菊花、向日葵等绚丽的花卉,则有着人尽皆知的小湖,那里面盛开的睡莲,成了画家取之不尽的素材,《睡莲》系列成了世界绘画宝库里不朽的珍品。
杂志上还有一幅莫奈站在花园里的照片:画家头戴一顶深色呢毡帽,帽檐几乎把一对智慧的眼睛给遮挡住了,显然,那一脸的安详和悠然和他身后浓浓的花草很谐调,还有那满腮的长白胡子。
这个杂志的编辑为介绍莫奈花园的文章取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好题目:花园,美丽得像画一样。
我们知道,莫奈和他的花园早已成了一个不可取代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