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下的鸽子

　　离城郭很远了
　　一群鸽子
　　在月亮底下盘旋
　　鸽哨不响
　　翅膀闪闪发亮
　　月亮的左边
　　应该是天堂
　　夜晚
　　送走了人间的过往
　　一群信鸽
　　在月亮的左边徘徊
　　那是
　　天堂的入口
　　它们
　　穿过月光
　　和忧伤的人间
　　鸽哨不响
　　翅膀闪闪发亮

穿过人间的某片灰尘

　　起风了
　　穿过人间的
　　某片灰尘
　　去见一个
　　失联很久的人
　　但遇见的
　　是一些
　　永远也不想见的人
　　他们的肩膀上
　　东倒西歪着
　　羽毛脏乱的乌鸦
　　乌鸦在叫
　　嘎，嘎嘎……
　　视若无物地
　　穿过
　　人与乌鸦
　　再回到某片灰尘里去
　　忽然觉得
　　人间很小
　　很陈旧

宋朝一个敲更的和尚

　　宋朝的一條街巷
　　正交五更
　　朦胧的残雪里
　　手执铁牌儿的孤僧
　　瑟瑟行过员外家紧闭的朱门
　　费力敲打手里的铁牌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五下
　　整条街巷都空荡着它的回声
　　五更天了
　　人们捂紧棉被
　　听一场暴雪从远处袭来
　　敲更的僧侣
　　独行在积满残雪的石板路上
　　把铁牌捂在心口
　　抵挡风雪
　　他在想
　　宋朝真是一个好朝代啊
　　跨过前面的拱桥
　　就是寄身的兰若寺了
　　明天可以和那个
　　跟自己一样
　　常常饿着肚皮的读书人
　　认真讨论一下楞严经了
　　他这么想的时候
　　附近农家的毛驴
　　被敲更的铁牌惊醒
　　愤怒地
　　叫了几声
　　饿寒，饿寒
　　饿寒……寒

有炊烟的地方

　　梅花落时
　　你在织篱笆
　　桃花落时
　　你在犁地
　　玉米开花时
　　你在割草
　　南瓜开花时
　　你在喂鸡
　　唯独
　　荷花落时
　　你在野塘照自己的影
　　唯独
　　雪花落时
　　你把酒瓶留给了寂寞
　　再把寂寞
　　留给
　　男人为你写的书

一个人的画面

　　坐在画室冥想
　　看见明月在天上
　　踱出孕妇的姿态
　　听见秋天暗了一下
　　蝴蝶落在涧边的枝条

站在寺外了

　　一片落叶
　　飘得很灵魂
　　菩萨在殿堂
　　香火在人间
　　只有落叶妖娆了秋
　　比云朵有动感
　　比涧水更曲线
　　它经过一根枯枝
　　和一小段丛林
　　在进山的入口
　　迎面撞了一下我的额头
　　一朵云或一只无名鸟
　　随之落在左肩
　　风忽然起了
　　山里的风刮过秋空
　　把一片叶子
　　刀一样划向
　　我的前额
　　在心里
　　痛了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