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 深(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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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的秋


  金黄的枫叶,被深秋的斧头,钉在滚烫的长安街上,被风拖走,又被阳光蹂躏,被时间沉淀,又被衣着褴褛的乞丐悉心收藏。
  光阴是人间硕大的苦。它与苦瓜,苦菜花,苦杏仁一样,苦涩,含着秋天体内丰富的矿藏。它与秋风,秋雨,秋寒一样,深情,是无毒的砒霜。
  生活不是一句简单的笑。笑过之后,泪水会被某个人洗得发白,被某段情刺得灵魂空旷。
  一年四季,长短无序,快慢交替,唯有深深、深深的秋,使我迈不开硌脚的步伐。

深处的盐


  我与一块石头在海岸上进行激情澎湃的对话。无论海浪以怎样的速度冲击上来,都无法将温软的情意揉进岩石执拗的波心。波涛高一头低一脚,小跑过来打断大地的哮声,又灰头灰脑潜回海底。浪花拖着春潮豁亮的獠牙。
  无数的鱼,草木皆兵。无数的泡沫,幻化成盐和水晶。漂荡在沙滩上的船,成了蟹虾们醉生梦死的集中营。船上漂荡的一生,足够一只海鸥含恨终生。
  误将珊瑚认作大海的墓碑,上面刻着鲸鱼一样庞大的呼痕。我艰难地带着一匹马离开,它停留在天际静候所有的难民。
  我也是大海深处的难民。我的眼泪是大海与礁石结下的仇恨,和最大的盐粒。

深处的院墙


  夜深人静,柿子树脱下秋天的皮,开始审视倒影下的夜景。一盏盏灯笼,把苍穹挂在高处,把那些吞噬乳汁的秘密公布于众。
  一盏盏真理,把秋天富有的汁液,不遗余力地推向迷宫。
  啪的一声。柿子从树上被抛下来,与岩石的脸碰了个正着。月光的身体,溢出萧瑟的惶恐。
  树下饱满的洞,树桩上开裂的年轮,开始了自己被抛弃的一生。院子里的石碾,与苦涩的野菊花相依为命。
  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担心,运往冬天的粮食,被蚂蚁埋在荆棘扎堆的墙根。
  秋深了,怜悯粮食的人类,早已成为别人的邻居。

深处的歌


  如果不是风醉人间,我不曾驻足,也不会窥视那盏高傲的灯。
  长安的钟声如影随形,余音在摇曳、回颤。
  我的手,是一把自唐自宋自元自清、祖传已久的马头琴。我的歌,是一阕在南门外邂逅游魂的词曲。
  子夜的街是一组比秋天依旧盛大的词,词语的酒杯里盛满古都的虫鸣、酒徒与生活的苦。墙角下枯萎的喇叭花,让我有了莫名的醋意:它们两三成影,我却只身一人。
  过去活着的历史早已死亡。眼前的一缕明代城墙,拽着我斑驳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我倚在墙下,深情躺在子夜的怀中,抱着早已破烂不堪、满是补丁的晚月。

秋风凉


  醉酒醺醺的牧人,把秋天喝醒。
  夕阳在牛羊饱满的途中,跟随风的直发斜落下来。快与慢,是一长一短的两条腿。动与静,是一大一小的两个物灵。这些归窝的嘴唇,将旷莽的路套上硬邦邦的门笼。
  牛羊的脚蹄是一首哒哒的歌。它们迷离的鬃毛,导致黄昏投入多情的眼窝,以至迟迟不肯归来,以至一只老狗时常拄杖,静候柴门。
  田野上,所有的青山都是一匹绿色的马。它们憨态可掬的姿势,多像我多年前的亲人。啊,我紧张不安的内心,让手中的鞭子挥舞,牛羊加快了步伐。
  神灵抚过,秋风凉。
  山顶的雪,使荒芜的万家灯火,露出微微羞疚的脸颊。

火 把


  孩童手里的牵牛花哭了。它们的哭声,有紫的,红的,白的,也有深蓝的,它们是磁铁的声音,它们是无声的孤独。
  一年的日子或许真的太久。风推开了篱笆残损的手,跌跌碰碰躲进了挂满孤独的小院。院子里堆满玉米、南瓜、柿饼、红苕、辣椒,狗尾草,还有一张巨大蜘蛛网。我透过网孔,将秋日暖意包羅其中。
  所有的风很宽旷。两只断了尾巴的狗,陪小主人们趴在石盘上检阅盘旋迂回的江山。狗们习惯了在村口晃荡,将空荡荡的村子踩在尘土之上,也晃荡着自己痛不欲生的后半生。
  下雨天。泥泞的山路,凸凹的脚印,缥缈的雾,一封封凸凹不平的家书。它除了字里行间深情的留白,还有无数双被眼泪冲刷而成的沟壑。孩童们多么渴望,这些家书,与童话里的狗尾巴草一样坚韧而蓬勃。
  时光空寂的火把!请你侧耳细听,火苗的滋音,低声在唱异乡人的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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