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巴蜀之地出差，山间公路，蜿蜒曲折，转弯处向车窗外瞄一眼，不禁肝顫——咫尺之外，就是峡谷。跟当地朋友说：真佩服这山区的司机，平原上的老司机在这，都不敢开。朋友却说：这边的司机，初到平原开车，也是害怕。
　　心下奇怪，问其缘由。朋友说：山路坡陡弯多，开车时手脚要一直忙活；到了平原，多是坦途，不用一直打方向盘啥的；手一放在方向盘上不动，他们就心里发毛。一句话，他们习惯的开车，就是要手脚一直动。
　　听后不禁慨叹，原来难易好赖，都是相对的。于是就想：假如我们一直生活在牛棚羊圈鸽子笼里，并听任同类将这里的生活美化成天堂，我们肯定会认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且对这个“天堂”确信不疑。而若有一天放风，我们无意间发现圈笼之外，有适宜人居住的另一个天堂——我们的反应，很可能是习惯性地排斥——其实，这种排斥，源于我们对习惯的依赖和背离习惯时无所适从的惮怕。
　　但是，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天堂？我的建议是，你可以试一试——
　　就比如这开车，既然对于初到平原的山区司机和刚来山区的平原司机，都觉得难开、害怕，那么，不妨两者比试一下，看看谁先适应。我想，结果应该毫无疑问：肯定是初到平原的山区司机先适应——因为他虽心里发毛，但发现手放在方向盘上没动，也没出啥事；三两次之后，也就释然了、习惯了、不发毛了。而初到山区的平原司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不仅要战胜自己的惮怕心理，还要克服许多之前没遇到过的实实在在的外部困难。
　　这样说，似乎有点绕。再打个相对好理解的比方：以前生活条件差，山里人比猴子强点儿，多少知道个香臭羞臊，大解之后就用土坷垃或树叶揩屁股；后来生活好点，用点旧报纸、学生的废本子；终于到了能吃饱喝足了，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用卫生纸”——这可不是我瞎说，上世纪90年代末，我上大学时，大学一舍友就曾如此感叹：进了大学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用卫生纸，一直以为卫生纸是专供女人用的呢！我就想，如果现在再让这哥儿们在事后用土坷垃去试试，保证硌出血。
　　是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是，人类从野蛮到文明的进程，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这其中有经济条件的制约，也有思维牢笼的束缚，更有某些既得利益者阻挠——因为你文明了，有些人就得从文明圈里被淘汰出局，为了保证自己不出局，就得用尽各种你想象不到的方法对文明进行围追堵截。对于这一切，只要别盲目附和，以对照式和多角度的思维，去分析问题，然后再确定孰优孰劣；你就会明白，文明的到来势不可挡。
　　落实到现实中，就要求我们在对待一些新生事物时或突发情况时，不要一味地排斥、攻击，树立假想敌，而要克服先入为主的惮怕心理，去直面问题，并勇敢地尝试解决问题——相信，不管在山区，还是在平原，你都能成为老司机。而且，那时的你，心中一定激荡着满满的风云。
　　刘振荐自《今晚报》2017年5月23日 王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