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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与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以下简称《规划纲要》）首次就普及学前教育提出了明确的时间表，并强调要明确政府职责，提出“建立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公办民办并举的办园体制”，完善成本分担制度，规范幼儿园办学标准、收费制度，严格执行幼儿教师资格标准以及重点发展农村学前教育。
事实上，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前教育一直在走美国模式。中国幼儿园通常是指为3—6岁儿童提供保教服务的托幼机构，而在英文的语境中，“kindergarden”一词和我们“学前班”的意思类似。
恰巧在出台《规划纲要》的这段时期，本人作为北京师范大学访问学者来到密歇根大学，并参与了美国密歇根大学一个中美学前教育比较研究的实地调研项目，考察了四所学前学校。这四所学校风貌迥异，资金来源、机构运行并不一致，但多元发展的局面并不意味着混乱、无秩序——学校利用各自的优势获得生存、发展，而家长也能够根据自身情况最大合理化选择。在这看似市场化的局面中，各级政府部门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带着问题，本人详细记录了学校的课程和教学内容。
一、私立的非赢利性质的高瞻课程示范学校：佩里保育学校
佩里保育学校（Perry Nursery School）位于安娜堡市的东南部，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专门面向贫困家庭和单亲家庭的，同时得到美国幼儿教育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Education of Young Children）和高瞻教育研究基金会（High/Scope Educational Research Foundation）认证的优质学前学校。佩里保育学校是一所全日制（早7点到晚6点，周一到周五）、全年运作（12个月）的学前学校，这在美国并不是常见的类型。当然，这和这所学校的服务对象有关系，贫困家庭和单亲家庭的父母必须工作才能维持生活。佩里保育学校成立于1934年，是美国大萧条时期的副产品，当时是为了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儿童以及雇用那些低收入家庭的女性成为学校的工作人员。1942年，佩里保育学校又成为《兰哈姆法》（Lanham Act）资助的保育学校，以帮助那些从事国防工业的母亲安心工作。从1948年開始，佩里保育学校成为密歇根州的非赢利性组织，依靠捐资以及与各种非赢利性组织和慈善组织合作维持运营，同时成为一所服务社区的优质学前学校。在美国，学前教育服务价格昂贵，以本地所在的瓦什特洛县为例，全日制学前学校的学费是年均1万美元左右。所有入读佩里保育学校的儿童根据家庭收入水平得到不等学费资助，据说最低的收费是每周30美元。同时，所有儿童在这里都可以享受免费的早餐、午餐和点心。因此可以想象，这所学前学校申请者众多，很多父母都愿意进入“等候名单”。
佩里保育学校的教师质量很高，所有的主班教师（head teachers）至少拥有学士学位，所有配班教师（assistant teachers）至少拥有副学士学位以及CDA文凭，所有教师都是高瞻教育方案的认证教师，为2岁9个月到6岁儿童提供优质的教育服务。这是一所典型的推崇高瞻课程的学前学校，很多参加高瞻课程培训的教师都会就近选择这所示范学校进行参观学习。
佩里保育学校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只有6个班，教室的布置完全按照典型的高瞻课程的活动区设计，一日生活流程也是比较典型的“三部曲”——计划，工作和回顾。比较有特色的就是建构区的大型木块等工作材料，同时还有供教师评价儿童发展以及开发课程使用的儿童观察记录（Child Observation Record）。这个观察记录的工作量非常大，但教师表示由于这里的师生比是1：8，因此教师压力还算可以接受。4岁班的教师还必须每年家访两次，与家长共同讨论儿童的发展以及制定家庭教育方案，满足每一个儿童的学习需要。佩里保育学校把自己的课程特色概括为三个组成部分：第一，采用国际知名的高瞻课程，创造一个以儿童为中心的体验式的教育模式；第二，重视高风险儿童的社会性发展以及学业能力的发展；第三，强调家长参与，为家长提供各种服务，武装家长，尤其是帮助家长学习如何提高儿童的语言和读写能力。
二、 附设在公立小学的依靠学费独立运营的学前教育项目：艾伦小学学前教育项目
艾伦小学学前教育项目（Allen Elementary School Satellite Preschool Program）是一个附设在公立小学（K﹣5）的学前教育项目。由于这是一个完全依靠学费来运作的项目（Tuition﹣based Preschool Program），尽管只接受4岁儿童，服务形式还是非常多元化。这里有以学年（9月—次年6月）为基础的全日制项目（早8点半到下午4点半，周一到周五，含午餐每月学费769美元）、半日制的上午班（上午8点半到中午12点半，含午餐每月学费515美元）和下午班（下午1点半到4点半，不含午餐每月学费335美元）、每周2天和3天的全日制项目。其实孩子都在一个班上，只不过父母可以选择不同的服务时间段而已。因此，班上什么经济背景的儿童都可能存在。在美国，很多父母会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和家庭背景来选择不同的学前教育服务。例如，父母如果经济能力不足，但是缺乏亲戚帮忙，同时又需要全职工作的话，那么可能会选择一家半日制的、比较昂贵的学前学校，然后再选择另外一家收费低廉的学前学校。或者有的父母经济能力许可，但是不舍得把孩子都交给学前学校，那么也可能选择半日制的学前教育项目。但是，对于儿童来说，父母做出的选择，可能会让他们难以把自己在多个不同学前教育项目的有关学习经验有效衔接，同时也不太利于儿童与教师以及同伴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
由于附设在公立小学里面，因此入读学前教育项目的儿童可以共享小学的所有资源。当然，教室的布置还是以常见的活动区为主，教师主要通过小组活动和活动区的个别活动进行教学。“圆圈时间”（circle time）是美国学前学校教师组织集体活动的主要时间。教师和儿童围成圆圈坐在一起通过不同颜色的乐高积木来学习数学，创编和搭建自己的样式，并通过字母来再现。例如有儿童用“红﹣黄﹣黄﹣黑﹣白”这个样式来搭建积木，教师就启发儿童可以用“A﹣B﹣B﹣C﹣D”来表示，并进一步启发儿童数一数自己搭建了几个同样样式的积木组合，总共有多少块积木。 这是一个完全依靠学费独立运营的学前教育项目，相对而言对成本控制得更加严格。因此，这个学前教育项目教师并不享受和小学教师同样的薪酬待遇。
三、私营赢利性质的儿童看护中心：儿童乐园
儿童乐园（Kids Garden）是一家私营赢利性质的儿童看护中心，就在一个独立的房子里面，一层有两间教室，二层是负责人Iman的办公室以及储物室，地下室是儿童活动室。实事求是地说，这家儿童看护中心尽管得到密歇根州政府认证，但是有的教师并没有得到学前教育的相关教师资格证。很多儿童都是少数族裔，听不懂英语，一副神游的样子。这里真的是“看护”中心，而非教育机构。教室布置比较凌乱，活动材料也有点脏，活动空间狭隘，地下室甚至没有紧急出口。在儿童户外活动的时间里，由于天气较冷，就不让儿童出去，待在地下室活动。安娜堡纬度高，几乎有半年的平均气温不到10。C，因此，儿童憋在室内时间过长。
这所儿童看护中心其实可以聘请更好的教师来重新布置教室环境，提升教育质量。然而，可能是出于成本的考虑，负责人不愿意聘请那些得到认证的教师。
四、附设在12年一贯制学校内、得到联邦和州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东瓦什特洛县多元文化学校
东瓦什特洛县多元文化学校（Eastern Washtenaw Multicultural Academy）是一所Prek﹣12的特许学校（Charter School），招收了大量的阿拉伯和伊斯兰教背景的学生，校长Ms. Furrha也是一位穆斯林。这所学校有两种面向4岁儿童的免费学前教育项目，财政来源也不同，一个是联邦政府资助的第一条款（Title I）学前教育项目，家长可以选择参加全日制或者是半日制项目，另外一个是密歇根州政府资助的全日制“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Michigan’’s Great Start School Readiness Program）。两类学前教育项目都是针对将来可能面临学业失败的高风险儿童。尽管共享一个教室以及类似的课程资源，但是两个学前教育项目的儿童总是被分成两组、轮流使用不同的活动区。这两个学前教育项目的服务时间是周一到周四的上午8点45分到下午3点15分。
这两个不同资金来源的教育扶贫项目存在很大的差异。首先，入选儿童的家庭贫困程度不同。以2009年10月份的最新数据为例，联邦政府核定的三口之家的贫困线是年收入18 310美元或以下，符合这个条件的儿童可以申请入读“开端计划”（Head Start）；而如果儿童申请入读密歇根州的“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那么家庭收入可以是联邦政府贫困线的两到三倍，也就是三口之家的年收入达到36 620—54 930美元。如果家庭年收入在联邦贫困线1.3倍上下，则可以申请优先入读密歇根州的“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其次，所有入选儿童必须面临学业失败的风险，也就是所谓的“高风险儿童”。例如密歇根州鉴别出25个“高风险因素”，包括家庭极端贫困、儿童有残障或者发展延误、儿童有严重行为问题、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儿童、父母或监护人文化程度底（高中以下或文盲）、儿童或父母有受虐待的经历、父母离婚等。只有拥有两个以上的高风险因素，儿童才能入读“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再次，两个项目除了不收学费，儿童还可以享受免费午餐和点心等服务。但是这些免费服务是有时限的，例如如果按照规定，某个儿童只能享受每周两天的免费服务，如果家长希望儿童接受每周四天的全日制服务，那么家长必须自掏腰包解决另外两天的费用。最后，就教育内涵而言，两个项目的主要差异表现在师生比和师生关系上。第一条款学前教育项目的师生比要求控制在1：12左右，而“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的要求是1：8，后者对教师的资格证、学历水平等要求更高；就师生关系而言，“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是一个全日制项目，要求教师在教室缔造一种家庭的氛围，例如和儿童共进午餐、定期家访等等。而第一条款学前教育项目则可以按照家庭背景为儿童提供全日或者半日制的教育服务。
因为是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因此这里使用了州教育部提供的评价手册以及比较流行的创造性课程（Creative Curriculum），采用档案袋评价以及基准评价的方法来评估儿童的发展，以进一步评估项目的有效性。Dottie Mueller教师向我们展示了儿童档案袋以及相关的评价手册（包括著名的Brigance assessment），厚厚一叠的评价报告反映出教师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时这样的评价工作并不仅仅是为了评价儿童，证明项目的成效，也有助于课程开发以及教师的专业发展。
这里的学前教育项目负责人表示，在这样一所强调少数族裔儿童语言和读写能力发展的学术导向的特许学校里面，学前教育阶段的教师面临很多的压力。尽管教师有选择课程的自由，例如他们现在使用的就是在密西根州比较流行的“创造性课程”，但是课程的使用结果要接受各种评估工具的检查，教师的工作压力不小。此外，他们和小学教师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南辕北辙。例如在幼小衔接上，幼稚班（kindergarden class）教师总是认为学前儿童没有准备好。而他们认为幼稚班太粗暴，例如5岁的幼稚班马上就取消了活动区和午睡，不利于儿童衔接好两个阶段的学习经验。在参观的时候也发现，5岁班的儿童穿着整齐的校服，乖乖地围坐在一起，脸上也缺乏学前班儿童常见的笑容。
这所学校的其他班级与我国中小学课堂有着本质的差异。它从5岁的幼稚班到8年级均采用小范围混龄编班，基本是两三个年级编成一个班，教师采用分组教学的方式，几个教师同时在教室与几组学生开展学习活动。令人震撼的是，9—12年级的高中部分采用在线学习与课堂学习相结合的方式，教室中每个学生面前都有一台电脑，每个学生都在学习不同的内容，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上新课、有的在复习。这个教育项目据说去年刚刚启动，这是密歇根州教育部为基础教育创建的“密歇根虚拟大学”（Michigan Virtual University）的一部分，2008—2009學年开设了269门课程，有18 900名学生注册入读。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进度选择不同水平的课程，真正实现个性化教学，所有作业都是网上提交。总的来说，学生在每门课程上都有两位教师，一位是网络课程上的虚拟教师，另外一位是在课堂上辅导学生解决问题的“真身”教师。由于校内有大量的穆斯林学生，因此男女分在四个不同的教室，分别负责科学、语言、社会学习等学习科目的教师在教室巡回指导，协助学生解决问题。 基于对这四所办学性质、财政来源、学校基础设施、教师质量、学校管理、课程教学等各方面差异较大的学前学校的了解，追溯美国学前教育史的历程，本人认为造成目前多元化发展的现状原因有三：
1. 财政来源的多元化造就学前服务形式的多样化
这四个学前教育项目非常有代表性：佩里保育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但是依靠捐赠资金以及与其他非赢利组织合作，依靠接近免费的优质学前教育服务，把服务对象定位在处境不利群体；艾伦小学学前教育项目尽管附设在公立小学里面，使用学校的设施，但是属于依靠学费运营、自负盈亏的学前教育项目；而儿童乐园则是完全依靠学费运营的赢利性质的机构；附设在东瓦什特洛县多元文化学校的学前教育项目则是完全依靠联邦和州政府经费运营，试图为处境不利儿童提供优质的学前教育服务。这些教育项目财政来源的多元化恰恰就是其教育服务形式多样化的最根本原因，家长有着多元化的需求和不同的支付能力。由于学前教育不在义务教育的范围，因此私营资金在美国学前教育非常活跃，就教育质量而言也确实是良莠不齐。尤其中产阶级女性就业的比例越来越高，她们对于学前教育服务的需求非常旺盛。政府对此的基本对策就是强化监管，通过业界自主成立的第三方的专业认证机构对这些学校和教育项目进行认证，为家长选择提供更多的信息。例如，美国势力最大的学前教育协会（NAEYC）的认证，还有其他专业组织的认证，都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着积极的角色。很多处于“夹心阶层”的家长往往非常无奈，如果家庭里面有两三个孩子，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女性选择当全职妈妈，这是一个最经济的选择。因为每周全日制的入托服务均价200美元，如果选择一些优质的私立学校，每月学费动辄1 000美元甚至更高，确实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因此，在美国有很多质量一般的学前学校、儿童中心、日托中心等学前教育机构，但是家长非常清楚自己的选择，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可以支付得起的选择。
和美国相比，中国学前教育领域的私营资金也非常活跃，但是缺乏监管，尤其是缺乏专业组织的涉入。同时，家长在选择这些机构的时候，缺乏信息支持系统，往往比较盲目。对于政府而言，就是为学前教育项目设计一个准入标准；对于专业组织成立的有关认证标准，就是推动这些项目走向优质的必然途径。
2. 政府在学前教育中的角色定位——捍卫底线，坚守公平，强调问责
作为一个富裕的大国，美国大部分州现在仍然是实行K﹣12的义务教育，学前教育并非义务教育范围，但政府并不是对学前教育不闻不问。学前教育的很多免费项目仍然只是针对处境不利家庭。联邦政府资助的“开端计划”以及第一条款项目针对的是极端贫困的家庭，简而言之就是保护社会最底层的儿童有接受优质教育服务的权利。尽管近年来有越来越多的州开始为父母提供一定免费时间的学前教育服务，但是这些服务对象往往只针对处境不利群体。以密歇根州为例，“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针对的是所谓“中下层”的家庭，同时扩大联邦政府在学前教育中对“处境不利”仅仅局限在“贫困”领域的定义，关注更多生活在“高风险”环境中的儿童，因此这个学前教育项目被誉为“一剂药方”。当然，这些享受联邦和州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必须根据各州制定的学前教育评价标准开展工作，有着系统的针对儿童、教师和项目本身的评估要求，要求实施经过科学经验的课程，提供儿童发展的科学证据，强调对教育结果进行问责。
儿童是国家的未来，所有儿童都是祖国的建设者，所有的儿童都值得国家的关注。处于社会底层的儿童毫无疑问应该是政府重点关注的对象。我国中央政府近年来加大了对贫困地区进行教育扶贫的力度，很多山区的儿童从此获得了新生。但是城市貧困现象一样不容忽视，尤其是流动儿童的受教育权问题。正如世界银行最新关于中国贫困问题的研究报告所言，“不是每个人都平等地分享到了经济增长的成果。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收入不平等状况加剧……是城乡收入差别的扩大和城市内部、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两方面叠加的结果”。那么在政府角色不断得到强化的过程中，如何让广大的人民群众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呢？本人认为，就学前教育而言，美国的做法可供参考。首先中央政府要保证最底层儿童，尤其是在中西部贫困县和贫困村的儿童接受优质教育的权利；其次应鼓励各省根据自己的财力发挥创造精神，关注更多贫困儿童以及处境不利儿童，提高人才的素质。由政府出资的学前教育项目必须坚持科学实验的精神，接受政府问责，政府、学术机构以及学校应共同努力建设高质量的学前教育项目。
3. 美国学前教育课程在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中摇摆，但是有着明确的国家路线
美国传统白人中产阶级的学前学校是“保育学校”，课程有着非常浓厚的自由主义色彩，强调儿童自由选择，倡导游戏，鼓励儿童自由表达。自从2001年小布什公布《不让一个儿童掉队》（NCLB）法案（2002年生效）后，保守主义的思潮开始包围学前教育，以儿童读写和语言能力为核心的课程、强调儿童学业能力发展的评估标准开始逐步占据学前课程的领地，传统的以游戏为中心的课程正在受到蚕食。尤其是那些接受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尽管有选用课程模式的自由，但是强调儿童在各个领域发展的评估标准要求教师的工作必须卓有成效，政府的投资必须能够物有所值，儿童的发展成果必须以外显的方式得到评估。
这股保守主义的浪潮是有着明确的国家路线的。与美国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越来越高，如何把这些少数民族“同化”成为“美利坚民族”这个国家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2002年小布什政府废除了《双语教育法》，2006年5月18日美国国会参议院通过了《参字?4046修正案》（S.Amendment 4046），提出将英语法定为美国的“national language”（民族/国家语言），既避开了“官方语言”这个敏感点，又得以强化民族和国家的意识。因此，英语作为民族同化的重要工具从学前阶段开始就成为课程的核心，同时也是政府评估教育工作成效的重要指标。
美国一直鼓吹的“民主、自由、平等”，学院派和自由派一直鼓吹的“双语教育”最后在政府大刀阔斧之下不了了之。美国不论是联邦还是地方政府，教学语言以及主流课程上的唯英语特色值得我们反思。语言作为思维的工具，不仅仅是民族国家加强民族融合的重要中介，同时也是促进少数民族融入主流社会的必由之路。我国也是一个多民族国家，随着近年来民族地区分离势力的抬头，如何通过教育凝聚“中华民族”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解决思路。
总之，就中美而言，尽管国家历史、政治、经济和文化有着诸多的差异，但是就全球教育改革而言，往往都是在公平与优异的钟摆之间选择最合适的定位。例如2001年，小布什政府公布《不让一个儿童掉队》法案，主要基调是强化课程的学术色彩和考试的作用，提高学生的平均学业水平。而2001年我国公布了《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中心思想是强化“儿童中心”的综合课程改革方向，强调在真实的情境中评估儿童的发展。乍一看两个国家的改革似乎是南辕北辙，实质上大家追求的方向是一致的：那就是在保证公平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优质教育对于国家发展的重大作用。美国过去是太松散了，因此想矫枉过正；中国过去的学前课程太僵化、太学科中心和教师中心了，因此希望能够赋予儿童更多发展的主动权。作为研究者，我们不能流于介绍国别教育差异背后的各种动力因素，可能更需要进一步关注面对共同的发展问题，各国如何针对自己的国情提出解决方案，跟踪研究其改革的成果，分析其经验与教训，同时反思我国在这个问题上的已有改革方案。如果可能的话，提出自己的解决思路，同时通过科学研究，验证自己的研究假设，以便大家共同建构这个学术研究的领域。通过科学研究为教育改革和发展服务，把比较研究立足于国家政府取向和重大问题的解决，可能更有助于这个领域的发展。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
（责任编辑：万驰）
事实上，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学前教育一直在走美国模式。中国幼儿园通常是指为3—6岁儿童提供保教服务的托幼机构，而在英文的语境中，“kindergarden”一词和我们“学前班”的意思类似。
恰巧在出台《规划纲要》的这段时期，本人作为北京师范大学访问学者来到密歇根大学，并参与了美国密歇根大学一个中美学前教育比较研究的实地调研项目，考察了四所学前学校。这四所学校风貌迥异，资金来源、机构运行并不一致，但多元发展的局面并不意味着混乱、无秩序——学校利用各自的优势获得生存、发展，而家长也能够根据自身情况最大合理化选择。在这看似市场化的局面中，各级政府部门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带着问题，本人详细记录了学校的课程和教学内容。
一、私立的非赢利性质的高瞻课程示范学校：佩里保育学校
佩里保育学校（Perry Nursery School）位于安娜堡市的东南部，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专门面向贫困家庭和单亲家庭的，同时得到美国幼儿教育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Education of Young Children）和高瞻教育研究基金会（High/Scope Educational Research Foundation）认证的优质学前学校。佩里保育学校是一所全日制（早7点到晚6点，周一到周五）、全年运作（12个月）的学前学校，这在美国并不是常见的类型。当然，这和这所学校的服务对象有关系，贫困家庭和单亲家庭的父母必须工作才能维持生活。佩里保育学校成立于1934年，是美国大萧条时期的副产品，当时是为了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儿童以及雇用那些低收入家庭的女性成为学校的工作人员。1942年，佩里保育学校又成为《兰哈姆法》（Lanham Act）资助的保育学校，以帮助那些从事国防工业的母亲安心工作。从1948年開始，佩里保育学校成为密歇根州的非赢利性组织，依靠捐资以及与各种非赢利性组织和慈善组织合作维持运营，同时成为一所服务社区的优质学前学校。在美国，学前教育服务价格昂贵，以本地所在的瓦什特洛县为例，全日制学前学校的学费是年均1万美元左右。所有入读佩里保育学校的儿童根据家庭收入水平得到不等学费资助，据说最低的收费是每周30美元。同时，所有儿童在这里都可以享受免费的早餐、午餐和点心。因此可以想象，这所学前学校申请者众多，很多父母都愿意进入“等候名单”。
佩里保育学校的教师质量很高，所有的主班教师（head teachers）至少拥有学士学位，所有配班教师（assistant teachers）至少拥有副学士学位以及CDA文凭，所有教师都是高瞻教育方案的认证教师，为2岁9个月到6岁儿童提供优质的教育服务。这是一所典型的推崇高瞻课程的学前学校，很多参加高瞻课程培训的教师都会就近选择这所示范学校进行参观学习。
佩里保育学校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只有6个班，教室的布置完全按照典型的高瞻课程的活动区设计，一日生活流程也是比较典型的“三部曲”——计划，工作和回顾。比较有特色的就是建构区的大型木块等工作材料，同时还有供教师评价儿童发展以及开发课程使用的儿童观察记录（Child Observation Record）。这个观察记录的工作量非常大，但教师表示由于这里的师生比是1：8，因此教师压力还算可以接受。4岁班的教师还必须每年家访两次，与家长共同讨论儿童的发展以及制定家庭教育方案，满足每一个儿童的学习需要。佩里保育学校把自己的课程特色概括为三个组成部分：第一，采用国际知名的高瞻课程，创造一个以儿童为中心的体验式的教育模式；第二，重视高风险儿童的社会性发展以及学业能力的发展；第三，强调家长参与，为家长提供各种服务，武装家长，尤其是帮助家长学习如何提高儿童的语言和读写能力。
二、 附设在公立小学的依靠学费独立运营的学前教育项目：艾伦小学学前教育项目
艾伦小学学前教育项目（Allen Elementary School Satellite Preschool Program）是一个附设在公立小学（K﹣5）的学前教育项目。由于这是一个完全依靠学费来运作的项目（Tuition﹣based Preschool Program），尽管只接受4岁儿童，服务形式还是非常多元化。这里有以学年（9月—次年6月）为基础的全日制项目（早8点半到下午4点半，周一到周五，含午餐每月学费769美元）、半日制的上午班（上午8点半到中午12点半，含午餐每月学费515美元）和下午班（下午1点半到4点半，不含午餐每月学费335美元）、每周2天和3天的全日制项目。其实孩子都在一个班上，只不过父母可以选择不同的服务时间段而已。因此，班上什么经济背景的儿童都可能存在。在美国，很多父母会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和家庭背景来选择不同的学前教育服务。例如，父母如果经济能力不足，但是缺乏亲戚帮忙，同时又需要全职工作的话，那么可能会选择一家半日制的、比较昂贵的学前学校，然后再选择另外一家收费低廉的学前学校。或者有的父母经济能力许可，但是不舍得把孩子都交给学前学校，那么也可能选择半日制的学前教育项目。但是，对于儿童来说，父母做出的选择，可能会让他们难以把自己在多个不同学前教育项目的有关学习经验有效衔接，同时也不太利于儿童与教师以及同伴建立长期、稳定的关系。
由于附设在公立小学里面，因此入读学前教育项目的儿童可以共享小学的所有资源。当然，教室的布置还是以常见的活动区为主，教师主要通过小组活动和活动区的个别活动进行教学。“圆圈时间”（circle time）是美国学前学校教师组织集体活动的主要时间。教师和儿童围成圆圈坐在一起通过不同颜色的乐高积木来学习数学，创编和搭建自己的样式，并通过字母来再现。例如有儿童用“红﹣黄﹣黄﹣黑﹣白”这个样式来搭建积木，教师就启发儿童可以用“A﹣B﹣B﹣C﹣D”来表示，并进一步启发儿童数一数自己搭建了几个同样样式的积木组合，总共有多少块积木。 这是一个完全依靠学费独立运营的学前教育项目，相对而言对成本控制得更加严格。因此，这个学前教育项目教师并不享受和小学教师同样的薪酬待遇。
三、私营赢利性质的儿童看护中心：儿童乐园
儿童乐园（Kids Garden）是一家私营赢利性质的儿童看护中心，就在一个独立的房子里面，一层有两间教室，二层是负责人Iman的办公室以及储物室，地下室是儿童活动室。实事求是地说，这家儿童看护中心尽管得到密歇根州政府认证，但是有的教师并没有得到学前教育的相关教师资格证。很多儿童都是少数族裔，听不懂英语，一副神游的样子。这里真的是“看护”中心，而非教育机构。教室布置比较凌乱，活动材料也有点脏，活动空间狭隘，地下室甚至没有紧急出口。在儿童户外活动的时间里，由于天气较冷，就不让儿童出去，待在地下室活动。安娜堡纬度高，几乎有半年的平均气温不到10。C，因此，儿童憋在室内时间过长。
这所儿童看护中心其实可以聘请更好的教师来重新布置教室环境，提升教育质量。然而，可能是出于成本的考虑，负责人不愿意聘请那些得到认证的教师。
四、附设在12年一贯制学校内、得到联邦和州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东瓦什特洛县多元文化学校
东瓦什特洛县多元文化学校（Eastern Washtenaw Multicultural Academy）是一所Prek﹣12的特许学校（Charter School），招收了大量的阿拉伯和伊斯兰教背景的学生，校长Ms. Furrha也是一位穆斯林。这所学校有两种面向4岁儿童的免费学前教育项目，财政来源也不同，一个是联邦政府资助的第一条款（Title I）学前教育项目，家长可以选择参加全日制或者是半日制项目，另外一个是密歇根州政府资助的全日制“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Michigan’’s Great Start School Readiness Program）。两类学前教育项目都是针对将来可能面临学业失败的高风险儿童。尽管共享一个教室以及类似的课程资源，但是两个学前教育项目的儿童总是被分成两组、轮流使用不同的活动区。这两个学前教育项目的服务时间是周一到周四的上午8点45分到下午3点15分。
这两个不同资金来源的教育扶贫项目存在很大的差异。首先，入选儿童的家庭贫困程度不同。以2009年10月份的最新数据为例，联邦政府核定的三口之家的贫困线是年收入18 310美元或以下，符合这个条件的儿童可以申请入读“开端计划”（Head Start）；而如果儿童申请入读密歇根州的“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那么家庭收入可以是联邦政府贫困线的两到三倍，也就是三口之家的年收入达到36 620—54 930美元。如果家庭年收入在联邦贫困线1.3倍上下，则可以申请优先入读密歇根州的“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其次，所有入选儿童必须面临学业失败的风险，也就是所谓的“高风险儿童”。例如密歇根州鉴别出25个“高风险因素”，包括家庭极端贫困、儿童有残障或者发展延误、儿童有严重行为问题、以英语为第二语言的儿童、父母或监护人文化程度底（高中以下或文盲）、儿童或父母有受虐待的经历、父母离婚等。只有拥有两个以上的高风险因素，儿童才能入读“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再次，两个项目除了不收学费，儿童还可以享受免费午餐和点心等服务。但是这些免费服务是有时限的，例如如果按照规定，某个儿童只能享受每周两天的免费服务，如果家长希望儿童接受每周四天的全日制服务，那么家长必须自掏腰包解决另外两天的费用。最后，就教育内涵而言，两个项目的主要差异表现在师生比和师生关系上。第一条款学前教育项目的师生比要求控制在1：12左右，而“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的要求是1：8，后者对教师的资格证、学历水平等要求更高；就师生关系而言，“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是一个全日制项目，要求教师在教室缔造一种家庭的氛围，例如和儿童共进午餐、定期家访等等。而第一条款学前教育项目则可以按照家庭背景为儿童提供全日或者半日制的教育服务。
因为是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因此这里使用了州教育部提供的评价手册以及比较流行的创造性课程（Creative Curriculum），采用档案袋评价以及基准评价的方法来评估儿童的发展，以进一步评估项目的有效性。Dottie Mueller教师向我们展示了儿童档案袋以及相关的评价手册（包括著名的Brigance assessment），厚厚一叠的评价报告反映出教师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时这样的评价工作并不仅仅是为了评价儿童，证明项目的成效，也有助于课程开发以及教师的专业发展。
这里的学前教育项目负责人表示，在这样一所强调少数族裔儿童语言和读写能力发展的学术导向的特许学校里面，学前教育阶段的教师面临很多的压力。尽管教师有选择课程的自由，例如他们现在使用的就是在密西根州比较流行的“创造性课程”，但是课程的使用结果要接受各种评估工具的检查，教师的工作压力不小。此外，他们和小学教师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南辕北辙。例如在幼小衔接上，幼稚班（kindergarden class）教师总是认为学前儿童没有准备好。而他们认为幼稚班太粗暴，例如5岁的幼稚班马上就取消了活动区和午睡，不利于儿童衔接好两个阶段的学习经验。在参观的时候也发现，5岁班的儿童穿着整齐的校服，乖乖地围坐在一起，脸上也缺乏学前班儿童常见的笑容。
这所学校的其他班级与我国中小学课堂有着本质的差异。它从5岁的幼稚班到8年级均采用小范围混龄编班，基本是两三个年级编成一个班，教师采用分组教学的方式，几个教师同时在教室与几组学生开展学习活动。令人震撼的是，9—12年级的高中部分采用在线学习与课堂学习相结合的方式，教室中每个学生面前都有一台电脑，每个学生都在学习不同的内容，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在上新课、有的在复习。这个教育项目据说去年刚刚启动，这是密歇根州教育部为基础教育创建的“密歇根虚拟大学”（Michigan Virtual University）的一部分，2008—2009學年开设了269门课程，有18 900名学生注册入读。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和进度选择不同水平的课程，真正实现个性化教学，所有作业都是网上提交。总的来说，学生在每门课程上都有两位教师，一位是网络课程上的虚拟教师，另外一位是在课堂上辅导学生解决问题的“真身”教师。由于校内有大量的穆斯林学生，因此男女分在四个不同的教室，分别负责科学、语言、社会学习等学习科目的教师在教室巡回指导，协助学生解决问题。 基于对这四所办学性质、财政来源、学校基础设施、教师质量、学校管理、课程教学等各方面差异较大的学前学校的了解，追溯美国学前教育史的历程，本人认为造成目前多元化发展的现状原因有三：
1. 财政来源的多元化造就学前服务形式的多样化
这四个学前教育项目非常有代表性：佩里保育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但是依靠捐赠资金以及与其他非赢利组织合作，依靠接近免费的优质学前教育服务，把服务对象定位在处境不利群体；艾伦小学学前教育项目尽管附设在公立小学里面，使用学校的设施，但是属于依靠学费运营、自负盈亏的学前教育项目；而儿童乐园则是完全依靠学费运营的赢利性质的机构；附设在东瓦什特洛县多元文化学校的学前教育项目则是完全依靠联邦和州政府经费运营，试图为处境不利儿童提供优质的学前教育服务。这些教育项目财政来源的多元化恰恰就是其教育服务形式多样化的最根本原因，家长有着多元化的需求和不同的支付能力。由于学前教育不在义务教育的范围，因此私营资金在美国学前教育非常活跃，就教育质量而言也确实是良莠不齐。尤其中产阶级女性就业的比例越来越高，她们对于学前教育服务的需求非常旺盛。政府对此的基本对策就是强化监管，通过业界自主成立的第三方的专业认证机构对这些学校和教育项目进行认证，为家长选择提供更多的信息。例如，美国势力最大的学前教育协会（NAEYC）的认证，还有其他专业组织的认证，都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着积极的角色。很多处于“夹心阶层”的家长往往非常无奈，如果家庭里面有两三个孩子，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女性选择当全职妈妈，这是一个最经济的选择。因为每周全日制的入托服务均价200美元，如果选择一些优质的私立学校，每月学费动辄1 000美元甚至更高，确实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因此，在美国有很多质量一般的学前学校、儿童中心、日托中心等学前教育机构，但是家长非常清楚自己的选择，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可以支付得起的选择。
和美国相比，中国学前教育领域的私营资金也非常活跃，但是缺乏监管，尤其是缺乏专业组织的涉入。同时，家长在选择这些机构的时候，缺乏信息支持系统，往往比较盲目。对于政府而言，就是为学前教育项目设计一个准入标准；对于专业组织成立的有关认证标准，就是推动这些项目走向优质的必然途径。
2. 政府在学前教育中的角色定位——捍卫底线，坚守公平，强调问责
作为一个富裕的大国，美国大部分州现在仍然是实行K﹣12的义务教育，学前教育并非义务教育范围，但政府并不是对学前教育不闻不问。学前教育的很多免费项目仍然只是针对处境不利家庭。联邦政府资助的“开端计划”以及第一条款项目针对的是极端贫困的家庭，简而言之就是保护社会最底层的儿童有接受优质教育服务的权利。尽管近年来有越来越多的州开始为父母提供一定免费时间的学前教育服务，但是这些服务对象往往只针对处境不利群体。以密歇根州为例，“稳健起步入学准备项目”针对的是所谓“中下层”的家庭，同时扩大联邦政府在学前教育中对“处境不利”仅仅局限在“贫困”领域的定义，关注更多生活在“高风险”环境中的儿童，因此这个学前教育项目被誉为“一剂药方”。当然，这些享受联邦和州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必须根据各州制定的学前教育评价标准开展工作，有着系统的针对儿童、教师和项目本身的评估要求，要求实施经过科学经验的课程，提供儿童发展的科学证据，强调对教育结果进行问责。
儿童是国家的未来，所有儿童都是祖国的建设者，所有的儿童都值得国家的关注。处于社会底层的儿童毫无疑问应该是政府重点关注的对象。我国中央政府近年来加大了对贫困地区进行教育扶贫的力度，很多山区的儿童从此获得了新生。但是城市貧困现象一样不容忽视，尤其是流动儿童的受教育权问题。正如世界银行最新关于中国贫困问题的研究报告所言，“不是每个人都平等地分享到了经济增长的成果。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收入不平等状况加剧……是城乡收入差别的扩大和城市内部、农村内部收入不平等两方面叠加的结果”。那么在政府角色不断得到强化的过程中，如何让广大的人民群众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呢？本人认为，就学前教育而言，美国的做法可供参考。首先中央政府要保证最底层儿童，尤其是在中西部贫困县和贫困村的儿童接受优质教育的权利；其次应鼓励各省根据自己的财力发挥创造精神，关注更多贫困儿童以及处境不利儿童，提高人才的素质。由政府出资的学前教育项目必须坚持科学实验的精神，接受政府问责，政府、学术机构以及学校应共同努力建设高质量的学前教育项目。
3. 美国学前教育课程在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中摇摆，但是有着明确的国家路线
美国传统白人中产阶级的学前学校是“保育学校”，课程有着非常浓厚的自由主义色彩，强调儿童自由选择，倡导游戏，鼓励儿童自由表达。自从2001年小布什公布《不让一个儿童掉队》（NCLB）法案（2002年生效）后，保守主义的思潮开始包围学前教育，以儿童读写和语言能力为核心的课程、强调儿童学业能力发展的评估标准开始逐步占据学前课程的领地，传统的以游戏为中心的课程正在受到蚕食。尤其是那些接受政府资助的学前教育项目，尽管有选用课程模式的自由，但是强调儿童在各个领域发展的评估标准要求教师的工作必须卓有成效，政府的投资必须能够物有所值，儿童的发展成果必须以外显的方式得到评估。
这股保守主义的浪潮是有着明确的国家路线的。与美国少数民族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越来越高，如何把这些少数民族“同化”成为“美利坚民族”这个国家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2002年小布什政府废除了《双语教育法》，2006年5月18日美国国会参议院通过了《参字?4046修正案》（S.Amendment 4046），提出将英语法定为美国的“national language”（民族/国家语言），既避开了“官方语言”这个敏感点，又得以强化民族和国家的意识。因此，英语作为民族同化的重要工具从学前阶段开始就成为课程的核心，同时也是政府评估教育工作成效的重要指标。
美国一直鼓吹的“民主、自由、平等”，学院派和自由派一直鼓吹的“双语教育”最后在政府大刀阔斧之下不了了之。美国不论是联邦还是地方政府，教学语言以及主流课程上的唯英语特色值得我们反思。语言作为思维的工具，不仅仅是民族国家加强民族融合的重要中介，同时也是促进少数民族融入主流社会的必由之路。我国也是一个多民族国家，随着近年来民族地区分离势力的抬头，如何通过教育凝聚“中华民族”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解决思路。
总之，就中美而言，尽管国家历史、政治、经济和文化有着诸多的差异，但是就全球教育改革而言，往往都是在公平与优异的钟摆之间选择最合适的定位。例如2001年，小布什政府公布《不让一个儿童掉队》法案，主要基调是强化课程的学术色彩和考试的作用，提高学生的平均学业水平。而2001年我国公布了《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中心思想是强化“儿童中心”的综合课程改革方向，强调在真实的情境中评估儿童的发展。乍一看两个国家的改革似乎是南辕北辙，实质上大家追求的方向是一致的：那就是在保证公平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优质教育对于国家发展的重大作用。美国过去是太松散了，因此想矫枉过正；中国过去的学前课程太僵化、太学科中心和教师中心了，因此希望能够赋予儿童更多发展的主动权。作为研究者，我们不能流于介绍国别教育差异背后的各种动力因素，可能更需要进一步关注面对共同的发展问题，各国如何针对自己的国情提出解决方案，跟踪研究其改革的成果，分析其经验与教训，同时反思我国在这个问题上的已有改革方案。如果可能的话，提出自己的解决思路，同时通过科学研究，验证自己的研究假设，以便大家共同建构这个学术研究的领域。通过科学研究为教育改革和发展服务，把比较研究立足于国家政府取向和重大问题的解决，可能更有助于这个领域的发展。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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