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阳方言詈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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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詈语就是骂人的话。詈语来源于社会禁忌,可以说是社会意识形态的一面镜子,射阳方言的詈语同样的以其“不文明”的方式叙说着当地的精神和文化。本文探讨的是射阳詈语的主要表现形式:死亡类詈语、身心缺陷类詈语、宗族类詈语、性詈语、身体詈语及其它詈语,并揭示蕴含的射阳当地的文化。
  关键词:射阳方言,詈语,文化
  《说文》:“詈,骂也。从网从言,网罪人会意。”詈语指的是粗俗、恶意地对人进行侮辱、伤害或斥责的话语,包括恶言恶语、粗言脏语、淫语秽语等等。“作为交际语言的一部分,詈词詈语有着独特的交际功能,它能够更有力量地表达在特定场合下的特定情绪。” 说话者为了自己的不良情绪,通过骂詈行为宣泄攻击别人,从而达到伤害对方的目的。
  “语言学的材料首先是由人类言语活动的一切表现构成,不管是未开化的人的还是开化民族的,是上古时代、古典时代的,还是衰微时代的。对每个时期,不仅要注意正确的语言和‘优美的语言’,而且要注意一切的表达形式。” 詈语比较粗俗,不登大雅之堂,但也是民俗文化的组成部分,有重要的社会文化意义。
  一、 詈语的分类
  射阳方言詈语按其指向和所涉及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一)死亡类詈语
  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要走的人生历程,从古至今,人们都厌恶、恐惧死亡,祈求健康长寿。在射阳方言中通常用委婉语表示死亡,如老人用“老的了”、“走的了”,小孩用“跑的了”,因为和死亡有关的事物都是忌语,所以都可以入詈。
  射阳方言詈语中关涉“死亡”的主要表现为:一、直接诅咒人死亡,如:找死、杀千刀的;二、诅咒人短命,如:早死早好,少年亡、短命鬼、促阳寿的、促寿的、促天寿的;三、咒人不得好死,如:遭雷打的、遭雷劈的、遭枪冲的、遭炮子子、烂舌头根、瘟神样子;四、对老人不敬,如:老不死的、老枪毙的、老东西、老绝物;五、不是实指的“死”,只是用来宣泄的情绪,如:死相、死过来、死开去、死滚、死鬼、死人。
  (二)身心缺陷类詈语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体健康、心智健全,害怕自己的身体有缺陷或者患有疾病。出于善意和同情,人们在日常交际中会尽量回避与生理、心理有缺陷的相关词语。但是当骂人者怀有敌意时,反而会提及这些词语伤害别人。
  1.心智:
  智商有问题的,如:弱智、哑痴、痴子、呆子、二愣子、傻瓜
  心理有问题的,如神经病、疯子
  2.身体:
  射阳方言将身体有问题的人统称为残废。射阳方言称说话有问题的人为哑巴、搭舌子、刁皮搭舌、嘴里含个小猪卵子;称牙齿有问题的人为歪牙憋爪、没牙奶奶;称腿有问题的人为丢子、瘫子;称嘴巴有问题的人为豁嘴子、大嘴;称手有问题的人为六指子、左撇溜子、憋枣子;称耳朵有问题的人为耳背、聋子、耳聋扯八;称眼睛有问题的人为瞎子、独眼龙、眼瞎的、斜巴眼、眼楸的、眯须眼、牛眼、狗眼;称背有问题的人为驼子、驼腰子;称身材有问题的人为矮冬瓜、矮爬爬、麻杆子、绿豆芽子、柴样的、猪样的;称皮肤有问题的人为麻子、癞子、癞蛤蟆皮、鸡皮肤、黑秋鱼样的;称面容有问题的人为丑八怪、疤麻癞局。
  (三)宗族类詈语
  宗族观念在中国根深蒂固,“宗法制、家国天下的观念对中国人的思维影响很大,国人很重视以血缘为基础的家族尊严和利益。” 对祖先的尊重和崇敬是中国人传统观念,因此辱骂对方的祖宗比骂对方本人更具有杀伤力。
  1.宗族血统
  宗族观念包含出身血统的意识。自古以来,中国人就强调血统的纯正,以非纯正为耻。射阳人通常用“婊子养的、大姑娘养的、杂种、野种”来骂人。这类詈语攻击对方出生不正,血统不纯,不仅辱骂了对方的母亲,还贬损了对方的父亲。
  2.香火延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们要养儿育女来延续香火、继承家业,骂人没有子嗣或者诅咒别人的子嗣是恶毒的行为。诅咒别人没有后代的,如:断子绝孙、绝八代的、死了没的人埋。诅咒人家的后代没有好结果的,如:养儿子没屁眼、有人养没人管、死全家、少年亡。
  (四)性詈语
  性詈语用和性有关的词语去攻击别人。性是非常隐讳的,在日常交际中大多用委婉语代替,而性詈语却是数量多、使用频率较高的一种詈语,人们常常脱口而出和性有关的詈语。射阳方言中的性詈语以骂女人为多为重。
  1.性行为
  在射阳方言中用“日、搞、操、肏、浪”表示性行为。
  用“肏、靠”骂人时经常单用,有时也会在“肏”、“靠”前加上“我”字,如“我肏”、“我靠”。有时候这种表达方式不一定是骂人,只是表达不满和厌恶的情绪。
  用“日、通、搞、操”骂这几个字骂别人时,通常是“我+日/肏/搞/操+对象”,对象一般是妈妈、姐姐、妹妹、奶奶、一家子和祖先,如:我肏你妈、我我操你祖先、我搞你一家子、我日你妹。有时“我”字可省略,如:肏你奶奶,搞你姐。
  用“日”骂人时候一般是“动物+日+的”,如:狗日的,还有更粗俗的,如:狗都日不下来的。
  2.性器官
  在射阳方言中表示性器官的词有:屄、卵、鸡巴、屌、巴子。骂人时带上这些词,如:妈里个巴子、屄养的、老卵、你妈屄、屌毛、屌毛灰、扯鸡巴蛋、扯你卵蛋、卖屄。
  (五)其他
  1.品性詈语
  (1)女人品德不端:不要脸、狐狸精、卖屄、母狗、老母狗、臭婆娘、骚货。
  (2)个人道德败坏
  直接骂人“毒”,指人心肠歹毒的,如“狼心狗肺”,指人做事狠毒,如“缺德”。
  (3)个人行为不佳
  吝啬的人:□[sa445]揢鬼子
  无能的人:倯包/菜货
  鲁莽的人:愣种
  闯祸多的人:挑骚棒/挑祸棒   不务正业的人:无二鬼/二大流子
  有权势的人:大好佬
  老奸巨猾的人:老螀鱼
  刁钻的人:小绝
  不大气的人:鬼不入眼
  常闯祸者:纰漏筒子
  什么都知道一点但是一样也不精通的人:三脚猫
  败家的人:败家子
  小偷:害二手/三只手
  做事有始无终的人:半吊子
  爱讲排场的年轻人:小开
  蛮横的人:斜头公鸡
  贼:扒虎/强盗/小偷
  2.贬人为异类的詈语
  “在传统观念中,世间万物按等级分为人、蛮夷、禽兽、草木、土石等各个级别,有贵贱高低之分。如果把人贬低为动物,就表明被贬的人丧失人格而不配作‘人’来对待。” 施骂者会把被骂者贬为与我们生活密切联系的动物,这些动物的指称义往往是消极的、反面的,如:猪狗不如、畜生、狗娘养的、狗杂种、畜生不如、蛆挤的样子、不是人、狗畜的。
  3.关于老人、小孩的詈语
  骂老人的:老杂种、老畜生、老枪毙的、老东西、老婊子、老狗日的、老牯狗、老骚货、老不死的、老屄养的。
  骂小孩的:挺尸、小绝八代的、小畜生、小绝 、小不要脸的、小屄养的、小婊子、小骚货、小鬼子子。
  詈语有时没有针对、攻击别人的意思,仅仅是人们宣泄不良情绪的手段。如:(1)他妈的真倒霉。(2)浪妈妈的,今个手气不行。(3)操你妈,我就不信不行。(4)奶奶个头的,真不要脸。当人们不用詈语去攻击他人时,詈语只是人们用来随意表达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情感的口头禅。
  詈语不但可以宣泄不满的情绪,还可以用来表达赞扬、惊奇、喜爱、愉悦等情感。如:(1)这个小猴子真精。(2)老不死的精神真好!
  在人们的日常交际中,詈语不能随意使用。关系亲近的人为了融洽氛围、拉进彼此的距离,在特定的情境中使用詈语反而能增进彼此的距离。这种亲密的关系多指朋友之间、夫妻之间和长辈对晚辈。在日常交际中,关系亲近的朋友好久没见,见面打招呼时会说:“你个畜生去哪块了,多少年没看见了。”好朋友之间会相互取昵称,如:死胖子、猪头三、狗子、麻子。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夫妻之间会称“老不死的、老东西、老头子、老婆子”,并不是希望对方早点去世,而是夫妻之间恩爱的一种表现,是生活的调剂。长辈通常会给晚辈取一些很乡气的小名,如:狗子、小猪。在射阳,老人们认为名字越土,孩子越好养。因此他们常常叫孩子“难听”的小名,盼望孩子们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各个民族在骂詈的语言中,提炼集中了一批最洗炼最形象的语言。骂人话,又是一种丰富的世界,当你最初面对它时,会感到肮脏而不知所措。但一旦了解了它,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它的逻辑、它的实用性、它的美学和价值观。” 李荣(1994)也认为:“研究这些字对认识语言的现状与历史都是很重要的。就学问的应用说,要理解又要回避这类禁忌字。‘理解’需要调查研究。‘回避’也需要调查研究,才能知道回避什么,怎样回避。” 詈语就像一块活化石,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还是一种民俗文化现象。研究方言中的詈语为语言工作者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不但让人们更加全面地领略地方风俗,更具有文化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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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单位:南通大学 江苏 南通 226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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