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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克斯通三年展在国际艺术领域的“双年展观察者”中已经享有巨大的声誉，而随着每一届三年展的策划，参观者的数量和层次也在增加和扩大。2014年，除展览官方网站外，关于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网上报道一共有202篇，累计有1685399535个点击量，这个事实证明了三年展本身巨大的文化影响力，同时，这种影响力也为当地经济带来了积极的贡献。根据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的一项研究，三年展是促进英国海滨城市福克斯通的旅游业工作岗位数量增加，以及失业率稳步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
由此，公众对于2017年9月2日到11月5日举行的第四届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策划抱以巨大的期待。福克斯通市的人口数量目前为150000人，三年展所在地区人口数量为45000人，然而，即使以英国的标准而言，这一人口基数对于大型艺术展览而言也是极少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福克斯通三年展得到了如此广泛的关注？它的举办初衷又是什么？这个三年展是怎样赢得广泛声誉的呢？
正如家族的族谱告诉人们其家族的起源，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系统历史也会告诉我们关于这个展览的许多答案。而要解答以上的问题，就需要从一开始来回顾三年展的历史。任何一个艺术展都具有一种高辨识性的基因，这种特性就算其承办的机构或组织有所变化也不会对其造成影响。从某种程度而言，艺术展的这种高辨识性是展览满足观众期望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判断和检验之后每一次更迭的艺术展的标准之一。福克斯通三年展诞生的起因是由在当地土生土长，世代经营旅游社的私人企业家罗杰·德·汉（Roger De Haan）作为创始人的倡议下，本着慈善精神而创立的公益活动。由此可见，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特性和基因中有着创始人个人的特质和目标，以及创始人承担对新艺术资助和其任何变化都可能造成的不可避免的风险的意愿和勇气。那么，对福克斯通三年展发起人罗杰·德·汉而言，他的初衷和动机又是什么呢？
正如任何一位旅游业业者都心知肚明的那样，福克斯通市曾经的经济基础是福克斯通港，它为巴黎和伦敦之间的旅行线路提供着由轮渡和铁路组成的跨越海陆的航线。1994年，英吉利海峡隧道正式投入使用，这对传统的铁路和轮渡形成了很大的竞争和挑战。2004年，位于英吉利海峡一段的轮渡业务最终在这场竞争中落败，失去经济优势的同时也黯然退出了旅游交通业的市场。而福克斯通作为港口城市，虽然在英吉利海峡隧道建设之初，因为隧道的施工而受益，获得了当地就业率的增长，但隧道建成后，这座城市却面临着严峻的失业危机。福克斯通港附近的地区受到波及，变得十分贫穷，随处可见空置的被遗弃的房屋，就连港口本身都被拍卖售出。在这样的状况下，罗杰·德·汉果断地卖掉了自己的旅行社，用这笔钱买下了福克斯通港和港区周边许多空置的房屋。他将这些空置的房屋修缮一新之后，捐给了自己所创立的慈善机构——创意基金，以实现将福克斯通港区改造成为新的居住区的目标。
但是，为什么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创始发起人罗杰·德·汉要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去投资在一个经济下滑的城市上呢？归结其缘由，可以分为两个原因：一是罗杰本人的与众不同，作为土生土长的企业家，他一直抱着“投桃报李”的信念将从福克斯通所得到的盈利收入重新投资到了同一地区。二是罗杰一直坚持创意可以带领福克斯通走出当下困境的信念。伴随着这一理念而产生的商业模式，是以低廉的租金吸引创意企业入驻到港区空量的房屋中。这些入驻的创意企业所带来的相关运营活动为日渐式微的福克斯通港区带来了生机、活力与人气。一转眼到如今二十年的时间内，福克斯通港区内空置的房屋已经被全部租出，在租赁业务中所获得的租金收入也为艺术项目提供了资金的支持。福克斯通港区内的艺术项目吸引了更多创意人士的关注，也带来了港区内房产出租率的提高和租金的上涨。有了更多的收入资金的支持，随之而来的是艺术项目的生生不息与经济复兴的良性循环。
福克斯通三年展在创始初期的雏形概念是举办一个公共空间里的夏季雕塑展，以此来吸引新的游客，同时为福克斯通打造出“美丽的宜居之城”的宣传形象。（显然，如今福克斯通的地产代理商都会表示，每年的三年展过后，前来咨询地产购买的人数就会相应激增。）在这个展览上，受邀前来实现这个理念的策展人是安德里亚·斯凯莱克，她告诉罗杰·德·汉这样一个事实：如果展览要吸引任何一家媒体的密切关注和报导，或者吸引他所希望的创意人才或机构入驻，那么这个展览需要更具规模和野心的展览策略。就这样，策展人安德里亚说服了倡议人罗杰，开始了更具体的展览计划。
与原计划每年举办展览不同，策展人安德里亚·斯凯莱克建议每三年举办一次展览，用三年的时间来募集资金，并投入到这个展览上，以此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同时，她建议将展览的规模缩小，将参展的范围控制在二十位最具影响力的顶尖艺术家身上。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安德里亚坚持要求在福克斯通市为展览中的艺术品划归专项用地，用以永久保存某些参加展览的艺术作品，以此将一部分高质量的艺术作品作为代表福克斯通的“城市典藏”。经年累月，随着展览的更迭，这个城市也能够成为“无墙的美术馆”。安德里亚还坚持在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本地艺术家的范围中选择作品，她认为这样才能为福克斯通三年展带来国际观众的同时，促进本地艺术家事业的发展。
其实，福克斯通三年展的模式和相应的运营方式也有与之相似的案例：1977年，德国策展人克劳斯·布斯曼和卡斯帕·科诺格在明斯特雕塑大展上就使用了相同的模式。而日本策展人北川富朗使用了类似的运曹模式策划了两个具有影响力的三年展：2000年开始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三年展和2010年开始的与倍乐生基金会台作的濑户内三年展。（倍乐生基金会与福克斯通三年展的资助机构创意基金会有着相似的目標，即用创意和艺术推动经济和地区的复兴。）然而，提及这些相似的案例并非要减少首届福克斯通三年展策展人安德里亚·斯凯莱克的成就，而是提醒人们意识到：在全世界成百上千的双年展和三年展中，有着这样的洞见和规划的运营模式的展览少之又少。只有很小一部分的展览才有远见去特意打造能永久保存世界知名艺术家作品的公共空间。 目前，福克斯通三年展所保留的公共艺术典藏有二十七件作品，这些艺术作品来自诸多世界知名的艺术家，其中包括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巴勃罗·布龙斯坦、耐森·科利、艾凯·多尔芬、特雷西·伊明、斯宾·塞芬奇、汉米什·富尔顿、伊恩·汉密尔顿芬利、克里斯蒂娜·伊格莱西亚斯、小野洋子、迈克尔·塞尔斯多夫、莎拉·斯戴顿、马克·渥林格、理查德·温特沃斯、派·怀特、理查德·威尔逊等人。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公共艺术典藏可以被看作为一个一年五十二周，每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无闭馆休息且免费开放的美术馆。从某种角度而言，当今没有任何一个艺术收藏机构能够用相同的方式对公众开放和运营。那么，福克斯通三年展和永久保存的公共艺术典藏为福克斯通地区带来了什么影响？2017年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展望和期许又是什么？
2017福克斯通三年展将继承前三届展览的目标和模式，把福克斯通继续塑造成为一个开放的艺术馆。通过委托有创意的艺术家为公共空间创造当代艺术作品，同时也与城市里的居民合作创作作品的方式，就仿佛这些不同的空间是画廊或博物馆的房间。通常，在博物馆里，艺术品背后所承载的历史装点和丰富着艺术品。如今在福克斯通，城市的历史与地理以同样的方式为其中的公共艺术提供着相应的内涵。作为城市的主要景点，福克斯通三年展中的公共艺术作品用物化的方式承载着记忆，诉说着故事，为艺术家提供了进入充满想象力的对话的机会。附加在这些永久保存的公共艺术上所承载的记忆与故事，也会和当地居民以及游客本身的个体背景和特质相互交融，成为每个人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个人”艺术品。福克斯通三年展将城市整体作为一个“展览场所”，通过概念的策划以及环境与作品的联系，将城市中所有的公共艺术作品纳入一个框架，让各个作品之间也产生了彼此相连的关系。一部分艺术作品将成为城市收藏的一部分被永久地保留，但无论是永久保留还是临时展出，这些公共艺术作品的使命是伴随着艺术家的愿景为福克斯通的城市生态带来积极的影响。
伴随着福克斯通三年展一同发展的，还有人们对城市不断的思考与想象。人们开始认识到，在福克斯通城所发生的一切正是全球情势的缩影。因此福克斯通三年展揭示了一座城市如何用一个局部去表现出全球现实和形势。事实上，由于我们全球化经济的相互关联，世界各地区间的距离正逐渐缩小甚至相互连接，福克斯通所还原的真实案例，也是世界上许多其他人所经历的真实事件。
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另一个重要目标是为福克斯通城中所有其他艺术项目提供一个积极的平台，从而带来游客和媒体的关注。这个目标不仅为其他项目提供便利，更能借此与其他项目相互分享观众的关注度；同时，这个目标也对福克斯通三年展本身有着很大的裨益。首先，包括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品在内，所有的艺术质量都取决于其观众的态度。对艺术的欣赏是一种态度、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则取决于日常的实践。除非城市有一个健康的“艺术环境”，否则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是不会对三年展为城市创造的艺术品有任何的敏感度或者欣赏力的。第二，在这座福克斯通城，参观的游客必须在这座城市的背景下，来欣赏当地的公共艺术作品。如果城市环境缺乏必要的开放性和正能量来迎接游客，或者游客看到居民对当地的艺术品都不感兴趣，那么游客也很难去欣赏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公共艺术了。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福克斯通三年展委托当地的艺术组织“福克斯通边缘”来研究并撰写这座城市的“城市分析”。这部“城市分析”来自其他地方的艺术家和任何感兴趣的人士提供的福克斯通城的历史与地理信息，这些信息同时也成为观赏和理解艺术家作品的背景资料。“城市分析”作为城市空间的纪实文献资源由“福克斯通边缘”组织在“城市空间”网站上继续运营和整理。作为公共资源，“城市空间”网站可以让城中的居民了解即将到来的公共艺术品在城市公共空间里的建造情况，并对该建设过程做出评论或贡献。“城市空间”网站有效地把福克斯通城的每位居民放在与艺术家相同的地位上：让每位居民一同参与挑战，一同思考这座城市的环境为人们带来的感受，并一同想象如何令城市更美好，让生活更美丽。
综上所述，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地方重塑”的议程，也是使城市更美丽的愿望。但是，究竟什么才是美丽的地方？在关注福克斯通之前，有必要退后一步，更长远地观察一下。
正如大自然相互分解，又自我修复。城市也通过建筑的衰变和重建在不断地循环变化。正如我们生活在大自然中的祖先自身受限于自然的力量，把周围的自然环境拟人化并感同身受；如今，我们生活的客观环境的质量也同样可能对人类的身心健康有着巨大的影响。很明显的是，由于如今客观环境的恶化，引起或加剧了某些个人和社会的疾病。這一点显然不是什么高深的科学，而是常识！那么，为什么我们要惩罚在某些城市中生活的居民，按照监狱一样的模式去塑造这些城市呢？
美的定义因入与文化背景的不同而有着千差万别。但即使美的定义是如此不同，但“美”这个词却依旧无比丰富和强大：它可以是舒适的或刺激的，可以是平和清爽的或充满挑衅意味的，也可以足令人渴望的或发人深思的，或者是如同舞蹈艺术一般激动人心，又或者是如同美好大餐一般对健康有利。一个美丽的地方必然是深受其使用者所喜爱的地方；使用者会因为欣赏和喜爱这个地方发自内心地维护和照料这个地方，即使这个地方是如同不毛之地的荒野。“地方重塑”的目标之一是，建立一个地方与其包括居民或游客在内的用户之间的关系，一个地方为它的用户带来愉悦和快乐，同样的，用户也会用心维护这个地方。这也正像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家倾注心血，加以维护一般。而建立“美”与这种地方与用户的关系，需要考虑这个地方的历史或处理其历史所隐喻的可能性，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可能是感性，但也可能更需要知识性；又或者是两者兼具。当然，地方与用户的关系和我们与艺术作品的关系是完全相同的。因此，艺术创造的过程和地方重塑的过程是相同的，也是一脉相承的。而这一观点在西方景观园林设计的历史中，抑或在贝尔尼尼为罗马所作城市规划中就已经被认可和使用了。 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目标是提出“三个地方重塑之美”：它们分别是乐趣之美、振兴之美和希望之美。总而言之，这些由三年展带来的美能更好地塑造一个“地方”，让所有的居民都能从中感受到自豪，并积极平等地得到舒适的享受。接下来，我将应用一些艺术的案例来说明三年展是如何体现乐趣、振兴和希望之美的。
乐趣之美
2014年，由艺术家马耶提卡·伯克和奥兹组合（由艺术家伊娃·范尼斯和西尔维亚·哈登博格组成）创作的作品《风力提升》，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来纪念穿越彭特谷的标志性的铁路高架桥，这座世界上最高的砖铁路高架桥建于1842年，它迅速成为福克斯通的地标象征，代表着海滨假日目的地以及登上伦敦和巴黎之间航程的出发点。马耶提卡·伯克和她的合作者的作品，则试图通过一个全新的经验让人们重新认识和欣赏这座高架桥。《风力提升》装置使用风力涡轮发动机所提供的封闭回路来收集和使用能量，将参观者推升到二十五米高度的高架桥顶部。参观者在二十五米的高处可以看到美丽无垠的海滨景象以及周围的山丘和谷地。《风力提升》作品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附近狭窄的山谷底部紧邻着海风呼啸的海岸，形成一个绝佳的风涧，作品就坐落于风涧一侧。回溯历史，十九世纪初的地图和地形场景中也显示，在相同的位置曾经矗立着风车。显然，对地理位置和历史的研究都表明这件装置作品并非是一时异想天开的疯狂，而是一件合乎逻辑的作品，更重要的是，这件作品重新连接了人与这个地方的基本特质。
另一件借助和强调风力的重要作品，是由“双人屋檐组台”（赛赞·查尔斯和约翰·马歇尔）在2014年带来的《畏惧风向标：一个早期神经焦虑系统》。虽然，传统渔村居民是依靠对风向标的观察来获取信息，但是当代社区却往往对互联网上的所谓“气候”更感兴趣。装置作品通过监控新闻稿中危言耸听的关键词，实时还原恐慌的程度。作品中五个雕塑面向每个新闻故事起源的地理位置开始旋转，并通过雕塑上的照明灯颜色的变化和旋转的角度来表现恐惧的强度。这五件雕塑中无头公鸡的形象完美地表现了作为新闻消费者的民众，因为恐慌感而顺从于政府和大型公司的隐喻。
振兴之美
尽管到2012年，创意基金会已经做了很多工作来振兴福克斯通旧港区的废弃建筑，但是位于一片陡峭斜坡上的荒地却还是由于乱堆的垃圾而不堪入目。发生在这个区域里的很多违法的行为也引发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对于在这片荒地周围生活、工作或休闲的人们而言，这片荒地仍然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对此，玛夫艺术与建筑工作室受邀与这片荒地周边各个社区以及当地艺术家合作，将这块荒地改造成为“付款人公园”。作为设计师，玛夫工作室找到这块荒地和周边社区的共同点：有着可怕态度的青少年，来自捷克和罗马尼亚的移民家庭，加上那些居住在能够俯瞰这片荒地的公寓中的老年人。玛夫工作室和当地居民共同举行了一个“沉默的迪斯科”活动。他们使用多声道耳机来播放一系列的音乐会，其中涵盖了罗马尼亚说唱音乐、乡村音乐，还有西方音乐。此外，玛夫工作室团队还组织了一次考古发掘，旨在强调历史不仅是过去所发生的，更是人们在当下所创造的。同时，工作团队在荒地上建起了一些披萨烤炉，邀请周边社区的居民按照自己的食谱来制作披萨。玛夫工作室擅长设计具有邀请性的开放空间，鼓励人们带着不同的目的在使用该空间的过程中定义它的属性，人们也在这一过程中体验到自主的权力。现在，这座新的公园在全年都被很好地使用，不同的社区的居民不再相互畏惧和冲突，更学会了与彼此共享空间，这显然是一个如何将不受欢迎的私密空间转化成为一个备受赞誉的公共空间的完美例子。
回溯历史，繁忙的福克斯通港口曾经是众多商业运输、工业船舶和渔船停泊之地，但如今运输船舶早已杳然无踪，只剩下极少数渔船仍在港口停驻。福克斯通港外沿有一片适合休闲活动的海滩，尽管这片海滩比人们常去的热门海滩距离城市更近，但是直到2014年之前，人们依然很少到这片海滩来休闲度假。2014年，艺术家迈克尔·塞尔斯多夫在港口这片海滩上埋藏了三十块黄金。在他向公众介绍了他的艺术作品《福克斯通挖掘》之后，一大群寻宝者开始在沙滩上到处挖洞、堆沙和搭建沙子城堡。当然，事后的确有人发现并挖掘出一部分的黄金，但是，所有预埋的黄金是否都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这大概会是个永远的未解之谜吧。无论如何，公共艺术作品《福克斯通携掘》的目标，是让人们能够有机会来到这片海滩享受闲暇时光。就这个目标而言，这件作品已经为这片海滩带来了很大的起色与改变。目前，人们更乐意来到这片海滩上度过休闲的时光，而这里也像人们之前常去的城外休闲海滩一股，变得热闹了。
希望之美
希望之美在于我们放下过去的种种，坚持未来会更美好的信念。随着城市人口占世界人口中比例逐渐增多，我们不再亲手从农业种植中获得食物来源，但同时，与过去相比，我们也很少会亲手种植或准备食物。鱼、薯条或豌豆泥是福克斯通居民的傳统膳食，但是大部分的鱼、豌豆或土豆都不是在当地种植和生产的。于是，“东西和儿子”组合（安德鲁·梅里特和保罗·史密斯）创造了一个新词“娱乐食物”，来描述成为福克斯通经济支柱的外来度假游客和游艺城里的青少年，在品尝这些传统食物过程中得到的乐趣。“娱乐食物”试验性地开始在一所学校屋顶上的塑料大棚里养殖鱼类，种植豌豆和土豆。这个艺术项目鼓励学生参与屋顶农业种植、烹饪过程和食用种植的农产品，同时将种植农业中多余的有机废料作为可供鱼类和无土栽培蔬菜使用的营养液进行再次利用，这也正是在城市条件下的可持续的食物循环。
因为福克斯通港是最靠近法国和欧洲其他城市的英国港口，所以这座城市也是在二十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中最多士兵开始战斗并产生伤亡的地方。2014年恰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百周年纪念，在抱着新世纪不再带来另一场战争的希望的同时，如何表达福克斯通民众对于战争中逝者的记忆和怀念也变得尤为重要。艺术家小野洋子多年来一直倡导、活跃于和平运动之中。她为2014年福克斯通三年展创作的作品《地球和平》受到了赞赏，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目前，这件艺术品由格兰德大酒店永久托管。《地球和平》分为三个部分：一面旗帜，一块石头纪念碑和位于酒店屋顶的，面向法国方向并按照摩斯密码的规律投射出的代表“地球和平”的灯光。在每年9月21日的国际和平日，酒店上空都将悬挂这件作品中的旗帜。 作为一个海滨城市，福克斯通沿岸的沙滩上挤满了度假小屋。这些小屋是由没有任何装饰的混凝土板建成的。从视觉上而言，海滨的度假小屋就如同穿了制服一般，显得非常无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短期租用小屋，所以这种小屋的设计并不考虑彰显其用户的个性。艺术家帕布罗·布朗斯坦应邀为该地区设计一个新型的度假小屋。为了激起小屋使用者的灵感或意愿，帕布罗·布朗斯坦将一种典型的幽默和博学的方式反映到他的作品上。他所創造的海滩小屋有着英国巴洛克风格代表建筑师尼古拉斯·霍克斯莫尔的惯用风格，体现了一种有意识的荒谬和不可能的干预。诚然，正如帕布罗·布朗斯坦所说，福克斯通所在的英格兰东南部地区是完全没有这种巴洛克的风格存在过的。因此，他参考了一个巴洛克风格的灯塔例子来设计这个海滨小屋，并极其幽默地将其称为“弥补一个空白”。同时，帕布罗·布朗斯坦还表明，这些趋于饱和的海滩建筑本身可以被发掘出更多的乐趣。而从更深的层次来讲，这件作品可以被理解为对福克斯通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的辉煌时光的评论。但是不同于单纯地庆祝过去的辉煌，这件作品更是以后现代的方式，在一种无拘无束的游戏形式下恢复城市过去的荣耀。
结论
只有很小一部分艺术家愿意或有能力承受在户外工作的困难，创造出与“在地性”或与空间环境息息相关的艺术；也只有相对较少的策展人能够与这些艺术家合作，并确保他们所创作艺术品的成功。而这一点显然不是什么秘密。画廊和博物馆用闭门造车的方式来研究艺术。对于商业画廊而言，艺术市场是唯一需要与公众接触的连接点；而对于博物馆而言，艺术史则是唯一需要与外界沟通的部分。的确，举办和策划展览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此艺术家和策展人希望对有关策展情况能尽在掌握的想法也并不奇怪。与此相对的是，公共空间总是充斥着许多来自官方或非官方的利益冲突，其中的一些冲突可能会影响展览的举办，甚至导致展览的取消，因此，比起画廊或博物馆，策展人和艺术家对公共空间中的展览的掌控力要弱得多。
但是，正如我在上文中所陈述的一般，在公共空间展出艺术作品的方式与博物馆中展出的方式其实没有什么不同：首先策展人必须研究场地和公众，然后他必须找到（或委托）满足这些条件的艺术品。问题是，大多数策展人都乐衷于将研究归限于艺术，而忽略了对“场地”或“人”的研究和理解的必要性。
我们为福克斯通三年展所制定的策展目标是，将三年展打造成为“艺术和生活融入城市”的一个典范。因此，福克斯通三年展在选择参展艺术家时候，除了考量艺术家的艺术经历，更着重于该艺术家如何处理与地方的关系。比如，他是否能够从仔细地、缓缓地观察这个地方开始，探索当地历史和地理，与这个地方进行对话，创造和呈现一个故事，并在这样的基础上开始创作作品。然后，被邀请的艺术家用自己的作品，以或明或隐的方式来叙述他们心目中在这个地方所发生的最有趣的故事。最后，这些艺术作品就成为一件件微妙而能激励人心的工具和媒介，将这些有趣的故事不断地复述传递给城中的居民和来访的游客。毫无疑问，艺术能够创造难忘或有趣的印象，艺术的力量也的确能让人们强大，改变抑或重塑对一个地方的印象和看法。因此，在一个城市的公共空间环境中，经由视觉看到的作品和作品所讲述的“故事”，不仅仅只告诉我们这个城市的现状，它们也在还原着城市生活的本来面目，以及城市生活的前世今生和它在未来改善提升的种种可能。
由此，公众对于2017年9月2日到11月5日举行的第四届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策划抱以巨大的期待。福克斯通市的人口数量目前为150000人，三年展所在地区人口数量为45000人，然而，即使以英国的标准而言，这一人口基数对于大型艺术展览而言也是极少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福克斯通三年展得到了如此广泛的关注？它的举办初衷又是什么？这个三年展是怎样赢得广泛声誉的呢？
正如家族的族谱告诉人们其家族的起源，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系统历史也会告诉我们关于这个展览的许多答案。而要解答以上的问题，就需要从一开始来回顾三年展的历史。任何一个艺术展都具有一种高辨识性的基因，这种特性就算其承办的机构或组织有所变化也不会对其造成影响。从某种程度而言，艺术展的这种高辨识性是展览满足观众期望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判断和检验之后每一次更迭的艺术展的标准之一。福克斯通三年展诞生的起因是由在当地土生土长，世代经营旅游社的私人企业家罗杰·德·汉（Roger De Haan）作为创始人的倡议下，本着慈善精神而创立的公益活动。由此可见，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特性和基因中有着创始人个人的特质和目标，以及创始人承担对新艺术资助和其任何变化都可能造成的不可避免的风险的意愿和勇气。那么，对福克斯通三年展发起人罗杰·德·汉而言，他的初衷和动机又是什么呢？
正如任何一位旅游业业者都心知肚明的那样，福克斯通市曾经的经济基础是福克斯通港，它为巴黎和伦敦之间的旅行线路提供着由轮渡和铁路组成的跨越海陆的航线。1994年，英吉利海峡隧道正式投入使用，这对传统的铁路和轮渡形成了很大的竞争和挑战。2004年，位于英吉利海峡一段的轮渡业务最终在这场竞争中落败，失去经济优势的同时也黯然退出了旅游交通业的市场。而福克斯通作为港口城市，虽然在英吉利海峡隧道建设之初，因为隧道的施工而受益，获得了当地就业率的增长，但隧道建成后，这座城市却面临着严峻的失业危机。福克斯通港附近的地区受到波及，变得十分贫穷，随处可见空置的被遗弃的房屋，就连港口本身都被拍卖售出。在这样的状况下，罗杰·德·汉果断地卖掉了自己的旅行社，用这笔钱买下了福克斯通港和港区周边许多空置的房屋。他将这些空置的房屋修缮一新之后，捐给了自己所创立的慈善机构——创意基金，以实现将福克斯通港区改造成为新的居住区的目标。
但是，为什么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创始发起人罗杰·德·汉要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去投资在一个经济下滑的城市上呢？归结其缘由，可以分为两个原因：一是罗杰本人的与众不同，作为土生土长的企业家，他一直抱着“投桃报李”的信念将从福克斯通所得到的盈利收入重新投资到了同一地区。二是罗杰一直坚持创意可以带领福克斯通走出当下困境的信念。伴随着这一理念而产生的商业模式，是以低廉的租金吸引创意企业入驻到港区空量的房屋中。这些入驻的创意企业所带来的相关运营活动为日渐式微的福克斯通港区带来了生机、活力与人气。一转眼到如今二十年的时间内，福克斯通港区内空置的房屋已经被全部租出，在租赁业务中所获得的租金收入也为艺术项目提供了资金的支持。福克斯通港区内的艺术项目吸引了更多创意人士的关注，也带来了港区内房产出租率的提高和租金的上涨。有了更多的收入资金的支持，随之而来的是艺术项目的生生不息与经济复兴的良性循环。
福克斯通三年展在创始初期的雏形概念是举办一个公共空间里的夏季雕塑展，以此来吸引新的游客，同时为福克斯通打造出“美丽的宜居之城”的宣传形象。（显然，如今福克斯通的地产代理商都会表示，每年的三年展过后，前来咨询地产购买的人数就会相应激增。）在这个展览上，受邀前来实现这个理念的策展人是安德里亚·斯凯莱克，她告诉罗杰·德·汉这样一个事实：如果展览要吸引任何一家媒体的密切关注和报导，或者吸引他所希望的创意人才或机构入驻，那么这个展览需要更具规模和野心的展览策略。就这样，策展人安德里亚说服了倡议人罗杰，开始了更具体的展览计划。
与原计划每年举办展览不同，策展人安德里亚·斯凯莱克建议每三年举办一次展览，用三年的时间来募集资金，并投入到这个展览上，以此获得更大的影响力。同时，她建议将展览的规模缩小，将参展的范围控制在二十位最具影响力的顶尖艺术家身上。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安德里亚坚持要求在福克斯通市为展览中的艺术品划归专项用地，用以永久保存某些参加展览的艺术作品，以此将一部分高质量的艺术作品作为代表福克斯通的“城市典藏”。经年累月，随着展览的更迭，这个城市也能够成为“无墙的美术馆”。安德里亚还坚持在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和本地艺术家的范围中选择作品，她认为这样才能为福克斯通三年展带来国际观众的同时，促进本地艺术家事业的发展。
其实，福克斯通三年展的模式和相应的运营方式也有与之相似的案例：1977年，德国策展人克劳斯·布斯曼和卡斯帕·科诺格在明斯特雕塑大展上就使用了相同的模式。而日本策展人北川富朗使用了类似的运曹模式策划了两个具有影响力的三年展：2000年开始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三年展和2010年开始的与倍乐生基金会台作的濑户内三年展。（倍乐生基金会与福克斯通三年展的资助机构创意基金会有着相似的目標，即用创意和艺术推动经济和地区的复兴。）然而，提及这些相似的案例并非要减少首届福克斯通三年展策展人安德里亚·斯凯莱克的成就，而是提醒人们意识到：在全世界成百上千的双年展和三年展中，有着这样的洞见和规划的运营模式的展览少之又少。只有很小一部分的展览才有远见去特意打造能永久保存世界知名艺术家作品的公共空间。 目前，福克斯通三年展所保留的公共艺术典藏有二十七件作品，这些艺术作品来自诸多世界知名的艺术家，其中包括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巴勃罗·布龙斯坦、耐森·科利、艾凯·多尔芬、特雷西·伊明、斯宾·塞芬奇、汉米什·富尔顿、伊恩·汉密尔顿芬利、克里斯蒂娜·伊格莱西亚斯、小野洋子、迈克尔·塞尔斯多夫、莎拉·斯戴顿、马克·渥林格、理查德·温特沃斯、派·怀特、理查德·威尔逊等人。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公共艺术典藏可以被看作为一个一年五十二周，每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无闭馆休息且免费开放的美术馆。从某种角度而言，当今没有任何一个艺术收藏机构能够用相同的方式对公众开放和运营。那么，福克斯通三年展和永久保存的公共艺术典藏为福克斯通地区带来了什么影响？2017年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展望和期许又是什么？
2017福克斯通三年展将继承前三届展览的目标和模式，把福克斯通继续塑造成为一个开放的艺术馆。通过委托有创意的艺术家为公共空间创造当代艺术作品，同时也与城市里的居民合作创作作品的方式，就仿佛这些不同的空间是画廊或博物馆的房间。通常，在博物馆里，艺术品背后所承载的历史装点和丰富着艺术品。如今在福克斯通，城市的历史与地理以同样的方式为其中的公共艺术提供着相应的内涵。作为城市的主要景点，福克斯通三年展中的公共艺术作品用物化的方式承载着记忆，诉说着故事，为艺术家提供了进入充满想象力的对话的机会。附加在这些永久保存的公共艺术上所承载的记忆与故事，也会和当地居民以及游客本身的个体背景和特质相互交融，成为每个人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个人”艺术品。福克斯通三年展将城市整体作为一个“展览场所”，通过概念的策划以及环境与作品的联系，将城市中所有的公共艺术作品纳入一个框架，让各个作品之间也产生了彼此相连的关系。一部分艺术作品将成为城市收藏的一部分被永久地保留，但无论是永久保留还是临时展出，这些公共艺术作品的使命是伴随着艺术家的愿景为福克斯通的城市生态带来积极的影响。
伴随着福克斯通三年展一同发展的，还有人们对城市不断的思考与想象。人们开始认识到，在福克斯通城所发生的一切正是全球情势的缩影。因此福克斯通三年展揭示了一座城市如何用一个局部去表现出全球现实和形势。事实上，由于我们全球化经济的相互关联，世界各地区间的距离正逐渐缩小甚至相互连接，福克斯通所还原的真实案例，也是世界上许多其他人所经历的真实事件。
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另一个重要目标是为福克斯通城中所有其他艺术项目提供一个积极的平台，从而带来游客和媒体的关注。这个目标不仅为其他项目提供便利，更能借此与其他项目相互分享观众的关注度；同时，这个目标也对福克斯通三年展本身有着很大的裨益。首先，包括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品在内，所有的艺术质量都取决于其观众的态度。对艺术的欣赏是一种态度、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则取决于日常的实践。除非城市有一个健康的“艺术环境”，否则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是不会对三年展为城市创造的艺术品有任何的敏感度或者欣赏力的。第二，在这座福克斯通城，参观的游客必须在这座城市的背景下，来欣赏当地的公共艺术作品。如果城市环境缺乏必要的开放性和正能量来迎接游客，或者游客看到居民对当地的艺术品都不感兴趣，那么游客也很难去欣赏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公共艺术了。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福克斯通三年展委托当地的艺术组织“福克斯通边缘”来研究并撰写这座城市的“城市分析”。这部“城市分析”来自其他地方的艺术家和任何感兴趣的人士提供的福克斯通城的历史与地理信息，这些信息同时也成为观赏和理解艺术家作品的背景资料。“城市分析”作为城市空间的纪实文献资源由“福克斯通边缘”组织在“城市空间”网站上继续运营和整理。作为公共资源，“城市空间”网站可以让城中的居民了解即将到来的公共艺术品在城市公共空间里的建造情况，并对该建设过程做出评论或贡献。“城市空间”网站有效地把福克斯通城的每位居民放在与艺术家相同的地位上：让每位居民一同参与挑战，一同思考这座城市的环境为人们带来的感受，并一同想象如何令城市更美好，让生活更美丽。
综上所述，福克斯通三年展的“地方重塑”的议程，也是使城市更美丽的愿望。但是，究竟什么才是美丽的地方？在关注福克斯通之前，有必要退后一步，更长远地观察一下。
正如大自然相互分解，又自我修复。城市也通过建筑的衰变和重建在不断地循环变化。正如我们生活在大自然中的祖先自身受限于自然的力量，把周围的自然环境拟人化并感同身受；如今，我们生活的客观环境的质量也同样可能对人类的身心健康有着巨大的影响。很明显的是，由于如今客观环境的恶化，引起或加剧了某些个人和社会的疾病。這一点显然不是什么高深的科学，而是常识！那么，为什么我们要惩罚在某些城市中生活的居民，按照监狱一样的模式去塑造这些城市呢？
美的定义因入与文化背景的不同而有着千差万别。但即使美的定义是如此不同，但“美”这个词却依旧无比丰富和强大：它可以是舒适的或刺激的，可以是平和清爽的或充满挑衅意味的，也可以足令人渴望的或发人深思的，或者是如同舞蹈艺术一般激动人心，又或者是如同美好大餐一般对健康有利。一个美丽的地方必然是深受其使用者所喜爱的地方；使用者会因为欣赏和喜爱这个地方发自内心地维护和照料这个地方，即使这个地方是如同不毛之地的荒野。“地方重塑”的目标之一是，建立一个地方与其包括居民或游客在内的用户之间的关系，一个地方为它的用户带来愉悦和快乐，同样的，用户也会用心维护这个地方。这也正像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家倾注心血，加以维护一般。而建立“美”与这种地方与用户的关系，需要考虑这个地方的历史或处理其历史所隐喻的可能性，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可能是感性，但也可能更需要知识性；又或者是两者兼具。当然，地方与用户的关系和我们与艺术作品的关系是完全相同的。因此，艺术创造的过程和地方重塑的过程是相同的，也是一脉相承的。而这一观点在西方景观园林设计的历史中，抑或在贝尔尼尼为罗马所作城市规划中就已经被认可和使用了。 福克斯通三年展的目标是提出“三个地方重塑之美”：它们分别是乐趣之美、振兴之美和希望之美。总而言之，这些由三年展带来的美能更好地塑造一个“地方”，让所有的居民都能从中感受到自豪，并积极平等地得到舒适的享受。接下来，我将应用一些艺术的案例来说明三年展是如何体现乐趣、振兴和希望之美的。
乐趣之美
2014年，由艺术家马耶提卡·伯克和奥兹组合（由艺术家伊娃·范尼斯和西尔维亚·哈登博格组成）创作的作品《风力提升》，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来纪念穿越彭特谷的标志性的铁路高架桥，这座世界上最高的砖铁路高架桥建于1842年，它迅速成为福克斯通的地标象征，代表着海滨假日目的地以及登上伦敦和巴黎之间航程的出发点。马耶提卡·伯克和她的合作者的作品，则试图通过一个全新的经验让人们重新认识和欣赏这座高架桥。《风力提升》装置使用风力涡轮发动机所提供的封闭回路来收集和使用能量，将参观者推升到二十五米高度的高架桥顶部。参观者在二十五米的高处可以看到美丽无垠的海滨景象以及周围的山丘和谷地。《风力提升》作品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附近狭窄的山谷底部紧邻着海风呼啸的海岸，形成一个绝佳的风涧，作品就坐落于风涧一侧。回溯历史，十九世纪初的地图和地形场景中也显示，在相同的位置曾经矗立着风车。显然，对地理位置和历史的研究都表明这件装置作品并非是一时异想天开的疯狂，而是一件合乎逻辑的作品，更重要的是，这件作品重新连接了人与这个地方的基本特质。
另一件借助和强调风力的重要作品，是由“双人屋檐组台”（赛赞·查尔斯和约翰·马歇尔）在2014年带来的《畏惧风向标：一个早期神经焦虑系统》。虽然，传统渔村居民是依靠对风向标的观察来获取信息，但是当代社区却往往对互联网上的所谓“气候”更感兴趣。装置作品通过监控新闻稿中危言耸听的关键词，实时还原恐慌的程度。作品中五个雕塑面向每个新闻故事起源的地理位置开始旋转，并通过雕塑上的照明灯颜色的变化和旋转的角度来表现恐惧的强度。这五件雕塑中无头公鸡的形象完美地表现了作为新闻消费者的民众，因为恐慌感而顺从于政府和大型公司的隐喻。
振兴之美
尽管到2012年，创意基金会已经做了很多工作来振兴福克斯通旧港区的废弃建筑，但是位于一片陡峭斜坡上的荒地却还是由于乱堆的垃圾而不堪入目。发生在这个区域里的很多违法的行为也引发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对于在这片荒地周围生活、工作或休闲的人们而言，这片荒地仍然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对此，玛夫艺术与建筑工作室受邀与这片荒地周边各个社区以及当地艺术家合作，将这块荒地改造成为“付款人公园”。作为设计师，玛夫工作室找到这块荒地和周边社区的共同点：有着可怕态度的青少年，来自捷克和罗马尼亚的移民家庭，加上那些居住在能够俯瞰这片荒地的公寓中的老年人。玛夫工作室和当地居民共同举行了一个“沉默的迪斯科”活动。他们使用多声道耳机来播放一系列的音乐会，其中涵盖了罗马尼亚说唱音乐、乡村音乐，还有西方音乐。此外，玛夫工作室团队还组织了一次考古发掘，旨在强调历史不仅是过去所发生的，更是人们在当下所创造的。同时，工作团队在荒地上建起了一些披萨烤炉，邀请周边社区的居民按照自己的食谱来制作披萨。玛夫工作室擅长设计具有邀请性的开放空间，鼓励人们带着不同的目的在使用该空间的过程中定义它的属性，人们也在这一过程中体验到自主的权力。现在，这座新的公园在全年都被很好地使用，不同的社区的居民不再相互畏惧和冲突，更学会了与彼此共享空间，这显然是一个如何将不受欢迎的私密空间转化成为一个备受赞誉的公共空间的完美例子。
回溯历史，繁忙的福克斯通港口曾经是众多商业运输、工业船舶和渔船停泊之地，但如今运输船舶早已杳然无踪，只剩下极少数渔船仍在港口停驻。福克斯通港外沿有一片适合休闲活动的海滩，尽管这片海滩比人们常去的热门海滩距离城市更近，但是直到2014年之前，人们依然很少到这片海滩来休闲度假。2014年，艺术家迈克尔·塞尔斯多夫在港口这片海滩上埋藏了三十块黄金。在他向公众介绍了他的艺术作品《福克斯通挖掘》之后，一大群寻宝者开始在沙滩上到处挖洞、堆沙和搭建沙子城堡。当然，事后的确有人发现并挖掘出一部分的黄金，但是，所有预埋的黄金是否都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这大概会是个永远的未解之谜吧。无论如何，公共艺术作品《福克斯通携掘》的目标，是让人们能够有机会来到这片海滩享受闲暇时光。就这个目标而言，这件作品已经为这片海滩带来了很大的起色与改变。目前，人们更乐意来到这片海滩上度过休闲的时光，而这里也像人们之前常去的城外休闲海滩一股，变得热闹了。
希望之美
希望之美在于我们放下过去的种种，坚持未来会更美好的信念。随着城市人口占世界人口中比例逐渐增多，我们不再亲手从农业种植中获得食物来源，但同时，与过去相比，我们也很少会亲手种植或准备食物。鱼、薯条或豌豆泥是福克斯通居民的傳统膳食，但是大部分的鱼、豌豆或土豆都不是在当地种植和生产的。于是，“东西和儿子”组合（安德鲁·梅里特和保罗·史密斯）创造了一个新词“娱乐食物”，来描述成为福克斯通经济支柱的外来度假游客和游艺城里的青少年，在品尝这些传统食物过程中得到的乐趣。“娱乐食物”试验性地开始在一所学校屋顶上的塑料大棚里养殖鱼类，种植豌豆和土豆。这个艺术项目鼓励学生参与屋顶农业种植、烹饪过程和食用种植的农产品，同时将种植农业中多余的有机废料作为可供鱼类和无土栽培蔬菜使用的营养液进行再次利用，这也正是在城市条件下的可持续的食物循环。
因为福克斯通港是最靠近法国和欧洲其他城市的英国港口，所以这座城市也是在二十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中最多士兵开始战斗并产生伤亡的地方。2014年恰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百周年纪念，在抱着新世纪不再带来另一场战争的希望的同时，如何表达福克斯通民众对于战争中逝者的记忆和怀念也变得尤为重要。艺术家小野洋子多年来一直倡导、活跃于和平运动之中。她为2014年福克斯通三年展创作的作品《地球和平》受到了赞赏，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目前，这件艺术品由格兰德大酒店永久托管。《地球和平》分为三个部分：一面旗帜，一块石头纪念碑和位于酒店屋顶的，面向法国方向并按照摩斯密码的规律投射出的代表“地球和平”的灯光。在每年9月21日的国际和平日，酒店上空都将悬挂这件作品中的旗帜。 作为一个海滨城市，福克斯通沿岸的沙滩上挤满了度假小屋。这些小屋是由没有任何装饰的混凝土板建成的。从视觉上而言，海滨的度假小屋就如同穿了制服一般，显得非常无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短期租用小屋，所以这种小屋的设计并不考虑彰显其用户的个性。艺术家帕布罗·布朗斯坦应邀为该地区设计一个新型的度假小屋。为了激起小屋使用者的灵感或意愿，帕布罗·布朗斯坦将一种典型的幽默和博学的方式反映到他的作品上。他所創造的海滩小屋有着英国巴洛克风格代表建筑师尼古拉斯·霍克斯莫尔的惯用风格，体现了一种有意识的荒谬和不可能的干预。诚然，正如帕布罗·布朗斯坦所说，福克斯通所在的英格兰东南部地区是完全没有这种巴洛克的风格存在过的。因此，他参考了一个巴洛克风格的灯塔例子来设计这个海滨小屋，并极其幽默地将其称为“弥补一个空白”。同时，帕布罗·布朗斯坦还表明，这些趋于饱和的海滩建筑本身可以被发掘出更多的乐趣。而从更深的层次来讲，这件作品可以被理解为对福克斯通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的辉煌时光的评论。但是不同于单纯地庆祝过去的辉煌，这件作品更是以后现代的方式，在一种无拘无束的游戏形式下恢复城市过去的荣耀。
结论
只有很小一部分艺术家愿意或有能力承受在户外工作的困难，创造出与“在地性”或与空间环境息息相关的艺术；也只有相对较少的策展人能够与这些艺术家合作，并确保他们所创作艺术品的成功。而这一点显然不是什么秘密。画廊和博物馆用闭门造车的方式来研究艺术。对于商业画廊而言，艺术市场是唯一需要与公众接触的连接点；而对于博物馆而言，艺术史则是唯一需要与外界沟通的部分。的确，举办和策划展览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此艺术家和策展人希望对有关策展情况能尽在掌握的想法也并不奇怪。与此相对的是，公共空间总是充斥着许多来自官方或非官方的利益冲突，其中的一些冲突可能会影响展览的举办，甚至导致展览的取消，因此，比起画廊或博物馆，策展人和艺术家对公共空间中的展览的掌控力要弱得多。
但是，正如我在上文中所陈述的一般，在公共空间展出艺术作品的方式与博物馆中展出的方式其实没有什么不同：首先策展人必须研究场地和公众，然后他必须找到（或委托）满足这些条件的艺术品。问题是，大多数策展人都乐衷于将研究归限于艺术，而忽略了对“场地”或“人”的研究和理解的必要性。
我们为福克斯通三年展所制定的策展目标是，将三年展打造成为“艺术和生活融入城市”的一个典范。因此，福克斯通三年展在选择参展艺术家时候，除了考量艺术家的艺术经历，更着重于该艺术家如何处理与地方的关系。比如，他是否能够从仔细地、缓缓地观察这个地方开始，探索当地历史和地理，与这个地方进行对话，创造和呈现一个故事，并在这样的基础上开始创作作品。然后，被邀请的艺术家用自己的作品，以或明或隐的方式来叙述他们心目中在这个地方所发生的最有趣的故事。最后，这些艺术作品就成为一件件微妙而能激励人心的工具和媒介，将这些有趣的故事不断地复述传递给城中的居民和来访的游客。毫无疑问，艺术能够创造难忘或有趣的印象，艺术的力量也的确能让人们强大，改变抑或重塑对一个地方的印象和看法。因此，在一个城市的公共空间环境中，经由视觉看到的作品和作品所讲述的“故事”，不仅仅只告诉我们这个城市的现状，它们也在还原着城市生活的本来面目，以及城市生活的前世今生和它在未来改善提升的种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