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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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明这个男孩子挺好玩的,读初中时异常腼腆内向,和女同学一说话就脸红脖子粗,半天憋不出一言半语。可是,不知哪来的胆量,哪来的勇气,非要整天腆着他那红到耳朵根的脸,有事没事找阿浅说话。
  其实,20世纪90年代,在读书的大好青春年华时,尽管男女生之间也会有好感和喜欢,而这种情感意识不到也控制不住,但他们的情感表达方式是极为保守、含蓄的,顶多就是借着讨论学习问题,和喜欢的人多说两句话而已,再就是知道喜欢的人在身边,一定会铆着劲头读书,让自己变得出众,好像只有这样,才有喜欢对方的权利和资本。
  阿明就是如此发奋学习,尽管他经常找阿浅说话,从而耽误学习。
  不过,阿明很聪明,数理化轻轻松松就学得很好,而阿浅的数理化学着就比较吃力。羡慕之余,阿浅也愿意和阿明说话,何况阿明还耐心教她数理化。
  其实,阿明和阿浅说的话十分得稀松平常,无关情感。比如阿明给阿浅讲,在他小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十岁的大姐就担负起一家主母的角色,洗衣,做饭,喂猪,灶台太高,大姐个子矮够不到,就站在小椅子上给一大家子人做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大姐出嫁。所以大姐出嫁他特别地悲伤,他感觉世界从此再也不是完整的了。
  阿浅特别能理解阿明的悲伤,那种对姐姐出嫁了的悲伤,因为阿浅也是姐姐带大的。
  阿浅出生时,恰逢农村分田到户,父亲在离家几十里的地方工作,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帮不上半点儿农活。于是,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日夜劳作,在田畈地里忙得团团转。这样,母亲压根就顾不上小小的阿浅,阿浅就一直由姐姐带着。
  晚上,阿浅在写作业,姐姐就在一边陪着,阿浅还是个好老师,姐姐认识的有限的几个字都是阿浅教的。
  清早,天刚蒙蒙亮,阿浅就摸索着起床上学。这时,姐姐就披衣坐起来,给阿浅梳好长长的麻花辫,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一直持续到姐姐十八岁出嫁时。
  姐姐一出嫁,阿淺不会打理长发,只好乖乖跟着母亲到理发店里剪掉了心爱的长发。
  阿浅被迫剪头发,离开亲爱的姐姐,就已经够难过了,可母亲还在不断抱怨阿浅的一无是处,这么大了,头发不会梳,衣服不会洗,饭也不会做,除了读书,啥事都不会做,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最糟糕的是,作为一个都昌乡下女孩子,阿浅居然还没学会包米粑。
  逢年过节,母亲一个人忙得团团转,推磨,碎黄豆,做豆腐,推磨碎粑粉,洗菜弄粑馅,早起揉粑粉包米粑。这时,母亲准是一边飞快地忙碌,一边唠叨姐姐的乖巧能干,阿浅却啥都帮不上。
  听着母亲的唠叨,阿浅极度地惶恐不安,十分不争气地怀念姐姐,姐姐在就好了。
  姐姐把阿浅宠成了一个废物,害阿浅总是被骂,可阿浅就是止不住想姐姐。无论阿浅写作业多晚,姐姐都要陪着,顺便把阿浅掉了的纽扣钉好,把破了的衣服缝好。姐姐心疼阿浅读书辛苦,睡觉时总是把阿浅冰冷的双脚抱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焐暖。
  姐姐出嫁时,阿浅只会一声不响,泪水在眼里打转,呆呆地守着姐姐,看着姐姐换上大红的嫁衣。等姐姐坐上马,迎亲的队伍吹打着上马路了,阿浅不能再跟了,之前强忍的泪水才淌了下来。情急之下,阿浅赶紧爬到村后那座山的山顶,呆呆地坐在山顶上目送姐姐远去,伤心得号啕大哭。
  阿浅一直对姐姐的出嫁有着说不出来的悲伤。
  真是十分的巧合,阿明的姐姐嫁到了阿浅家的隔壁村,阿浅的姐姐嫁到了阿明家的隔壁村。
  阿明想姐姐了,自然就会经常去姐姐家看姐姐,顺便拐到阿浅家陪忙着洗衣服的阿浅说说话;而阿浅想姐姐了,也是会一个人偷偷跑去看姐姐,也会拐到阿明家,请阿明做伴陪着去偷偷看姐姐一眼。
  因为对姐姐无法割舍的惦念之情,阿浅感觉和阿明有许多共同的秘密话题,两人无形中亲近了不少。
  时间在阿明和阿浅对姐姐的惦念中缓缓流淌,不知不觉初中三年一晃而过,阿明和阿浅都考进了同一所高中。
  也许是长大了懂得人世艰难的缘故,阿浅陡然变得十分沉默寡言。
  邻近几个村和阿浅一起念初中的女生都辍学了,出门打工帮家里挣钱去了。阿浅知道,自己身为女孩,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阿浅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为自己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阿浅就这样沉默下来了,甚至连去学校的几十里路都选择了独来独往。
  这样,阿浅自然而然地疏远了阿明,阿明对阿浅的疏远尽管困惑,但他也默默接受了,没有再找阿浅说过话,怕影响阿浅学习。
  学校离家太远了,有二十多里路,阿浅发现,徒步往返十分不现实,搭车不方便还费钱。
  无奈之下,阿浅决定学骑自行车,学会了骑自行车,就可以骑着自行车上学了。
  只是,阿浅胆子也太大了,刚学会骑自行车,仅仅只会上下自行车和在平路上骑行,下坡带刹车的道理不懂,转弯时,自行车龙头也要随着转的道理也不懂,她就一个人骑着永久牌自行车雄赳赳上路了。
  鲁莽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浅骑到青舍村口的小河边,因为不会摆弄自行车龙头,结果,眼睁睁看着自行车直直地一头栽进小河里。还好,阿浅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下来的,没有跟着自行车一头栽进小河里。
  阿浅蒙了,带的米啊菜啊就绑在自行车后座,全浸水了。
  尽管河水清清,两岸垂柳依依,河里水草飘飘,还有不知名的粉色野花沿河岸蔓延,风景如画。可阿浅没心情欣赏这些乡村美景,她发愁怎么把自行车捞上来,她还要继续赶路,赶到学校上晚自习……
  这时,恰好同村的阿梅路过,赶紧和阿浅一起捞起了自行车。
  自行车捞起来了,阿浅如释重负,嘻嘻一笑,再三叮嘱阿梅:“千万别告诉我爹娘,他们若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骑自行车上学了,而不骑自行车,二十多里路,要走,太花时间了。其实,骑自行车摔跤很正常,我是昨天才学会的,多骑骑就好了。”
  阿梅拼命点头:“我知道了,不会告诉你爹娘的,你自己要小心点,才学会,就敢上路。上坡下坡、路窄人多的地方记得下车,情愿推着车也别骑,千万别再出事了。唉,原来读书也不容易啊,这么遭罪,你啊,何苦受这罪……”   阿梅感叹了一番,又叮嘱了一番,然后离开了。
  阿浅一边抹着湿漉漉的自行车,一边陷入了沉思:是啊,何苦来着?阿梅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因为家里实在贫穷不堪,小学都没有读完,十六七岁就许了人家,她的未婚夫是自己的小学、初中同学,人很踏实勤快,尽管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但日子也有奔头了。人家都在准备结婚、生儿育女,为下一代而奋斗。可是自己呢,还在为读书苦苦坚持、苦苦奋斗……到底,自己这样值得吗?阿浅苦笑着问自己,只是,阿浅不讨厌读书,不认为这些读书的苦是苦,这就行了。
  阿浅甩了甩头,不想这些了,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一里路是田埂路,窄窄的,仅容一人通过,阿浅推着自行车,兴致勃勃欣赏着周围景致。
  路左边是分成一块块的小水田,禾苗经过了农人的精心打理,绿油油的,是那种墨绿色,乍看,很不起眼,甚至有点庸俗不堪,可是,细细一看,才知道,墨绿色是最有魅力的生命色,绿里泛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又折射出缕缕金光,甚是神秘。长势喜人的禾苗尽管长在被分成一块块的水田里,但懒懒望去,连成了一大片,齐整整的,没风时,如一块绿地毯,微风掠过,禾苗上面荡起层层清波,成了温柔的、绿色的海洋,煞是奇丽壮观。水田过去,是一座连一座的小山,十月的江南之山,从山脚到山顶,也全是不经意的深深浅浅的绿,重重叠叠,高调而张扬,热情奔放,张弛有度,绿得有序而不凌乱,绿得意韵十足而丰满。风来,满山的绿婆娑起舞;风静,满山的绿浅笑低眉,别有韵味。
  看了禾苗,看了九月的山,尽管扑入眼帘的都是绿,但阿浅不觉得风景单调乏味,她心情灿烂,又把目光投向了田埂路的右边。
  田埂路的右边是一条小溪。江南就是这样,离不开水,到处都是溪流,一眼望去,不知其源头,一年四季小溪里都有水,溪水永远是清清凉凉的,潺潺而流,溪底铺着细沙和一层薄薄的鹅卵石,随水流飘扬的嫩草一路欢歌笑語,摆动着或长或短的曼妙身姿,温柔可人,一如江南女子脉脉含情地回眸一笑,这还不算美,有时,小溪里会游过一群细鱼,黑黑的小身子也就如松针那么大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在清水绿草里特别显眼,十分活泼,一群群的,争先恐后地游,娇憨可爱,因为它们,小溪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连小溪两边的粉紫色小花都被感染了,一朵一朵密密麻麻挤着,伸出长长的缀满了小花的枝条,似乎在招呼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这无名小花在江南水乡随处可见,春天抽绿芽儿,水灵灵的绿,清新脱俗,嫩得可以掐出水,所以是春荒之际不可多得的猪草。到了夏天,它就拼命长高,亭亭玉立,柔柔弱弱,温温婉婉,仿佛一夜之间,就蔓延成一片片,旁若无人,自成一家,“别有天地非人间”。粗看,和周围景致格格不入,细细赏来,却没有突兀之处,那种柔美和周遭浑然一体,成了江南水乡最平常、最迷人的一方美景,甚至惹得江南小姑娘一个个拍着手唱:“星星草,星星草,开在河畔轻轻摇;星星草,星星草,小小花儿枝上闹;星星草,星星草,花红叶绿相映照……”这自编的儿歌可以无限地唱下去,应情应景,和这花儿相得益彰,互相映衬,天人合一。说来奇怪,这不知名的野草经过酷暑烈日,不再是嫩绿嫩绿的,而是随时光荏苒变成了粉紫色,不是那种俗不可耐的粉紫色,而是那种非粉非紫的粉紫色,对,就是这几年鄱阳湖里蓼子花海的颜色。只不过蓼子花是匍匐在地上蔓延开来,借着鄱阳湖干涸时湿地的广袤无垠,形成无边无际的粉紫花海,然后,再借着鄱阳湖的名气,美名远扬。每年秋末初冬之时,引得远近的游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鄱阳湖蓼子花海的神奇唯美,再置身于难得一见的花海里陶醉一回、浪漫一回,尽情跳跃,拍照留影,人和花相映红。
  这野花尽管比蓼子花小点,其实比蓼子花更唯美,因为阳光照射,昼夜温差的缘故,秋越深越漂亮,一串串粉紫色的小花攀沿而上,特别梦幻多彩,而且,很神奇的是,茎叶经受了风吹日晒,也变成了粉紫色,和粉紫色的小花浑然一体,茎干尽管纤细瘦弱,但挺立向上绝不倒伏,一大片一大片,不经意间就在河边、溪旁、田里、畈岸形成了粉紫色的海洋,风来,飘荡摇曳,生动欢快,花期甚长,待到一场场霜降才不情不愿地枝条折断伏地,花凋谢结了小小的花籽儿,花籽儿也是美丽的小小的粉紫色的球状,别有风味。
  从始至终,这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言说的慵懒的美丽,惊艳着江南大地的春夏秋三季,成了江南水乡不可或缺的值得炫耀的寻常乡村美景。
  阿浅一边欣赏着田野美景,一边推着自行车,心情莫名愉快到想唱歌,丝毫看不出刚刚把自行车骑到小河里的狼狈。
  尽管自行车后架的米和菜还在滴着水,但阿浅就是开开心心赏景,不愿意去想那些倒霉的事儿。
  田埂路走完了,紧接着是比较宽的翻山路,尽管是上坡路,但比较平缓,阿浅自然不想错过这练习骑自行车的好机会,“嗖”地跨上了自行车使劲蹬着。骑自行车上陡坡不是啥难事,只要用力就行了,农村长大的阿浅,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阿浅拼命踩着自行车,脸一下子就涨得红红的,汗也一个劲地滴下来了。流汗真舒服啊,阿浅的心情无比舒畅,忘乎所以,更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速度,都忘记了翻山路的特点—上坡之后很快就是下坡,十分危险。
  但阿浅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压根不知道危险在向她招手,她一直陶醉在初次骑自行车的巨大喜悦、巨大成就感里。
  阿浅尽情享受着骑自行车的刺激,可是赵家岭的下坡路冷笑着来了。
  赵家岭的下坡路,以危险著称,又长又陡还带着近九十度的急弯,路两边光秃秃的、毫无遮拦,左边是灌木丛生的山涧,右边是碧波荡漾的赵家岭水库,许多人骑自行车在这里摔过。
  阿浅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天高地厚,猛蹬着自行车就那么直愣愣地冲向了下坡路。
  马上,阿浅就感受到了危险,她不会控制自行车啊,她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刹车,也不会灵活自如地转动自行车龙头,甚至,可怜的阿浅都不知道下坡为了减速不能再踩自行车。
  于是,阿浅就那么突飞猛进,一路高歌,在第一个拐弯处,直直地随着自行车一头栽进了赵家岭水库。   阿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呼啸的风声,无比悲壮地涌起了杜甫的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唉!书没读出来,如今俺阿浅要葬身水库了,而且,这路上没什么路人,没有人发现俺阿浅掉进水库了……”阿浅越想越伤心,不由得大哭起来。
  只是,命不該绝啊,正在阿浅闭着眼睛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快速滚向水库的节奏一下停止了。
  “什么情况,难道我命不该绝吗?”阿浅抽抽搭搭,睁开了因恐惧一直闭着的眼睛,这才发现,是一棵松树救了她。这棵救命的松树正长在水库拐弯处,离水面三四米的样子。
  这棵松树十分好心,微笑地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阿浅,细言细语地安慰:“好了好了,孩子,别哭了,没事了,我不是拦住你了吗?快把自行车弄上去,米和菜滚到水里了,你去捞上来晒干就是,骑车子小心点,别再出事了,你还要去读书啊。别谢我,你好好读书就是……”
  听着松树轻声细语的婆娑声,阿浅拼命点着头,再看看自己的狼狈相,不由破涕而笑。
  自行车不偏不倚卡在松树那里,拽都拽不动;米和菜又一次浸在了水里,就剩扎口处很悠闲地漂浮在水面上;而自己呢,身上沾满了狗屎,用手摸摸头发,头发里也黏糊糊的,肯定也藏了不少狗屎;衣服呢,滚下来时,也被刺头刮破了好几处,裸露在外的手脚也被刮破了,正在起劲地渗血,血淋淋得十分怕人。
  阿浅劫后重生,心情大好,因为爹娘总是说阿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是,阿浅就是命硬,阿浅几个月大时躺在摇篮里,娘出去做事,把烤着尿布的熏笼靠着摇篮,结果,尿布掉进熏笼里烧起来了,然后摇篮也烧起来了,顿时,房间里烟雾滚滚,化成火海。也是阿浅命不该绝,同村爷爷在自家瓦屋顶上补漏,发现阿浅家着火了,冲过去一脚踢开门,从大火里抱出了阿浅。
  这次,阿浅本来要葬身赵家岭水库,又被松树救了。
  想到这些,阿浅能不破涕为笑吗?
  她兴致勃勃滑溜到水边,捞起湿淋淋的米和菜,再气喘吁吁地提着米袋子爬上岸,然后坐在路边,边喘着气歇息,边摘下衣服上讨厌的狗屎。
  阿浅决心攒够力气,等会儿一鼓作气把自行车拉上来。
  “你怎么啦?”正在阿浅念念有词摘狗屎的时候,阿明从天而降,出现了在阿浅的面前。
  阿明急切地问:“你何时学会了骑自行车?怎么会一个人骑车子去学校?你们村不是也有几个学生吗?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骑车子去学校……”
  阿明一边数落着,一边心疼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阿浅,赶紧支好自行车:“要不要紧?手疼不疼?脚疼不疼?”阿浅嘟嘴:“废话!肯定疼,疼死了,我没力气了,给我把自行车弄上来吧。”
  阿浅一开口,阿明就不言语了,他只是埋头去拉自行车。到底是男孩子,力气大,一下子就弄上来了。
  阿明不说话,默默地把阿浅的米和菜都绑到了他车上,绑好后,轻声问:“你还能骑自行车吗?”
  “能!”阿浅狠狠地回答。
  阿浅想,反正都掉进水里两次了,还能再糟糕到哪里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如果放弃,就永远学不会骑自行车了,上学就永远是个麻烦问题,只能步行上学了。
  “好!”阿明微微笑了,“那我陪你骑!不要急,骑慢点!骑车其实不难,多骑几次就好了。”说完,他把阿浅护在路内侧,让阿浅先上自行车,他在后面跟着。
  只是,阿浅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会刹车不会转弯,甚至不会按铃,只会骑平路,只会上下车,就敢上路,二十多里的山路啊,很多地方是山路十八弯的……阿浅真是自讨苦吃。
  这不,阿浅憋着劲骑上车,迎面又是一个大转弯,可阿浅束手无策,不会带龙头转弯,又那么直直地撞上了山坡,摔得眼冒金星,找不着东南西北……
  阿浅倔脾气上来了,顾不上疼,赶紧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对着目瞪口呆的阿明笑笑:“没事,没事,我就不信了,我学不会骑自行车?我一定要学会骑自行车,必须。”
  “阿浅最捧了,一定能学会骑自行车的。没关系,我们骑慢点,不赶时间,就是不上晚自习也没关系,等会儿,要转弯时你就提前下车,要下坡时也提前下车,田埂路不骑,我陪你走。你放心,你一定会学会骑自行车的。不急,慢慢来,我会陪着你。”
  自从上高中后,阿浅就没搭理过阿明,但是,阿明心无芥蒂,一点都不在乎,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嗯!等下要是迟到了,要害你要被老师骂了!我是该被骂,谁让我不早点学骑自行车呢!”因为有了阿明的陪伴,阿浅心里莫名地踏实起来,心情也愉快起来,不再害怕、沮丧。
  “骂就骂!我不怕,谁没被老师骂过?现在读高中难吗?”阿明换了话题,问阿浅读书的事。
  “难!我物理课压根听不懂,都考不及格了,可是,我有认真去学啊,就是听不懂;还有数学也是,根本听不懂,我都怀疑我的智商了,我是不是太笨了?如果知道高中这么难读,我当初就不应该绝食换来读书的机会,我们村的女孩子都出去打工了,都能挣钱了,而我还在傻傻坚持读书,可是,书又读不好……”阿浅从来没有把这些学习上的压力说出来过,现在,终于倒出来了,舒服多了也坦然多了,不用装着一直打不垮、压不垮的厉害模样。
  “慢慢来,不急,我读书也不行,总是很难认真起来,没有紧迫感。”阿明宽慰着阿浅,同时自我检讨着。
  看着阿明那一本正经深刻检讨的样子,阿浅又羡慕又想笑:“你们男生真好,不需要用功,随随便便学习,数理化就甩女生一条街,女生到高中了,好像都变笨了,成榆木脑袋了。”
  “哪里有啊?你们女生学语文、英语比男生强。反正,我的英语是惨不忍睹,十足的‘拐子马’。”
  “我更是‘拐子马’,数理化中除了化学是我的钟爱,物理、数学我看都不想看它们。以前,认为考六十分以下是天方夜谭,可如今,无论多用功,分数永远是那么可怜兮兮、不堪入目……”阿浅自上高中后,一直被数学和物理两科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可以抖搂抖搂了。   尽管有二十多里路,可是有阿明的陪伴,阿浅一点都没感觉累,而且,他们没有迟到,赶上了晚自习。
  到了学校要分手的时候,阿明默不作声,只是把阿浅湿了的米和菜留给自己,而把自己好好的米和菜给了阿浅。阿浅不由红了眼睛:“这怎么行?”
  “没事啊,我晒晒就是了,男孩子没关系。别管了,你收拾好赶紧去上晚自习吧。”阿明十分大气地挥挥手。
  “嗯!那我走了。”阿浅甜甜一笑。
  “对了,浅浅,你自行车没有骑熟,放学回家记得等我,我陪你……”阿明在阿浅身后又不忘大声叮嘱。
  “好!谢谢你啦!”阿浅心里涌起阵阵少女的专有甜蜜。
  阿明说到做到,以后往返学校的时候,他都陪着阿浅骑自行车,一直到阿浅在窄窄的一人行的田埂路上都能骑得飞快。
  但是,无论何时,阿浅发现,只要她回头一望,阿明总是骑着自行车在她后面跟着。
  这时,阿明就会快蹬几下自行车,和阿浅并行:“好巧啊!我们又在路上遇到了。如今,你的自行车骑得不错啊。不过,还是要小心点……”
  “嗯!”阿浅轻轻点头,然后突然骑快了,哈哈大笑,“来啊,我们比赛吧。”
  只是,拼命蹬着自行车的阿浅不知道,阿明并没有再次追上来,他望着“咯咯”笑着的阿浅,怅然若失,若有所思。
  阿明只是宽厚一笑,他不想告诉阿浅,为了每次都能护着骑自行车的阿浅,他费了多大的心思。
  无数次的巧遇,只是因为,青春年少单纯的喜欢。
  阿浅似乎不明白,这种遇见注定会刻骨铭心,会在未来的岁月里不经意间想起,温暖着她,让她懂得,原来,青春时光有人喜欢、有人护着,是多么的幸福美好。
  只是,只是,阿浅不知道这些。
  她还是无忧无虑地拼命蹬着自行车,埋头向前冲,直到满头大汗都不知道停下来,回头看看来路,看看阿明有没有跟上来。
  没心没肺的阿浅,懵懂无知的阿浅,简单到没有心事,也混沌不知别人的心事。
  家境同样困顿不堪的阿明,高考时大姐给了他二十块钱,他欢天喜地地塞给阿浅十块,仅仅只是因为怕阿浅考试时没钱买水。
  阿浅都不知道这是喜欢,只是十分感动:“你对我真好!”
  阿明一半失落一半宠溺:“我就是愿意对你好啊。”
  可惜,阿浅听不懂,她只是貪婪地享受着这浅浅的遇见,阿明带来的一次又一次的遇见,从来没去想过天长地久,也没有想过走遍了千山万水,自己还会清楚地记得前尘往事。
  是的,青春的遇见就是最好的生命模样,无关风花雪月。
  遇见,就是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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