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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的邱红根是一位值得我们尊重的诗人。他将近些年来陆续发表于《星星》《绿风》《诗选刊》《青年文学》等相关报刊上的160多首诗歌，结集为《萤火虫研究》，2020年10月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他是一名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因医术、医德出众而赢得“邱一刀”的美誉。集中品读完他的这本集子，结合原先对他诗歌的阅读印象，一把诗歌的手术刀明晃晃地展现在我的眼前。
一.这把手术刀是犀利的，这主要体现在诗人目光敏锐、语言尖锐上
诗人的内心是敏感的，所以他们看待事物的目光也比常人敏锐，而邱红根更是能够极其敏锐地捕捉依附在事物上的诗意，并运用一针见血的语言表达出来。请看他的诗作《镜中》：
有一次，
在“惠民”理发店，
我注意到镜子中的自己。
那家伙满脸横肉，体态臃肿，
那家伙贼眉鼠眼，皮笑肉不笑，
他是我吗？
有一刻我神志恍惚。
迟疑，虚拟——
强烈的日光灯连同胖子师傅的笑
显得多么不真实……
长久的观察之后，
我承认，我能够辨明，
镜中的左实际是生活中的右。
是的，仅此而已
一次平常的理发，却是诗人审视自我的契机，将镜中的自己与现实中的自己相比照：那个“满脸横肉，体态臃肿”“贼眉鼠眼，皮笑肉不笑”的家伙是“我”吗？这是自省后的怀疑与拷问，但诗人在“迟疑，虚拟”之中感到“神志恍惚”，以至在“长久的观察之后”也就仅仅发现事物的左右之不同，并且“是的，仅此而已”。尽管诗人对自己还是迷茫的，并没有通过镜子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只要有这么一双不断审视自我的眼睛，他不仅能够辩明左右，终究还会辩明真假、善恶、美丑。
《遮盖》中擦鞋妇女“趁我不注意/用油将鞋面上的灰尘轻轻遮盖/连同我时间的暗伤”，遗憾之中有隐痛。《埋葬之诗》中“你有你的‘虚怀若谷’/我有我的‘前程似锦’”，反讽之中有伤感。《井》中“冲不出石头阵的围困/你难免越来越/目光短浅”，调侃之中透深刻。《不合时宜的雪》中“乡下的麦子，没见过世面/正长身子骨儿/又怎能抵御这彻骨的寒冷”，惋惜之中有遣责……这样锋利的语言只是诗人进入事物的一个通道，它更多反映的是诗人内心感知事物的敏锐性与明辨是非的洞察力。
二.这把手术刀是精准的，这主要体现在诗人对准靶心、有的放矢上
邱红根是一名医生，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但要治好病人的前提是找准病因并对症下药。对于现实社会的个体和群体，他以特有的眼光穿透云层和迷雾，直逼事物的核心和本质。这种精准不仅需要诗人目光敏锐，更需要诗人思想的底片清晰，感光充分，并能通过思考综合分析，才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请看《澳门印象》：
赌场是资本主义的
威尼斯人酒店里的人造天空是资本主义的
澳门银河钻石秀是资本主义的
大三巴牌坊是资本主义的
基督教坟场是资本主义的
圣安东尼教堂是资本主义的
耶稣会纪念广场是资本主义的
鱼人码头的铜像是资本主义的
西湾大桥和嘉乐庇大桥是资本主义的
名表、钻石项链、保罗。名莎皮具是资本主义的
导游露骨的讲解是资本主义的
晚上“八国联军”表演是资本主义……
只有路环岛上的度假村
这里的海水、沙滩、蓝天、白云
带一点梦想社会主义的痕迹
诗人来到“一国两制”的澳门，所见所闻所感几乎都“是资本主义的”，都烙上了资本主义的印记，所以，诗人连用十二个“是”字判断句从澳门的多方面揭示其资本主义的本质。澳门呈现给我们的印象肯定是多维度、多色彩的，但邱红根的目光不被遮盖，思想不被迷惑，而是一眼就看出了其资本主义的真面目，可谓一语中的，直抵要害。不仅如此，诗人为了缓解主观判断的强度和硬度，诗人故意说得客观一些：“只有”度假村“这里的海水、沙滩、蓝天、白云/带一点非资本主义的痕迹”。这种语言表达既表现出诗人把握事物的准确性，又反映出诗人思考问题的缜密性。
《宽恕》中“对这些没有信仰的人，我相信：死/是對他们最大的宽恕”，面对弱势与强者，诗人站在正义一边，看得清，批得准，瞄准的是人的灵魂。《删除》中“秋深了，一阵风/删除所有枯黄的病叶”，面对季节更迭，诗人慨叹岁月，感怀人生，对准的是人的心灵。《身体里的恐怖主义》中“今天我急需一把刀子/割掉聒噪的舌头”，面对工作的艰辛，诗人反观自身，需要情绪的“宣泄”而不是语言的表达，切中的是人的心理。《病床头的念佛机》中“让佛光普照，他应该均匀地/把爱，分给每一个人……”，面对医学不能去除的疾病，诗人借用他人的“菩萨”，用“爱”抚慰众生……对事物把握得准确不准确，直接影响着诗意的呈现效果，邱红根的精准“一刀”，常能出人意料、出奇制胜。
三.这把手术刀是明净的，这主要体现在诗歌的主旨明确、表达纯净上
当代诗坛可以说是极其混乱的，诗歌标准的多元化和不确定导致诗歌生态的恶化，一些诗人将诗歌写得云里雾里，艰涩难懂，让人读了半天摸不着头脑，这样的诗歌只会遭到唾弃。而邱红根的诗歌没有一首是读者不可琢磨的，他做人爱憎分明，写诗毫不含混，坚持写读得懂的诗歌。他的每一首诗都有比较明确的主题指向，从不玩弄朦胧、玄奥之术，总是将一首首光洁锃亮、有模有样的精美诗歌奉献给广大读者。请看《狗的爱情观》：
欢欢的右腿骨折
始于一次车祸
后来落下了终身残疾
跑快了，一瘸一拐的
这似乎并没给欢欢
造成多大心理障碍
她依旧瞧不起许多狗 依旧有许多狗想和欢欢交朋友
在人类世界里
这简直无法想象。我们看来
那是致命的事——
一旦残疾就会掉价
就会主动降低择友标准
我理解的狗狗爱情观
不像人类一样实际
并不附带一些物质化的前提
在狗的世界里，一只狗不幸遭遇车祸，“落下了终身残疾”，却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障碍”，两个“依旧”彰显着她的正常生活。而“在人类世界里/这简直无法想象”，就会直接影响到她的爱情和婚姻直至整个人生。过度“物质化”的社会现实导致人们过于“实际”，以至爱情观的扭曲变形，人的精神层面遭到挤压与重创，使美好的爱情顿然失色、黯淡无光。表面上写狗，实际上以狗讽人，诗人疼痛不幸，同情弱者，针砭现实，思想明朗，并将自己的观点与态度鲜明、干净地表现出来，引起读者的共鸣。
《卖花姑娘》中“她花朵一们的年龄/生动着城市僵硬的表情”，赞美得明明白白;《陌生人》中“他们不会在乎我的来去/也不会关心我的生死”，冷漠得清清楚楚：《缘分的距离》中“我们的缘分相差/两小时三十分”，调侃得干干净净;《卖报的老人》中“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关心一份报纸的命运”，一语道破沧桑;《陀螺》中“哪怕头晕目眩/倾斜的日子/只能用一根鞭子修正”，寥寥说尽命运……诗歌主旨的确定性是有风险的，弄得不好就会让人感觉单调乏味，但邱红根的诗歌让人读着舒服，不仅没有枯燥之感，而且越读越有味道，如同一杯绿茶在手，通透馥郁，闻着香，品着润，给人清心明目之感。
四.这把手术刀是仁厚的，这主要体现在诗歌的情怀悲悯、精神慈厚上
著名医药学家孙思邈倡导医者要“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乃成苍生大医，可见医道在于仁。仁厚是中华民族的一种传统美德，邱红根秉承医生的仁爱宽厚之心，并驾轻就熟地融合到诗歌创作中，坚持做人的本色，坚守写诗的道义，他的诗歌写作都是大德在胸、仁爱萦怀的真情表达。这样的精神向度无疑是高位的，在感染读者的同时，很好地提升了他的诗歌品质。请看《停顿》：
整个上午，在强烈的无影灯下
我专注于切割、缝合和止血
面对成功切除的一只患病乳房
很有成就感的我
长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抬起头
外面阳光很亮
一群青年男女，手捧鲜花
热烈地交谈着
从一楼手术间的窗口走过
这才想起今天是妇女节
再看手术台上34岁的未婚女孩
我感到时间突然停顿了一下
作为一名外科大夫，“面对成功切除的一只患病乳房”，肯定会分外高兴，因为他成功地救治了一位病人。但是，作为诗人却高兴不起来，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为大龄未婚女孩生命的缺憾而深深地惋惜。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切割”对这么一位女孩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感到时间突然停顿了一下”。时间不会因谁而停顿，那是诗人的悲悯之心在为女孩痛惜、震颤：女孩应该像那群青年男女一样，“手捧鲜花”地享受生命的快乐和光辉，但她的人生因此将遭受难以估量的影响！医者仁心，诗人却有更大的慈悲。
《减法》中“时间是个坏孩子/一直在我们乡村做着减法”，这是失去乡亲的惶恐与惆怅;《自由落体》中“我怀疑，是春天大地上/盛开的一朵玫瑰”，这是对轻生者的哀叹与悼念;《妈妈的心思》中“她担心死在异地/魂找不到路，归不了家”，这是对母亲的理解与牵挂;《玉兰花》中“窗外枝头上热闹的玉兰花/多像一个个休止符号”，这是对遭遇瘟疫的人间的祈祷和祝福;《这些名字》中“这些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最近读《零极限》/我知道我要对这些名字负责”，这是对有缘人的忏悔与感恩……没有仁厚之心，医术不可能高明，手术刀也会即刻生锈;没有仁爱之心，诗人只能是语言的暴徒，只会有意无意刺伤读者的心灵。邱红根诗歌的“手术刀”闪耀着仁厚的精神之光，为我们切除病痛的同时，也抚慰着我们的内心。
邱红根是一名职业医生，他的诗歌里常常渗入医生的理性思维和价值判断，因而他的诗歌具有某种诊断的效果。诗评家刘波说：“邱红根的写作，也像他的医生生涯一样，讲求一种精准：表达上的精练和情感上的准确。他的冷静是零度写作的某种变调，直指现实世界的客观存在，因此，他的诗虽无浓烈的情感激蕩，但总在字词间令人思考。”从1989年算起，邱红根的诗歌写作已经整整持续了30年之久。30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经历了漫长的30年之后，他说：“我的苦难的诗歌依然年轻。”的确，他的诗歌充满生机与活力，透着锋芒和锐气。可是，他的诗歌产量并不高，据说每年就写那么几首。正因为这种“慢”，让他在内心黑暗的时候，能够精准地找到更富质感、更富蕴含的诗的光亮。
（作者单位：湖北省应城市教育局）
一.这把手术刀是犀利的，这主要体现在诗人目光敏锐、语言尖锐上
诗人的内心是敏感的，所以他们看待事物的目光也比常人敏锐，而邱红根更是能够极其敏锐地捕捉依附在事物上的诗意，并运用一针见血的语言表达出来。请看他的诗作《镜中》：
有一次，
在“惠民”理发店，
我注意到镜子中的自己。
那家伙满脸横肉，体态臃肿，
那家伙贼眉鼠眼，皮笑肉不笑，
他是我吗？
有一刻我神志恍惚。
迟疑，虚拟——
强烈的日光灯连同胖子师傅的笑
显得多么不真实……
长久的观察之后，
我承认，我能够辨明，
镜中的左实际是生活中的右。
是的，仅此而已
一次平常的理发，却是诗人审视自我的契机，将镜中的自己与现实中的自己相比照：那个“满脸横肉，体态臃肿”“贼眉鼠眼，皮笑肉不笑”的家伙是“我”吗？这是自省后的怀疑与拷问，但诗人在“迟疑，虚拟”之中感到“神志恍惚”，以至在“长久的观察之后”也就仅仅发现事物的左右之不同，并且“是的，仅此而已”。尽管诗人对自己还是迷茫的，并没有通过镜子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但只要有这么一双不断审视自我的眼睛，他不仅能够辩明左右，终究还会辩明真假、善恶、美丑。
《遮盖》中擦鞋妇女“趁我不注意/用油将鞋面上的灰尘轻轻遮盖/连同我时间的暗伤”，遗憾之中有隐痛。《埋葬之诗》中“你有你的‘虚怀若谷’/我有我的‘前程似锦’”，反讽之中有伤感。《井》中“冲不出石头阵的围困/你难免越来越/目光短浅”，调侃之中透深刻。《不合时宜的雪》中“乡下的麦子，没见过世面/正长身子骨儿/又怎能抵御这彻骨的寒冷”，惋惜之中有遣责……这样锋利的语言只是诗人进入事物的一个通道，它更多反映的是诗人内心感知事物的敏锐性与明辨是非的洞察力。
二.这把手术刀是精准的，这主要体现在诗人对准靶心、有的放矢上
邱红根是一名医生，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但要治好病人的前提是找准病因并对症下药。对于现实社会的个体和群体，他以特有的眼光穿透云层和迷雾，直逼事物的核心和本质。这种精准不仅需要诗人目光敏锐，更需要诗人思想的底片清晰，感光充分，并能通过思考综合分析，才能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请看《澳门印象》：
赌场是资本主义的
威尼斯人酒店里的人造天空是资本主义的
澳门银河钻石秀是资本主义的
大三巴牌坊是资本主义的
基督教坟场是资本主义的
圣安东尼教堂是资本主义的
耶稣会纪念广场是资本主义的
鱼人码头的铜像是资本主义的
西湾大桥和嘉乐庇大桥是资本主义的
名表、钻石项链、保罗。名莎皮具是资本主义的
导游露骨的讲解是资本主义的
晚上“八国联军”表演是资本主义……
只有路环岛上的度假村
这里的海水、沙滩、蓝天、白云
带一点梦想社会主义的痕迹
诗人来到“一国两制”的澳门，所见所闻所感几乎都“是资本主义的”，都烙上了资本主义的印记，所以，诗人连用十二个“是”字判断句从澳门的多方面揭示其资本主义的本质。澳门呈现给我们的印象肯定是多维度、多色彩的，但邱红根的目光不被遮盖，思想不被迷惑，而是一眼就看出了其资本主义的真面目，可谓一语中的，直抵要害。不仅如此，诗人为了缓解主观判断的强度和硬度，诗人故意说得客观一些：“只有”度假村“这里的海水、沙滩、蓝天、白云/带一点非资本主义的痕迹”。这种语言表达既表现出诗人把握事物的准确性，又反映出诗人思考问题的缜密性。
《宽恕》中“对这些没有信仰的人，我相信：死/是對他们最大的宽恕”，面对弱势与强者，诗人站在正义一边，看得清，批得准，瞄准的是人的灵魂。《删除》中“秋深了，一阵风/删除所有枯黄的病叶”，面对季节更迭，诗人慨叹岁月，感怀人生，对准的是人的心灵。《身体里的恐怖主义》中“今天我急需一把刀子/割掉聒噪的舌头”，面对工作的艰辛，诗人反观自身，需要情绪的“宣泄”而不是语言的表达，切中的是人的心理。《病床头的念佛机》中“让佛光普照，他应该均匀地/把爱，分给每一个人……”，面对医学不能去除的疾病，诗人借用他人的“菩萨”，用“爱”抚慰众生……对事物把握得准确不准确，直接影响着诗意的呈现效果，邱红根的精准“一刀”，常能出人意料、出奇制胜。
三.这把手术刀是明净的，这主要体现在诗歌的主旨明确、表达纯净上
当代诗坛可以说是极其混乱的，诗歌标准的多元化和不确定导致诗歌生态的恶化，一些诗人将诗歌写得云里雾里，艰涩难懂，让人读了半天摸不着头脑，这样的诗歌只会遭到唾弃。而邱红根的诗歌没有一首是读者不可琢磨的，他做人爱憎分明，写诗毫不含混，坚持写读得懂的诗歌。他的每一首诗都有比较明确的主题指向，从不玩弄朦胧、玄奥之术，总是将一首首光洁锃亮、有模有样的精美诗歌奉献给广大读者。请看《狗的爱情观》：
欢欢的右腿骨折
始于一次车祸
后来落下了终身残疾
跑快了，一瘸一拐的
这似乎并没给欢欢
造成多大心理障碍
她依旧瞧不起许多狗 依旧有许多狗想和欢欢交朋友
在人类世界里
这简直无法想象。我们看来
那是致命的事——
一旦残疾就会掉价
就会主动降低择友标准
我理解的狗狗爱情观
不像人类一样实际
并不附带一些物质化的前提
在狗的世界里，一只狗不幸遭遇车祸，“落下了终身残疾”，却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障碍”，两个“依旧”彰显着她的正常生活。而“在人类世界里/这简直无法想象”，就会直接影响到她的爱情和婚姻直至整个人生。过度“物质化”的社会现实导致人们过于“实际”，以至爱情观的扭曲变形，人的精神层面遭到挤压与重创，使美好的爱情顿然失色、黯淡无光。表面上写狗，实际上以狗讽人，诗人疼痛不幸，同情弱者，针砭现实，思想明朗，并将自己的观点与态度鲜明、干净地表现出来，引起读者的共鸣。
《卖花姑娘》中“她花朵一们的年龄/生动着城市僵硬的表情”，赞美得明明白白;《陌生人》中“他们不会在乎我的来去/也不会关心我的生死”，冷漠得清清楚楚：《缘分的距离》中“我们的缘分相差/两小时三十分”，调侃得干干净净;《卖报的老人》中“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关心一份报纸的命运”，一语道破沧桑;《陀螺》中“哪怕头晕目眩/倾斜的日子/只能用一根鞭子修正”，寥寥说尽命运……诗歌主旨的确定性是有风险的，弄得不好就会让人感觉单调乏味，但邱红根的诗歌让人读着舒服，不仅没有枯燥之感，而且越读越有味道，如同一杯绿茶在手，通透馥郁，闻着香，品着润，给人清心明目之感。
四.这把手术刀是仁厚的，这主要体现在诗歌的情怀悲悯、精神慈厚上
著名医药学家孙思邈倡导医者要“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乃成苍生大医，可见医道在于仁。仁厚是中华民族的一种传统美德，邱红根秉承医生的仁爱宽厚之心，并驾轻就熟地融合到诗歌创作中，坚持做人的本色，坚守写诗的道义，他的诗歌写作都是大德在胸、仁爱萦怀的真情表达。这样的精神向度无疑是高位的，在感染读者的同时，很好地提升了他的诗歌品质。请看《停顿》：
整个上午，在强烈的无影灯下
我专注于切割、缝合和止血
面对成功切除的一只患病乳房
很有成就感的我
长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抬起头
外面阳光很亮
一群青年男女，手捧鲜花
热烈地交谈着
从一楼手术间的窗口走过
这才想起今天是妇女节
再看手术台上34岁的未婚女孩
我感到时间突然停顿了一下
作为一名外科大夫，“面对成功切除的一只患病乳房”，肯定会分外高兴，因为他成功地救治了一位病人。但是，作为诗人却高兴不起来，而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为大龄未婚女孩生命的缺憾而深深地惋惜。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切割”对这么一位女孩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感到时间突然停顿了一下”。时间不会因谁而停顿，那是诗人的悲悯之心在为女孩痛惜、震颤：女孩应该像那群青年男女一样，“手捧鲜花”地享受生命的快乐和光辉，但她的人生因此将遭受难以估量的影响！医者仁心，诗人却有更大的慈悲。
《减法》中“时间是个坏孩子/一直在我们乡村做着减法”，这是失去乡亲的惶恐与惆怅;《自由落体》中“我怀疑，是春天大地上/盛开的一朵玫瑰”，这是对轻生者的哀叹与悼念;《妈妈的心思》中“她担心死在异地/魂找不到路，归不了家”，这是对母亲的理解与牵挂;《玉兰花》中“窗外枝头上热闹的玉兰花/多像一个个休止符号”，这是对遭遇瘟疫的人间的祈祷和祝福;《这些名字》中“这些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最近读《零极限》/我知道我要对这些名字负责”，这是对有缘人的忏悔与感恩……没有仁厚之心，医术不可能高明，手术刀也会即刻生锈;没有仁爱之心，诗人只能是语言的暴徒，只会有意无意刺伤读者的心灵。邱红根诗歌的“手术刀”闪耀着仁厚的精神之光，为我们切除病痛的同时，也抚慰着我们的内心。
邱红根是一名职业医生，他的诗歌里常常渗入医生的理性思维和价值判断，因而他的诗歌具有某种诊断的效果。诗评家刘波说：“邱红根的写作，也像他的医生生涯一样，讲求一种精准：表达上的精练和情感上的准确。他的冷静是零度写作的某种变调，直指现实世界的客观存在，因此，他的诗虽无浓烈的情感激蕩，但总在字词间令人思考。”从1989年算起，邱红根的诗歌写作已经整整持续了30年之久。30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经历了漫长的30年之后，他说：“我的苦难的诗歌依然年轻。”的确，他的诗歌充满生机与活力，透着锋芒和锐气。可是，他的诗歌产量并不高，据说每年就写那么几首。正因为这种“慢”，让他在内心黑暗的时候，能够精准地找到更富质感、更富蕴含的诗的光亮。
（作者单位：湖北省应城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