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村的农民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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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中条山脚下盐池南畔的蚩尤村,可以说是赫赫有名。之所以有名,主要是因为它的村名——蚩尤,当地人读作“池欧”。据一些地方资料和民间传说,早在5000年前的原始部落时期,这里是蚩尤部落的所在地。
  在这个鼎鼎大名的村里,活跃着这样一个小剧团,尽管因为耕种环境不好,许多人都外出打工,演员常常凑不齐,经费也难以保障,但他们仍不辞辛苦,坚持近9年为村民们演出。他们自编自演的农家剧,将农家生活和村里发生的事儿都原汁原味地搬上舞台,装点了周边村民的文化和娱乐生活,为村民们带来笑声的同时,也带了些许思考。
  
  有名气的大村庄
  
  在蚩尤村,经常有一些研究历史和民情风俗的专家学者到这里来考察。据说5000年前的原始部落时期,因为有盐池之利,再加上善冶兵器,所以蚩尤部落逐渐强大起来。住在中原一带的黄帝部落和炎帝部落为了争夺盐池,先后都和蚩尤发生了部落战争,但都没有取胜,后来黄帝和炎帝联合起来,这才打垮了蚩尤。
  蚩尤虽然失败了,但他在历史上的影响却很深,并留下了许多遗迹。由于中国历史一直尊崇炎黄二帝,蚩尤一直是反面形象,所以在唐朝的时候,蚩尤村被改名为“从善村”。直到上世纪90年代,随着地方文化研究的不断兴盛和一些海内外侨胞的寻根问祖,蚩尤才作为正面形象被重新认识,“蚩尤村”的名称才得以恢复,现在,这个村的名气越来越大。
  2011年3月5日,记者走进蚩尤村。这里和其他村子一样,街道全部水泥硬化,几条主干道边上人家的房屋高大宽敞,门楼高耸,贴着白瓷片、红瓷片的大门看上去漂亮气派,整齐划一。但一走进村庄的内部,就会发现房屋新旧夹杂,街道宽窄不一,有些破败的院墙里边会兀然耸立起一座二层或者三层的小楼,而有的院落却是人走屋空,院子里长满了与人一般高的蒿草,几棵大树歪歪扭扭地照看着这即将倒塌的房屋。
  随着向导走进一户人家,主人叫张高山,今年70多岁了。他家的院子很大,将近一亩,院子里洒满了明亮而温暖的阳光。向导告诉记者,张老汉是一个大能人,能写会画,还会拉二胡。他家的所有对联都是他自己连编带写,记者看到,院子里几乎所有的门框上都贴着鲜红的对联,包括后院门口。更有意思的是,在种花的白墙上还贴着一副对联,上写: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墙跟前是几棵刚栽种的竹子,可见主人的雅致。
  张高山告诉记者,蚩尤村有2800多口人。由于背靠中条山,往北是盐池,能耕种的土地很少,人均不到半亩,自古以来靠种庄稼很难生活,所以许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一般村里没出去的村民农闲时的主要娱乐活动常常就是看看电视,打打麻将。但蚩尤村有小剧团,逢年过节、村里大事或者有人请时都会演出,八九年了,一直坚持演出,能演出七八个剧目,在当地还挺有影响。
  
  戏源于生活
  
  为了能看到这个农民剧团的排练现场,记者连续两个晚上来到蚩尤村。晚上快8点的时候,村里已一片宁静,天很黑,虽然有路灯,但毕竟不像城市那样明亮。在村小学的门口,我们听到了悠扬欢快的二胡声,循声而去,进了一间平房,只见屋子里有十几号人,正在排练。戏已经演到高潮处,板高腔急,锣鼓家伙,声震屋瓦,几个女演员连蹦带跳,指着男主人公的鼻子讨债,骂声不绝,一声锣响,男主人公气得倒在了地下,场面霎时宁静。
  休息期间,团长杨福仓介绍,这出戏名叫《酸枣甜酸枣苦》,反映的是一个做生意赔了本的农民,面对债主步步紧逼的困窘生活,以及他在困难中如何挣扎的心理状态。
  旁边几个演员马上补充说,这戏说的就是我们村的事,有些事就是我们自己身边发生的,都是看过的,经历过的,有些话还是我们自己说过的,所以演起来就特别自然、真切。
  杨福仓说,这个本子是他自己编写的。情节里边也有他的血和泪,还有一点思考。
  除此之外,这个农村剧团还自编剧本,演出了《人间真情》《可怜天下父母心》,移植改编了《山村母亲》等剧目。记者不由对他肃然起敬。据说,他们每次演出都有一两千名观众。许多观众看完后评论说,演得真好,真感人,句句唱到咱心坎上,说出了咱农民群众的心里话。
  
  曾经疯狂的村庄
  
  谈及为什么能创作出《酸枣甜酸枣苦》这部戏,杨福仓说,这都是有感而发的。因为我们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从杨福仓和许多村民那里得知,因为蚩尤村紧靠盐池,池子里自生一种细如沙土的小虫,学名丰年虫,村里人俗称盐水虫。因含高蛋白,又是活性,因而成为南方繁殖幼鱼幼虾不可缺少的饲料。从上世纪80年代末,村里就开始有人打捞,并且因此发了财,带动了很多村民的参与,源源不断地卖到南方。就此形成了一股打捞盐水虫的狂潮。因为小虫聚焦在盐池的堤埝边缘上,疯狂的人们,就决堤毁坝,严重破坏了盐池的防护设施,于是政府开始打击这一行为。再加上当地所产的虫子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那些信息灵通的人们,就开始从青海的格尔木,甚至西藏的可可西里去收购倒卖盐水虫。
  短短两三年,几家最早涉足的村民就发了财,他们大包大包地往回扛钱,有人比城里人更早地用上了手机。因地处山下,信号不好,有人站在自家的平房顶上打电话,惹得四邻羡慕嫉妒恨。最红火时,四邻八乡都做起了贩虫的买卖,大家联合起来,几家、十几家凑足几百万元的本钱来做此生意。收购价也从当初的一吨几千元,炒到几万元,最高时炒作到三四十万元一吨。
  世代种地的人们,一夜暴富,开始大把花钱,随手掏出的都是百元大钞。相邻的夏县卖菜的人最愿意到蚩尤村来,因为常常可以不用找零钱。
  盐水虫收回后,只经过简单晾晒,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甚至质量也没有很高要求。面对高额回报,一些见钱眼开,只顾眼前利益的人们开始弄虚作假,甚至往里掺沙子,导致那些南方养殖户不再购买当地的盐水虫,而是直接从美国或者泰国进口,而且价格比在国内收购的还要便宜,于是国内盐水虫价格一落千丈,蚩尤村那些高价收购的虫子就失去了市场,再也卖不出去了,即使低价赊给养殖户人家也不要,最后导致血本无归。村子里几乎所有贩卖盐水虫的人都赔得一塌糊涂。当初合伙做生意的人马上翻了脸,亲姐妹反目成仇,父子之间也因钱而生恨。当初硬把钱塞给人家,让代收盐水虫的,也寻死觅活来要账。一位村民说,当初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人,最后一个个蔫得像个死鸡娃。有些人为了躲债,远走他乡,还有的人到现在十几年了也没有音信,不知是死是活。
  说起这段往事,许多人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甚至流下了眼泪。
  
  会写戏的农民
  
  杨福仓就是其中的一员。在贩卖盐水虫的狂潮中,他也深陷其中,最后不仅赔得倾家荡产,还在去福建要账的路上,从三轮车上摔下来,在床上整整躺了3年,又花了一笔巨额的医疗费,欠了一屁股外债,到现在还没有还清。村里有类似经历的人说,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坐在家里听到敲门声,总以为是讨债的。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稳觉,不敢见人,心烦意乱,惶惶不可终日。杨福仓说,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感受,所以他病好之后,就把这段经历写成了剧本,《酸枣甜酸枣苦》其实就是写蚩尤村所有人的经历,只不过把盐水虫换成了酸枣树而已。
  杨福仓身上有一种非常执著的精神。虽然健康恢复,但一条腿瘸了。面对艰难的生活,他凭着对艺术的热爱,拖着残疾的腿,硬是把一群文艺爱好者组织起来,成立了蚩尤村业余剧团。他要用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宣传和谐社会,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几年来,他自编自导自演的剧目多达七八出,都是讲和谐,讲孝道,演农民事,说农民话,受到农民群众的极大欢迎。几年来,他们在方圆几十里的村庄都演过戏,许多人通过看戏认识了他们。
  
  需要支持的剧团
  
  面对记者,杨福仓感慨万千。他说,这个团成立已经快9年了,在当地一带还有点影响,但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农民都愿意看他们的戏,但剧团却常常凑不齐一个完整的班子。他指着身边的演员说,这些人年纪都大了,都是爷爷奶奶,白天男人们要干活,女人们要照顾孩子,晚上排练时还都得把孩子带着。在现场,记者看到四五个小孩子,有的趴在大人怀里,有的在现场窜来窜去,还有的在木箱上睡觉了。
  杨福仓说,平常剧团的演员都是硬凑出来的。村子里虽然人口多,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几个拉二胡的,有两个是外村的,离蚩尤村五六里,天天晚上骑着摩托赶来,风雨无阻,光汽油钱一年就得好几百。可几年来剧团没有一点收入,都是义务演出,有好多人受不了这苦,又没有好处,演几场就跑了。有时没有演员,只好上门去求人家。杨福仓说,虽然条件很差,但群众都喜欢剧团的戏,经常有一些村子请剧团去演出,他表示,他们不能放弃。
  最近在李村演出,人家给了一千块钱。杨福仓准备把这钱给大家发一点补助,但大家都说不要,都认为最好给剧团添一点家当。说到这里,杨福仓有点激动,“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指着周围环境说,“你看看,我们演出好几年了,还是这么一点破家当。”几个演员搭腔说,连个话筒都没有,也没有音响,演出都是靠大嗓门喊,又费嗓子,又没有效果。几场下来,嗓子都哑了。而剧场的桌凳包括道具,都是演员自己置备的,有的是家里带来的,有的是借的,有的家伙譬如箱子还是杨福仓自己制作的。他们渴望能得到一些支持,添置一些布景,音响,灯光,剧团就像样了。
  在记者和他们告别时,杨福仓对着剧团的全体成员高呼道:现在有人关注我们了,我们一定要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全体人员鼓掌高呼,把我们送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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