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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直航”及大陆人民赴台旅游之后,经济上的互惠互动虽还言之过早,尚看不出成效(就是最简单的省钱省时,目前都达不到,因仍要绕经香港飞航情报区),文化上扩大交流影响之迹象却十分明显。台湾各景区为了迎接大陆游客,已大幅更新简体字的广告牌、招牌、广告、文宣,包括产品的包装和相关说明文书。昔年“反共抗俄”时代遗留下来的口号标语,也尽量拆除,以降低误解、促进沟通。
台湾对简体字亦是早就熟稔
在此之前,大陆出版品早已可在台湾公开流通。在台北,采购大陆图书,可说比在大陆任何地方都要便利,且服务周到、价格低廉,故简体字之阅读,在知识界已毫无问题。社会上,自开放大陆探亲以来,20余年间去大陆探亲、旅游、经商、就学者不计其数。这些人对简体字亦是早就熟稔的。因此,为因应“直航”及大陆人民来台旅游而大幅增加的这些简体字,可单纯视为体贴和生意经。犹如在大陆各旅游区过去除了英文之外,往往加注日文说明。近年因韩国旅客大增,便也加标韩文。这属于一种功能性语言,旨在提供对方的方便,以利营销我方的产品。对于本地人之文字使用及文化认同,大抵不至造成混淆或形成重大影响。例如,没有人会觉得大陆各地竞相标示韩文、各城市遍布韩文烤肉店的招牌,将影响到中国人对汉字的使用。
简体字大体与传统汉字相同
不过,简体字毕竟不同于韩文和日本汉字,它大体与传统汉字相同,虽局部简化,但并不能说就体系迥异了。其中若干简体字的写法,本出于古代之俗体字、异体字或民间已通用之简体字。如竈写成灶、臺写成台、體写成体、門写成门,1935年教育相关部门所公布之简体字表中本来就已纳入,至今台湾地区在手写文字时也普遍通用。因此简体字与繁体字不同的,其实只有那些1956年以后的新造字,如蕭变成肖、葉变成叶、幣变成币、聖变成圣、衛变成卫之类。英文韩文与中文,体系不一样,不会造成混淆;日文也体系不同,故虽里面夹杂汉字,但亦不会混淆,那偶尔碰上的汉字,反而担任着他乡故知的角色,可带领我们去意会异乡的风光。唯独简体字,体系大同,其小异之处反而令人弥增疑惑。孔子说:“恶紫之夺朱也”,正是由于紫近似朱而却不是朱之故。
繁简字的并存通行现象势必愈形扩大
台湾学界的共识,即是恶紫之夺朱的。对繁体字情有所钟,均不以简体字为然。认为条理紊乱、推类妄谬,不利辨识,也不利学习。但尊重大陆民众只受过简体字教育,对繁体字不熟悉,故亦不想强令大陆改行繁体字。对台湾内部简体字之流通,亦以为文字流通,取便功能,没必要强制规范;且社会日趋多元,规范既不必要也不会有效果。因此1990年教育有关部门即表示:招牌、广告、报章杂志使用简体字,乃个人自由,政府无权干涉。反观大陆,2006年上海市还规定招牌、广告、标志牌若出现繁体字时必须加标简体字。可见大陆对繁简字使用之政治顾虑仍然很多,情况跟对待日文韩文并不一样。
但文化上的事,不能由政治来考虑。两岸交流互动愈密切,繁简字的并存通行现象势必愈形扩大。如前所述,台湾过去简体字只流通于学界文化界,现在则将更扩及社会各领域:城市招牌广告、旅店说明档、农场山庄,乃至原住民部落,都会有更多的简体字在使用着。
同理,大陆的繁体字使用环境也在改变,目前已与20世纪80年代截然不同了。繁体字出现之频率,越来越高。我在珠海一学校看学生张贴的海报,竟有80%是繁体字,虽然因繁简转换不熟悉而常有错字,但已很令人惊异珠海与港澳文化互动影响之效了。其余可以类推。
《未央歌》正说明出版人对繁体字阅读市场充满信心
例如,过去大陆出版品虽也不乏采用繁体字者,但基本上是古籍点校或专业古代文史研究才会如此。今年随电影《色·戒》热潮而推出的抗战时期大学生活小说《未央歌》,却全采繁体字印刷。此等畅销通俗读物,竟敢如此排印,正说明出版人对繁体字阅读市场充满信心。至于网络这种新媒介,本以青少年使用者占大多数,可是繁体字的网站或博客也并不罕见。我自己在新浪网的博客,即采用繁体字。早期常有愤青上来恶诟,说看不懂,要求改用简体字。但渐渐此类人就少了。或许他们看不懂便懒得再来光顾,可是愿意费神来读的人仍然不少。“台湾大选”后,我贴一短文,点阅者便多达40余万,足证繁体字未必就无市场。网上一些作传统诗词、写辞赋的朋友,当然更常使用繁体字。而这些作者也不同于过去那些老干部老学究,都是年轻人。
识繁写简
大陆的繁体字使用环境已然如此,今再因“直航”及赴台旅游,人人都可到台湾这个以繁体字为主的环境中去体会一番。过去已熟悉繁体字者,当会愈感亲切;过去不熟悉的,则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玩一趟下来也就熟悉了,将来“识繁写简”,殆无困滞。所以说交流促进了解、增强文化互动,对两岸的人文环境总是好的!
龚鹏程
1956年生于台湾。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博士。曾任台湾淡江大学文学院院长、台湾南华大学、佛光大学创校校长等教职,台湾《国文天地》月刊总编辑、学生书局总编辑、台湾“行政院”陆委会文教处处长、国际佛学研究中心主任等职。今游大陆,为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客座教授。
好学深思,以读写为乐,著书70余种,主编书刊数百种。兼综四部,博涉九流,对学界深具影响。又曾办刊、办报、办出版社,并出任公职推动两岸文教交流。为当代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