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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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长在一个闭塞的小城。听说集邮这个词是在五年级。那是县文化局要举办集邮比赛,几本册子在班里反复传,大家钦羡不已。许多人蠢蠢欲动了,也要集邮。
  我的同桌和两个朋友,头一天放学,拉着家长到邮局买了集邮册。三人的册子一样,又大又方,黄皮,十块钱。回家,我也缠着我妈要了钱往邮局跑,到了,只见墙上贴着三行字:集邮是知识的海洋,集邮是友谊的桥梁,集邮能保值增值。这三句话将近二十年没想起了,如今居然记得。
  卖邮票的老头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我,正是同学买过的样式。我忙摆摆手,说拿别的。老头又拿出几本让我挑。我挑了本最小巧漂亮的,也是十块。拿到班里,我骗同学说花了四十块。大家都信了,我很满足。
  从那之后,我为数不多的钱都砸在了集邮上。我平时没零花,都是买早餐的钱,省一点,省一点,买了几十张邮票。最好的办法是发展一个笔友。可到哪里发展呢?看作文选,许多大城市的小朋友有笔友,有人还友好交流到日本去了。但我这种小城里的孩子,只能回家跟二大爷家孩子友好交流。二大爷家孩子也不爱写信,就算写,二大爷捎来就行了,不用走邮局。总之,笔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唯一的法子是:买。兜里揣着钱跑到邮局,看着花花绿绿的邮票,哪张都想买,又舍不得钱。看到一套很漂亮的,面值三块二,卖十块。没那么多钱,就问老头:“要是过年再买,涨价不?”老头说不涨价。“好,你别卖给人家,我领了压岁钱来买。”
  那时候,我小姑在谈恋爱。小姑算不上文艺青年,但恋爱中的姑娘,多少都有些文艺气息。她翻到我的集邮册,撂下一句:“很好。你爸不资助你,我资助你。”我开心了好多天。可直到她结婚,都没资助过我一毛钱。我从此明白,女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尤其是在她谈恋爱的时候。
  虽然没钱,我心里有个小算盘,集邮不是保值增值么,我看准哪张,买回来,搞不好第二年就贵一百倍,我就发了。不过,这种投资天赋在那个冬天之后消失了。想想真是遗憾。
  那个冬天,我去学校领成绩单,考得很差。回到家,我焦虑地等着我爸回来揍我。等待恐怖的煎熬,远比恐怖本身更痛苦。我忍受不住,想看看集邮册,转移注意力。刚翻开,我爸进屋了。看了成绩单,冷笑了声:“考成这熊样子,还有脸玩邮票!出去!”我待在外屋待不敢动。半天,我爸出来说:“邮票我烧了。让你学习不上心!”我心下大疼。饿着肚子攒的数十张邮票,没了。
  我爸出去后,我溜到他卧室想看看烧出的灰烬,旮旯缝里找遍了,没有,除了烟灰缸里。我拈了把烟灰,搓了搓,嗅嗅,不像烧过的集邮册子的味道。我怀疑我爸只是把它藏起来了。但此后我溜进我爸卧室找过许多次,一无所获。
  几年后,我初中都快毕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午,我放学回家,看见集邮册在我爸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翻开,每一张邮票都在。我没和他打招呼,就把集邮册收起来,放到书包里了。老爸是生意人,邮票毕竟是花钱买的嘛,烧邮票等于烧钱,他很清楚这点。果然当时是在骗我。我因此明白,男人的话也是不能相信的,尤其是在他发脾气的时候。
  可我再也没有兴致集邮了。时过境迁,感觉找不到了。幼时我所有的梦想,无非是渴望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东西。邮票恰好成为梦想的载体,能给十岁的我带来安慰。但年龄与日俱增,安慰就弱了。恣意生长的少年的心,从不曾为一时的兴趣停留。这种心思,再也不是方寸之间的邮票可以填满的了。我开始下象棋,练书法,骑自行车满街蹿,看见路边下棋的,就停下切磋两盘,以求功力日进。——技艺是人家夺不走的,就算我爸打我一顿两顿三顿十顿,我的象棋水平也不会下降。我写废了半人高的报纸,扔掉,不可惜,因为水平在身上,会跟我一辈子。
  后来,我发现自己理解得并不彻底:假如老了,得了老年痴呆,下棋就不行了;得了帕金森氏病,写字就不行了。没什么能跟你一辈子。不过,这实在多虑。就算今天,我正年轻,下棋写字都依然平庸。没办法,天分所限的事。
  回想起来,打小,我就渴望拥有别人未尝拥有的,事事都求不同于人,一心要想做个小众。后来做不成,慢慢明白,生而缺乏天资,能老老实实做个大众,就不错了。况且程颐说过: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
  不久前,还见到小学同桌,他也早不集邮了。不过,他还记得我的册子是四十块。这让我很惭愧。惭愧之余,又明白一个道理:小孩的话也未必可信,尤其是在他有心攀比的时候。
  责任编辑:张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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