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量词感情色彩义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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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现代汉语量词是比较发达的。它的活用会产生感情色彩义,量词的感情色彩义可分为本位色彩义和非本位色彩义,能表达出多种形象而生动的感情色彩。在现代汉语的具体表达中起重要作用,其运用是值得注意的。
  关键字:现代汉语 量词 感情 色彩义
  现代汉语中的量词是比较发达的,其意义也十分丰富,它具有表量功能、表形功能、修辞功能。量词的活用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意义是我们应该重视的。在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增订四版)中,量词是表示计算单位的词,又叫单位词,属于实词范畴,它分为两类:一是物量词;二是动量词。我们可以将这两类词的意义分为词汇义、一般义和特殊义。词汇义是这个量词的本义,要从说文解字方面去谈;一般义是单纯的表量或计算单位。而有些量词除了有这种意义之外,还有特殊的意义,如色彩义,量词有语体色彩、形象色彩、感情色彩。由于书面语和口语在表达上是有区别的,量词的意义也因此而不同。量词的形象色彩一般是借用物量词来表达的,使抽象物具体化,起到突出形象的作用,例如:“一弯新月、一丝微笑、一抹彩霞、一峰骆驼、一缕炊烟、一线希望”等等。量词的感情色彩与语体色彩、形象色彩有时是有联系的,没有根本的区别,但又不能等同,它很灵活,很难把握,主观性很强。本文想对现代汉语量词的感情色彩义及其运用方面进行浅层次的分析和探讨,以此说明量词的感情色彩义虽然数量不多,但它仍不失为量词功能的一个组成部分,在现代汉语丰富语言表达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
  我认为,量词的感情色彩义可以分为本位色彩义和非本位色彩义。什么是量词的本位色彩义和非本位色彩义呢?本位色彩义是指部分量词本身就具有感情、形象等方面色彩义。如:位,一位贵客、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位”作为量词,本身就具有表尊敬和赞赏的褒义色彩,这就是本位色彩义。而非本位色彩义是指本身就具有感情、形象等方面的色彩义的量词,由于语境的不同又表现出其他的色彩义,它一般与中心词的感情色彩不一致。如:“位”,他就是那位大字不识一个的教书先生。这个“位”不再是表示庄严、尊重、敬佩的褒义词了,而是主观赋予了它特殊的情感。“教书先生”是指有知识有教养的人,一般都用“位”量,但在这句话中已由“位”原来的本位色彩义即褒义转变成了贬斥色彩义,具有讽刺、嘲弄的意味,起到了独特的表达作用,这就叫量词的非本位色彩义。
  谈到感情色彩,一般都是指形容词,如:他是个非常英武的小伙子、他凡事以自我为中心,太武断了、心地善良、为人阴毒等等,但量词具有本位色彩义似乎不太引人注目。在现代汉语丰富的语言表达方式和技巧中,却又不容忽视,现就此作如下分类和分析。
  一、量词的本位色彩义
  (一)表示庄严敬重、褒奖的感情色彩。例如:位、员……
  ①我们的总理不仅堪称是一位战略家,而且堪称是一位哲学家!(见彭子强《筑向太空的长城》)
  ②为首一员大将。(见《说岳全传》)
  例1中的“位”用于人,除了表量之外,它还具有本位色彩义,表示敬意。周恩来是人民的总理,用“位”来量总理是“战略家”、“哲学家”是十分贴切的,表达了人们对总理的无限钦佩和爱戴,具有赞扬的褒奖色彩。例2中的“员”用于“大将”,说明人们对武艺高强、具有统率能力的军人的一种赞许,也具有一定的褒奖色彩。这与前面将非本位色彩义时所举的例子中的“位”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我们一般讲“一位客人”和“一个客人”时,感情孰重孰轻就不言而喻了。但我们一般不能说成是“一位小人”、“一位强奸犯”、“一位地痞”。“小人”、“强奸犯”、“地痞”都是大家所憎恨的,他们是不配用“位”来量度的。我们可以说“一位小朋友”而不说“一位小孩”,“小朋友”既是朋友,就有令人喜爱之意,有褒奖色彩。“小孩”是没有褒奖的感情色彩的,是中性的,就不宜用“位”量。
  由于量词与其修饰的中心词的词汇义联系紧密,当二者的感情色彩一致时,就在产生表量功能的同时又具有本位色彩。
  (二)表示厌恶、贬斥的感情色彩。例如:窝、帮、伙、股、群、坨。
  ③你们烟村的男女老少,都是一窜子匪类……(见刘绍棠《地火》)
  ④“谁?是不是城里那帮土鳖?”范芝灵问。(见杨朔《火井》)
  ⑤老杨同志道:“请你们把恒元那一伙人做的无理无法的坏事拣大的细细说几件,我把他记下来。”(见赵树理《李有才板话》)
  ⑥两股敌人
  ⑦一群饭桶!
  ⑧那坨懒鬼!(铜仁方言)
  例3中的“窝”一般用于动物,如“一窝猪患”、“一窝鸟蛋”。这里把它用来表量人,就带有了贬义,更何况“匪类”都是我们所痛恨的,所以用“窝”来量指就有了厌恶、痛恨感情色彩。例4中“帮”字具有厌弃、贬斥之意,表达了人们对“土鳖”(敌人的代号)的痛恨。例5中“伙”是表量恒元的那些做了“无法无理的坏事”的人,同样是人们讨厌的,显然也具有贬抑义。例6例7中的“股”、“群”也是如此。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例8中的“坨”,在铜仁西五县,尤其是在印江,它一般是作为一个带有贬义色彩的量词来用,表示对“笨蛋”、“憨包”、“懒鬼”、“顽固不化的人”的量度,都有遭人嫌的意味在里边,也是贬义的。
  (三)表示讽刺、轻视、打击的色彩。例如:撮、爷子。
  ⑨我们社里有这么多好社员,慢说想破坏我们的人只有一小撮儿,就是再多上几倍,我们也不怕!(见浩然《艳阳天》)
  ⑩看你几爷子咋个整!(铜仁方言)
  例9中的“撮”表示说话者主观认为“破坏我们的人”很少,这实际上是对“破坏我们的人”的一种藐视、不屑一顾。例10中“爷子”是铜仁方言中的量词,有量对方“整”不出来或者没法“整”的意思,显然有轻视、讽刺的意味。“一小撮儿”、“几爷子”都有贬义的感情色彩。
  (四)表示戏谑、调侃的情态色彩。例如根、团。
  ⑾张太和有一次跟他说:“我看‘吃不饱’这个外号给你加上还比较正确,因为你只能吃一根面条。”(见赵树理《“锻炼、锻炼”》)
  ⑿这两个女人滚成一团,二诸葛一个人拉也拉不开,也再不上研究他的卦。(见赵树理《小二黑结婚》)
  “根”本来是一个单纯表量的量词,如“一根绳”、“一根木棒”等,是不具有感情色彩的,但在例11中,“根”除了表量以外,还具有戏谑、调侃的意味,这是因为作者在这里的语境中,强调了“一根”,在阅读时,要读成重音,结合前面语境“有一次张信端着碗在门外和大家一齐吃饭,第三队的队长张太和发现他碗里有一根面条。这位队长是个比较爱说桃皮话的青年。他问张信说:‘吃不饱大嫂在哪里学会了单做一根面条的本事哩?’……”这就不难理解“根”的调侃、戏谑的感情色彩;例12中的“团”也要结合语境来看:二诸葛老婆一看见三仙姑,气不打一处来,怪三仙姑母女把她的孩子勾引坏了。两个人于是扭打了起来,其情景既紧张又搞笑,具有诙谐色彩。
  这里的“根”“团”都是因为上下文的情景的影响而带 上了淡淡的贬义色彩。
  (五)表示珍惜的感情色彩。例如束、捧、滴、线。
  ⒀我苦斗了好些时,我留下一束诗作为纪念。(见丁玲《韦护》)
  ⒁当他用双手抖抖地接过亲人远渡重洋为他送上的一捧家乡的土,他的眼睛顿时模糊了。
  (见柯如《远山情》)
  ⒂两年前夫人的心,如比是一块海绵,他的每一滴思想,碰上就被吸了进去……(见茅盾《创造》)
  ⒃但我给留下最后一线生路……(见李英儒《野火春风斗古城》)
  为了表达思想的需要,人们常常会表现出一些对事物的感情。例13中的“诗”用“束”而不用“首”量。表达这些诗不多,而且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的感情色彩;例14中的“土”用“捧”来,而不用“把”量,表达了乡土珍贵的情态色彩;例15中的“思想”用“滴”来量指,显然突出了“思想”的可贵陸;例16中的“线”表生存的希望渺茫,却又很珍视。“束”“捧”“滴”都表动作的,是动词的活用,“线”是名词,在这里活用为量词,这几个都是取其形象性,带有了感情色彩。
  量词的感情色彩义比其词汇义生动、具体、形象得多。还有和词汇义重合在一起的感情色彩义,如“一株株棉花,在他眼前一下子却变成了痛悼总理逝世的白花。”也含着淡淡的褒义色彩。
  (六)表郑重、威严的感情色彩。例如:尊、匹
  ⒄他惶然回过头来,眼睛很模糊,站在他后面的是一尊巨汉……(见蹇先艾《到镇溪去》)
  ⒅阿Q并没有说话,拔腿就跑,追来的是一匹很大的狗。(见鲁迅《阿Q正传》)
  量词“尊”一般情况下用于泥塑、石刻、木雕、金铸的神像,不用于人。这里用于“巨汉”显然带有郑重、威严的色彩;“匹”本来是用于给大畜生(如马)用的量词,这里却用于“狗”上,这种夸张的修辞手法的运用一方面突出狗的大,另一方面衬托阿Q做贼心虚的心情。“匹”在这里有具有威严的感情色彩。
  二、量词的非本位色彩义
  量词的感情色彩一般是与它所标量的中心词的感情色彩是一致的,这是本位色彩义,而有些量词的感情色彩却与它所标量的中心词的感情色彩发生了分歧。这时,它的感情色彩是非本位的,这是具有感情色彩的量词的进一步活用。这种量词数量极少。
  (一)贬义用作褒义的情况,如:帮、伙、股、窝、窝子
  ⒆一帮青年男女围住火堆取暖,火光把他们的胸膛照得通红。(见杜鹏程《飞跃》)
  ⒇小元道:“……明天偏给他放个冷炮,揽上一伙人选别人,偏不选广聚。”(见赵树理《小二黑结婚》)
  21 他们代表了一股正气,与小刘麻子小唐铁嘴等截然不同。(见老舍《茶馆》)
  22 他一下联想到他那个在家里咯血的女人,想到这女人跟他养了一窝,大大小小五六个。(见陈荒煤《长江上》)
  23 老农会说;“他既然想着社会主义,又舍不开老陈,老高到几时都可以说还是我们一窝子的……”(见刘澍德《桥》)
  “帮”“伙”“股”“窝”“窝子”一般都是用来标量贬义的中心词,这已经是约定俗成了的。但在这些句子中,它们量度的都是些带有褒义色彩的词。例19中,“青年男女”带有蓬勃的朝气,充满着激情,这是令人赞赏的;例20中的“揽上”的人是具有正义感,敢于同歪风邪气作斗争的人,这显然带上了褒义色彩;例21中也是如此;例22、例23中,表达了人与人之间亲昵的感情,表现出了真挚而平凡的感情。这也是褒义性的。在这些例句中,不难看出,原本多用于贬义的这些量词由于量指的是褒义的中心词,也使得它们带上了褒义色彩,但这些量词与中心词的感情色彩分开来看是不一致的。
  (二)褒义用作贬义的情况。如“位”。
  24 淘气的孩子们去听窗,学会了这两句话,就给两位神仙加了新外号:三仙姑叫“前世因缘”,二诸葛叫“命相不对”。(见赵树理《小二黑结婚》)
  25 他不轻看这位姨太太,这位暗娼,这位美人,她是一切,又什么也不是。(见老舍《骆驼样子》)
  26 这位毛驴太君听了这个情况之后,他就信以为真了。(见刘流《烈火金钢》)
  “位”字本来是表尊重的意思,但在例24中,却带上了作者主观感情,给三仙姑和二诸葛这两个专门装神弄鬼的人物以“位”来表量,显然是作者对他们的调侃、戏谑。于是“位”就具有了这样的贬义色彩,这是由于“神仙”含有贬义色彩;例25中“暗娼”,例26中“毛驴太君”都具有贬义的色彩,那么“位”所体现出来的色彩也是贬义的。这种表达一般用在揭露方面,具有辛辣讽刺、幽默风趣的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量词的感情色彩与它所表量的中心词感情色彩不一致时,如果中心词是反语,这个量词的感情色彩是本位的,例如:“谁?那帮君子,我知道,他们又来讲什么‘公道啦,正道啦’,叫他们回来!”。“帮”在前面讲过,它一般含有贬义的色彩,而中心词“君子”是个反语,那么二者的感情仍然是一致的,含贬义。“帮”在这里只有本位色彩义而没有非本位色彩义。同样,含有褒义色彩的量词表量的中心词是个反语,也含有褒义色彩的话,其隋况与之相同。
  另外,有些量词没有固定的感情色彩。例如个、种。“个”是比较抽象,表义比较笼统,概括性很强的量词。可以表人,如“一个同学”;可用于物,如“一个苹果”;还可表抽象概念,如“留个纪念”、“有一个愿望”、“也好有个交代”、“来一个满堂红”等等,“种”亦然。
  “个”、“种”的随意陸很强,功能很多。在量词还没有做到各司其职的今天,“个”、“种”等量词显示了他们的能干。
  现代汉语中的部分量词具有形象而丰富的感情意蕴。它除了能独立表达感情色彩义之外,有时也需与它所修饰的中心词(一般为名词)共同才能表达某种情态。并且,量词的本位色彩义与它所表量的词的色彩义一般要相一致,否则,就是非本位色彩义的特殊用法。
  三、量词感情色彩义的运用
  现代汉语量词运用职能无疑是表量,色彩义的运用则使量词在表量的同时具有修辞作用,可以让语言表达得更准确、完善、形象、生动。要么爱憎分明、要么幽默风趣、要么情真意切……
  这些量词中,有的本身就带有褒义色彩,如果运用得当,便有助于思想感情的传递和表达。如“一缕头发”给人一种喜爱的感觉;“一撮头发”却给人一种厌恶的感受。“一席话”和“一堆话”,表达效果也不一样。前者含有敬意,后者却使人感到厌恶。还有“一位客人”和“一个客人”;“一张笑脸”和“一副笑脸”;“一群人”和“一伙人”,我们都可以从量词使用的不同,判断其褒贬。
  有的虽然本身并不表示任何褒贬意义,但是,结合它们所在的语言环境来看,它们就会带上某种特有的感情色彩。这种意义是临时的。“一颗脑袋象个山药蛋,两颗鼠眼笑成一条线”。“颗”本用于颗粒状的东西,如“一颗珠子”,而这里却用于形容人的脑袋和眼睛,小脑袋配着贼眉鼠眼的形象就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作者要表达的情感便跃然纸上。
  量词的感情色彩与后面的中心词的感情色彩有密切的关系。如“一股歪风”和“一股凛然正气”,“股”的感情色彩就不言而喻了。又如“一只哈巴狗”和“一条癞皮狗”;“一尾鲜鱼”和“一条臭鱼”;“一弯新月”和“一钩残月”。可见,不同的中心词要表达不同的感情,除了选择对应的形容词修饰之外,还可以用一个量词来辅助完成。而相同的中心词要表达不同的感情,除了用不同的形容词来修饰之外,还可以用不同的量词来辅助完成。
  现代汉语中的量词不仅能产生感情色彩,而且在现代社会的语言表达中起着重要作用,具有修饰效果,表达丰富的情态色彩,用得恰到好处,则意蕴无穷,妙不可言。因此,我们要重视这部分量词的感情色彩义,学会正确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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