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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瑞丽,一个人口不足20万的边陲小城,却拥有数个翡翠毛料市场和一条世界闻名的珠宝街,每当太阳升起,就有数以亿计的现金如潮水般在此涌动。人民币的最大面值是100元,但在这里只是最小的核算单位,而且交易时不是_张两张,而是一叠两叠,一捆两捆……
——翡翠商人与收爱爱好者在此赌石,或批发翡翠成品或切割后的原材。201 1年雨季,缅甸政府军与克钦邦地方武装重新开战,但我在瑞丽、芒市逗留期间听不到—丝枪声,潜来中国ITT的“老缅”——云南人对缅甸人的谑称——也—如既往地温和与知足。但翡翠的价格在过去两三个月里又有一波响尾蛇式的上涨,似乎正在提示外来者:边境不太平,赶紧买点翡翠捂着吧。
赌石:一刀富,一到穷,一到披麻布
众所周知,世界上95%以上的翡翠产自北纬24度、东经96度缅甸雾露河中上游这个神秘的帕敢地区,其中上等翡翠只在伊洛瓦底江支流露露河一带几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出产。数百年来,缅甸翡翠大部分销往中国,邻近缅甸的瑞丽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占了翡翠贸易的先机。
1995年以前,瑞丽翡翠交易还处于小打小闹的局面,1998年3月,缅甸政府正式开通其唯一的翡翠陆路出口通道一与瑞丽姐告一街之隔的木姐市,允许翡翠毛料以边贸方式进入瑞丽,翡翠集散地的功能迅速矿大。
海关的统计数字表明,在缅甸年产的2万多吨翡翠毛料中,约有近万吨流入我国。其中,通过瑞丽进入的就超过60%。当然,这只是官方统计,还有许多走私渠道进来的货品根本无法统计。
由于瑞丽翡翠的高端货品较多,吸引了沿海城市及港澳台等地的商家与顾客,瑞丽也由此赢得了“玉出云南,玉从瑞丽”的美誉。目前整个瑞丽市共有大小珠宝加工作坊800多家、珠宝店铺6000多家,从业人员4万多人。全市一半人口是外来者,这数万人的生存方式都跟这绿色石头有关。
新疆和田玉在开采过程中,凭肉眼就可根据表皮大致判断内在质地的好坏,而翡翠不一样,它是以毛料的形式呈现在人们眼前。毛料又分蒙皮石、黑皮石和黄皮石等。毛料被一层历经亿万年的风化皮包裹,粗细、纹理、走势都会干差万别,石农凭经验初步判定“有料”,就采集后卖给当地商贩,但究竟质地如何,还要等切开后确定。
赌石是翡翠交易的传统形式,也是今天仍被大家接受的主要形式,它对买卖双方而言是智慧与经验以及胆识的博弈。今天虽然强调诚信交易,但对翡翠而言,这种博奔还不可能退出市场。所谓赌石,就是在无法确定毛料内在质量的情况下,双方通过协商讲价后成交,然后切开后立见分晓。如果切开的毛料内有许多晶莹剔透的翠绿色或紫罗兰色,自然获利巨大,转眼间便成为千万富翁;如果切开毛料后只见一团灰沙头,则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所以在当地有“一刀富,一刀穷,一刀披麻布”的说法。
上世纪初,德宏州出现了最早一批赌石行家,玉石界大佬毛应德因赌得“毛家大玉”而富甲一方,为炫耀其富贵,死后将上千对高档翡翠手镯扎成棺材罩子陪葬。这个故事至今被传为“美谈”,激励着赌石者争先恐后地进入市场。
据瑞丽宝玉石协会副会长柯文聪介绍,赌石并不是中国人特有的习俗,过去缅甸玉石商人也有赌石,不过他们很迷信,切割时不敢在现场,先至懈舾诸里虎香沂求好运。
一般情况下,在赌石前卖家或不切口子,以“全蒙皮”状态示客,或将毛料切开一个小口子,俗称“开窗”,买家根据毛料的皮色和窗口透露的微量信息判断它的整体质量。但后来有无良商家做手脚,在质地很差的窗口表面做出不少翠色和水头,导致不少买家看走眼而破产。这种行径为许多业内人士所不齿,后来在宝玉石协会的干预下,改进了赌石方法,将全蒙皮或开窗改为点状的‘擦”,也就是在毛料表面“擦”出十多个小窗口,增加透明度,帮助买家判断,但即使如此,真正平判断成功的还是扳删角。
“一块翡翠原料表皮有色,表面很好,在切第一刀时见了绿,但可能切第二刀时绿就没有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柯文聪说。
我在瑞丽最大的玉城公司毛料市场上看到,数百个摊位将市场挤得水泄不通,不少柜台前沿醒目地标示“赌石”二字,毛料切割机上写着“发财”、“长旺”、“鸿运当头”等字样。露天摊位上排列成片的毛料都如拳头大小,从三五百到三五万的都有,明码标价,淘宝人看中了就买,当场切开,优劣立判。小青年喜欢在这里试眼力、碰运气,如果开出一块较好的料子,不到10。o元也能有个可心的玉镯了。不过据行家称,这样的好运比中六合彩还难,摆在摊头上的毛料都是业内人士挑剩的,仅供外行游客玩个心跳。
市场周边一圈大开间的商铺,以经营大料为主,几百公斤到几吨的大块毛料堆在地上,买家看中后就与卖家到铺子后面的库房里讲价,此种“幕后”交易方式相当隐秘。我虽然有当地朋友陪同,但想进入暗室看个究竟,也被老板挡在外边。不过,买卖双方成交后一般不在现场切割,而由客人搬回家再作处理。如果赌赢了,可找雕刻师傅加工成形,或找下家转手。如果没把握,也可再度以毛料的形式转手获利。从近年来的情况看,有些内地人喜欢买了巨型毛料搁在客厅或商场里避邪或招财。
原则:三多三少,常胜不败
自然,上帝也常常会眷顾幸运儿。一姓吴的商贩对我说,他曾花2000元买到一块毛料,后被市场里的同行加十倍买走,他有小赚即感满足。但半个月后,这块毛料被一眼尖的香港商人买走,成交价2()万。想不到就在当地切割后,宝光四射,有翡有翠,还有一线长长的春色(当地商人称紫罗兰为“春”),当场被一个河南商人以120万买走。这个河南人是玉师傅出身,他回铺子后花了小半年,做成三四个摆件和一批镯子、戒面及“路路通”,卖了800万都不止。
还有一位从业20余年的赌石高手,现为一家大型珠宝公司的技术总监,在瑞丽有“赌石大王”的美誉,有一次他到缅甸花4000元买下一块重2公斤、皮壳灰白、很薄的原石,回瑞丽后在石头表面擦出一个小口,一看是细腻透明的玻璃种,还带翠,就卖给广东揭阳一个老板,得了20万元。但故事未完,广东老板切开后惊喜地发现这块石料种老质匀,水头十足,翠色浓艳,是一块玻璃种满色,为上品中的上品。而“赌石大王”得知后,肠子都海青了,马上加价十倍再从广东老板手里买下。
讲故事的柯文聪最后总结说:“这就是赌石,它是一连串人参与的行为,一块原石从缅甸到云南再到其他城市甚至国外,要转手好几次,就像击鼓传花一样玩下去,越赌越大,什么时候爆掉,谁也不知道。”
而在这种游戏中赔了的肯定比成功者多干百倍,所谓的“披麻布”也不是没有,灰头土脸的人一般也不敢跟同行讲,做翡翠生意的^丢不起脸。
六七年前,有一个上海人到瑞丽赌运气,他是搞房地产发家的,后来玩起了收藏,但不具备专业知识,只能请所谓的专家 掌眼,先后投了一个多亿,买来的明清官窑瓷器没一件是真的,气得他从此不玩古陶瓷,改玩翡翠了——他认为只有材料是真的。但他同样没做好翡翠的知识准备,仅仅请当地一位石农做参谋,开始赌了几块,略有小赚,接着投入更多资金下注。2009年春天的某天,他在市场上看到一块重达60公斤的毛料,开了个手掌大小的窗口,满窗翠色,水头也不错。他觉得这块东西不错,就跟人争抢,花120万元买下。但叫人切割后发现,只有窗口那一抹翠色,整块料子只能做三四个镯子,其余都是废料,这次亏大了。但他不死心,一个月后看到一商贩从缅甸进了一批货,他这次学乖了,先在一边看着,不下手,看到好几个赌石人抱着毛料一开就是一个准,赚得满盆满钵,就想同一批料,看来是不会差的,于是选了一块重100公斤的毛料下注,还价到140万元成交。但等他拿回家开料后,偏偏石性不佳,整块料虽有翠色,却不够滋润,显得又闷又涩,这种料只能做摆件,连小小的戒面都开不出,这下至少赔个一百万。上星期听说他又赌了一块毛料,花了230万,但有几个行家频频摇头,吓得他不敢开料,准备找个替死鬼下家出点血出手算了。据说到今年为止,他已总共投了上千万,输得很惨,现在又将资金转向黄龙玉了。
“所以嘛,我们现在都不大买‘蒙头石’,我们的经验是‘多擦少切’、‘多看少买’、‘多明少蒙’,多买些切割过的料,少赚点无妨,但一定要保险,现在毛料的价格涨得厉害,一月一价,实在输不起啊!”柯文聪说。
“依你的经验,你认为赌石的成功与失败比例如何?”我问。
柯文聪想了一下说:“所谓十赌九输大致是不错的,但赌石的话,七成是输的。而且离产地越远,输的可能性越大,输的程度也越重。现在外省人入这一行的多了,他们经验不足,胆子倒挺大的,输起来就惨啦。”
在现场我了解到,有不少商贩买了大量毛料囤着焐着,准备搁三五年后升值,拿到市场上脱手。
渠道:公盘走私,“相得益彰”
翡翠原石是通过什么渠道流人中国境内的呢?
据柯文聪副会长介绍,主要有三条渠道:其一,缅甸政府通过行业组织,每年会举行四次拍卖会,俗称公盘,中国商人不论实力如何,都可到缅甸首都仰光报名参与竞标。投标形式主要为暗标,买家看了货品的底价后,就将自己填写的竞拍价投入标箱,等待拍卖会按竞价最高者公布中标结果,不是你争我夺的现场报价。这个方法可以避免中国人自相残杀嘛。“当然,那就得看你有没有眼力了,投标过高的话,成功的几率虽然高,但也可能就做了冤大头,毛料到手后,什么也赚不到了。投标过低,两手空空。这几年,投标越来越难了,因为大家都明白,好东西越来越少了。我从事这个行业20多年,眼光也是比较准的,但也要比别人多投个五万十万才可能拿到货。”
其二:缅甸克钦邦和掸邦独立武装也会在曼德拉等地不定期地开个公盘,获利后可购买军事装备和给养。虽然成交价可能会低一些,内地做珠宝的企业及个体户对此兴趣很大,瑞丽当地人反而很少参与。
其三:走私。由于中缅两国地缘与种族方面的多重原因,也由于打击的重点是毒品与武器等严重违禁品,商品物资方面的管制兢相对较为宽松,翡翠与木料等走私变得相对容易些,特别是翡翠走私,一个“老缅”趁天色微明,背个筐子,里面放一层毛料,上面铺些瓜果,再盖一块帕子,就可以穿小路来这边做生意了,不会有任伺检查。如果搞大点,则将数百公斤的毛料混在原木中间—起带过来,也能畅通无阻。
瑞丽的宝玉石协会也会在一年中组织几次公盘,操作方法是从协会会员手中收集毛料,然后择时开盘,如果市场行情看好的话,公盘每隔三个月开一次,所有将出售的毛料都按规定编好号码、注明件数、重量和底价,全程也实行暗标交易,每次公盘持续六天,前三天给买家看石头,填写标书,后三天才开标见分晓。为了杜绝流拍、乱拍、冒投现象,公盘还设置了门槛,只有瑞丽市珠宝协会注册会员才能参加,来自全国各地的翡翠商人和本市市民及中外游客只能在市场上参与零星赌石。
危机:还有多少翡翠等你开采?
市场上一个老板对我忆及刚刚结束的一场公盘,认为尽管与缅甸正规的公盘相比,瑞丽此次公盘的毛料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质量都略显不足,但翡翠储备原石紧缺的现状迫使不少外省商人投标踊跃,
“我有个广东朋友就赶来买了3000万的货。老场口的玉料比新场口的普遍要好,而且好玉料越来越少,因此这类石头的公盘开标价格往往是质骱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据了解,在中国持续强劲的消费需求刺激下,缅甸矿山场区的场口发展到今天已经有近百座,根据石头的种类和开采时间的顺序,通常将整个场区划分为六大场区:老场区、大马坎场区、小场区、后江场区、雷打场区和新场区。
—位市场^士对我说:
“不同场口的玉石有自己的特征,一些著名场口玉石的特陛十分鲜明,老资格的商人看一眼便可识别。在赌石时,有经验的商人先断定它的场口,然后根据这块毛料的特陛来判断优劣。场口好,它所属的某块毛料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是一个秘诀。当然是老厂区的品种好,锄闰晶莹,水头与翡色相当悦目,其中的上品令人爱不释手,而新厂区的品种还比较嫩,无论翠绿翡红,都难免浮光刺目,艳俗失正,不过一般消费者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是的,供不应求是德宏州境内翡翠市场目前的现状。在市场上还有一种被普遍认同说法:缅甸几大翡翠矿场经过近20年大规模的开采,已近枯竭,在此情势下,毛料价格就不断创下历史新高。还有一种说法更让人着急:缅甸翡翠场口(矿场)已经在最近封盘,所以流人中国境内的毛料肯定会减少,翡翠原石与成品的价格必将飙升。
我在瑞丽的市场上看到一些图片资料,真实地记录了缅甸场口疯狂开采的情景。山谷间,大河边,乱石滚滚,尘土飞扬,河水已近干涸,几千平方米的地块内集中了数十台长臂挖掘机械,石农在大型设备周围密集地挤作一团,这种不顾生态的破坏性开采,对大自然的负面影响应该十分严重。一位商人告诉我:
“我估计再过10年,顶多20年,大多数场口就会采空。现在不是有些新坑种也流入市场了吗?这就是原矿接近枯竭的苗头。”
——翡翠商人与收爱爱好者在此赌石,或批发翡翠成品或切割后的原材。201 1年雨季,缅甸政府军与克钦邦地方武装重新开战,但我在瑞丽、芒市逗留期间听不到—丝枪声,潜来中国ITT的“老缅”——云南人对缅甸人的谑称——也—如既往地温和与知足。但翡翠的价格在过去两三个月里又有一波响尾蛇式的上涨,似乎正在提示外来者:边境不太平,赶紧买点翡翠捂着吧。
赌石:一刀富,一到穷,一到披麻布
众所周知,世界上95%以上的翡翠产自北纬24度、东经96度缅甸雾露河中上游这个神秘的帕敢地区,其中上等翡翠只在伊洛瓦底江支流露露河一带几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出产。数百年来,缅甸翡翠大部分销往中国,邻近缅甸的瑞丽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占了翡翠贸易的先机。
1995年以前,瑞丽翡翠交易还处于小打小闹的局面,1998年3月,缅甸政府正式开通其唯一的翡翠陆路出口通道一与瑞丽姐告一街之隔的木姐市,允许翡翠毛料以边贸方式进入瑞丽,翡翠集散地的功能迅速矿大。
海关的统计数字表明,在缅甸年产的2万多吨翡翠毛料中,约有近万吨流入我国。其中,通过瑞丽进入的就超过60%。当然,这只是官方统计,还有许多走私渠道进来的货品根本无法统计。
由于瑞丽翡翠的高端货品较多,吸引了沿海城市及港澳台等地的商家与顾客,瑞丽也由此赢得了“玉出云南,玉从瑞丽”的美誉。目前整个瑞丽市共有大小珠宝加工作坊800多家、珠宝店铺6000多家,从业人员4万多人。全市一半人口是外来者,这数万人的生存方式都跟这绿色石头有关。
新疆和田玉在开采过程中,凭肉眼就可根据表皮大致判断内在质地的好坏,而翡翠不一样,它是以毛料的形式呈现在人们眼前。毛料又分蒙皮石、黑皮石和黄皮石等。毛料被一层历经亿万年的风化皮包裹,粗细、纹理、走势都会干差万别,石农凭经验初步判定“有料”,就采集后卖给当地商贩,但究竟质地如何,还要等切开后确定。
赌石是翡翠交易的传统形式,也是今天仍被大家接受的主要形式,它对买卖双方而言是智慧与经验以及胆识的博弈。今天虽然强调诚信交易,但对翡翠而言,这种博奔还不可能退出市场。所谓赌石,就是在无法确定毛料内在质量的情况下,双方通过协商讲价后成交,然后切开后立见分晓。如果切开的毛料内有许多晶莹剔透的翠绿色或紫罗兰色,自然获利巨大,转眼间便成为千万富翁;如果切开毛料后只见一团灰沙头,则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所以在当地有“一刀富,一刀穷,一刀披麻布”的说法。
上世纪初,德宏州出现了最早一批赌石行家,玉石界大佬毛应德因赌得“毛家大玉”而富甲一方,为炫耀其富贵,死后将上千对高档翡翠手镯扎成棺材罩子陪葬。这个故事至今被传为“美谈”,激励着赌石者争先恐后地进入市场。
据瑞丽宝玉石协会副会长柯文聪介绍,赌石并不是中国人特有的习俗,过去缅甸玉石商人也有赌石,不过他们很迷信,切割时不敢在现场,先至懈舾诸里虎香沂求好运。
一般情况下,在赌石前卖家或不切口子,以“全蒙皮”状态示客,或将毛料切开一个小口子,俗称“开窗”,买家根据毛料的皮色和窗口透露的微量信息判断它的整体质量。但后来有无良商家做手脚,在质地很差的窗口表面做出不少翠色和水头,导致不少买家看走眼而破产。这种行径为许多业内人士所不齿,后来在宝玉石协会的干预下,改进了赌石方法,将全蒙皮或开窗改为点状的‘擦”,也就是在毛料表面“擦”出十多个小窗口,增加透明度,帮助买家判断,但即使如此,真正平判断成功的还是扳删角。
“一块翡翠原料表皮有色,表面很好,在切第一刀时见了绿,但可能切第二刀时绿就没有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柯文聪说。
我在瑞丽最大的玉城公司毛料市场上看到,数百个摊位将市场挤得水泄不通,不少柜台前沿醒目地标示“赌石”二字,毛料切割机上写着“发财”、“长旺”、“鸿运当头”等字样。露天摊位上排列成片的毛料都如拳头大小,从三五百到三五万的都有,明码标价,淘宝人看中了就买,当场切开,优劣立判。小青年喜欢在这里试眼力、碰运气,如果开出一块较好的料子,不到10。o元也能有个可心的玉镯了。不过据行家称,这样的好运比中六合彩还难,摆在摊头上的毛料都是业内人士挑剩的,仅供外行游客玩个心跳。
市场周边一圈大开间的商铺,以经营大料为主,几百公斤到几吨的大块毛料堆在地上,买家看中后就与卖家到铺子后面的库房里讲价,此种“幕后”交易方式相当隐秘。我虽然有当地朋友陪同,但想进入暗室看个究竟,也被老板挡在外边。不过,买卖双方成交后一般不在现场切割,而由客人搬回家再作处理。如果赌赢了,可找雕刻师傅加工成形,或找下家转手。如果没把握,也可再度以毛料的形式转手获利。从近年来的情况看,有些内地人喜欢买了巨型毛料搁在客厅或商场里避邪或招财。
原则:三多三少,常胜不败
自然,上帝也常常会眷顾幸运儿。一姓吴的商贩对我说,他曾花2000元买到一块毛料,后被市场里的同行加十倍买走,他有小赚即感满足。但半个月后,这块毛料被一眼尖的香港商人买走,成交价2()万。想不到就在当地切割后,宝光四射,有翡有翠,还有一线长长的春色(当地商人称紫罗兰为“春”),当场被一个河南商人以120万买走。这个河南人是玉师傅出身,他回铺子后花了小半年,做成三四个摆件和一批镯子、戒面及“路路通”,卖了800万都不止。
还有一位从业20余年的赌石高手,现为一家大型珠宝公司的技术总监,在瑞丽有“赌石大王”的美誉,有一次他到缅甸花4000元买下一块重2公斤、皮壳灰白、很薄的原石,回瑞丽后在石头表面擦出一个小口,一看是细腻透明的玻璃种,还带翠,就卖给广东揭阳一个老板,得了20万元。但故事未完,广东老板切开后惊喜地发现这块石料种老质匀,水头十足,翠色浓艳,是一块玻璃种满色,为上品中的上品。而“赌石大王”得知后,肠子都海青了,马上加价十倍再从广东老板手里买下。
讲故事的柯文聪最后总结说:“这就是赌石,它是一连串人参与的行为,一块原石从缅甸到云南再到其他城市甚至国外,要转手好几次,就像击鼓传花一样玩下去,越赌越大,什么时候爆掉,谁也不知道。”
而在这种游戏中赔了的肯定比成功者多干百倍,所谓的“披麻布”也不是没有,灰头土脸的人一般也不敢跟同行讲,做翡翠生意的^丢不起脸。
六七年前,有一个上海人到瑞丽赌运气,他是搞房地产发家的,后来玩起了收藏,但不具备专业知识,只能请所谓的专家 掌眼,先后投了一个多亿,买来的明清官窑瓷器没一件是真的,气得他从此不玩古陶瓷,改玩翡翠了——他认为只有材料是真的。但他同样没做好翡翠的知识准备,仅仅请当地一位石农做参谋,开始赌了几块,略有小赚,接着投入更多资金下注。2009年春天的某天,他在市场上看到一块重达60公斤的毛料,开了个手掌大小的窗口,满窗翠色,水头也不错。他觉得这块东西不错,就跟人争抢,花120万元买下。但叫人切割后发现,只有窗口那一抹翠色,整块料子只能做三四个镯子,其余都是废料,这次亏大了。但他不死心,一个月后看到一商贩从缅甸进了一批货,他这次学乖了,先在一边看着,不下手,看到好几个赌石人抱着毛料一开就是一个准,赚得满盆满钵,就想同一批料,看来是不会差的,于是选了一块重100公斤的毛料下注,还价到140万元成交。但等他拿回家开料后,偏偏石性不佳,整块料虽有翠色,却不够滋润,显得又闷又涩,这种料只能做摆件,连小小的戒面都开不出,这下至少赔个一百万。上星期听说他又赌了一块毛料,花了230万,但有几个行家频频摇头,吓得他不敢开料,准备找个替死鬼下家出点血出手算了。据说到今年为止,他已总共投了上千万,输得很惨,现在又将资金转向黄龙玉了。
“所以嘛,我们现在都不大买‘蒙头石’,我们的经验是‘多擦少切’、‘多看少买’、‘多明少蒙’,多买些切割过的料,少赚点无妨,但一定要保险,现在毛料的价格涨得厉害,一月一价,实在输不起啊!”柯文聪说。
“依你的经验,你认为赌石的成功与失败比例如何?”我问。
柯文聪想了一下说:“所谓十赌九输大致是不错的,但赌石的话,七成是输的。而且离产地越远,输的可能性越大,输的程度也越重。现在外省人入这一行的多了,他们经验不足,胆子倒挺大的,输起来就惨啦。”
在现场我了解到,有不少商贩买了大量毛料囤着焐着,准备搁三五年后升值,拿到市场上脱手。
渠道:公盘走私,“相得益彰”
翡翠原石是通过什么渠道流人中国境内的呢?
据柯文聪副会长介绍,主要有三条渠道:其一,缅甸政府通过行业组织,每年会举行四次拍卖会,俗称公盘,中国商人不论实力如何,都可到缅甸首都仰光报名参与竞标。投标形式主要为暗标,买家看了货品的底价后,就将自己填写的竞拍价投入标箱,等待拍卖会按竞价最高者公布中标结果,不是你争我夺的现场报价。这个方法可以避免中国人自相残杀嘛。“当然,那就得看你有没有眼力了,投标过高的话,成功的几率虽然高,但也可能就做了冤大头,毛料到手后,什么也赚不到了。投标过低,两手空空。这几年,投标越来越难了,因为大家都明白,好东西越来越少了。我从事这个行业20多年,眼光也是比较准的,但也要比别人多投个五万十万才可能拿到货。”
其二:缅甸克钦邦和掸邦独立武装也会在曼德拉等地不定期地开个公盘,获利后可购买军事装备和给养。虽然成交价可能会低一些,内地做珠宝的企业及个体户对此兴趣很大,瑞丽当地人反而很少参与。
其三:走私。由于中缅两国地缘与种族方面的多重原因,也由于打击的重点是毒品与武器等严重违禁品,商品物资方面的管制兢相对较为宽松,翡翠与木料等走私变得相对容易些,特别是翡翠走私,一个“老缅”趁天色微明,背个筐子,里面放一层毛料,上面铺些瓜果,再盖一块帕子,就可以穿小路来这边做生意了,不会有任伺检查。如果搞大点,则将数百公斤的毛料混在原木中间—起带过来,也能畅通无阻。
瑞丽的宝玉石协会也会在一年中组织几次公盘,操作方法是从协会会员手中收集毛料,然后择时开盘,如果市场行情看好的话,公盘每隔三个月开一次,所有将出售的毛料都按规定编好号码、注明件数、重量和底价,全程也实行暗标交易,每次公盘持续六天,前三天给买家看石头,填写标书,后三天才开标见分晓。为了杜绝流拍、乱拍、冒投现象,公盘还设置了门槛,只有瑞丽市珠宝协会注册会员才能参加,来自全国各地的翡翠商人和本市市民及中外游客只能在市场上参与零星赌石。
危机:还有多少翡翠等你开采?
市场上一个老板对我忆及刚刚结束的一场公盘,认为尽管与缅甸正规的公盘相比,瑞丽此次公盘的毛料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质量都略显不足,但翡翠储备原石紧缺的现状迫使不少外省商人投标踊跃,
“我有个广东朋友就赶来买了3000万的货。老场口的玉料比新场口的普遍要好,而且好玉料越来越少,因此这类石头的公盘开标价格往往是质骱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据了解,在中国持续强劲的消费需求刺激下,缅甸矿山场区的场口发展到今天已经有近百座,根据石头的种类和开采时间的顺序,通常将整个场区划分为六大场区:老场区、大马坎场区、小场区、后江场区、雷打场区和新场区。
—位市场^士对我说:
“不同场口的玉石有自己的特征,一些著名场口玉石的特陛十分鲜明,老资格的商人看一眼便可识别。在赌石时,有经验的商人先断定它的场口,然后根据这块毛料的特陛来判断优劣。场口好,它所属的某块毛料也差不到哪里去。这是一个秘诀。当然是老厂区的品种好,锄闰晶莹,水头与翡色相当悦目,其中的上品令人爱不释手,而新厂区的品种还比较嫩,无论翠绿翡红,都难免浮光刺目,艳俗失正,不过一般消费者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是的,供不应求是德宏州境内翡翠市场目前的现状。在市场上还有一种被普遍认同说法:缅甸几大翡翠矿场经过近20年大规模的开采,已近枯竭,在此情势下,毛料价格就不断创下历史新高。还有一种说法更让人着急:缅甸翡翠场口(矿场)已经在最近封盘,所以流人中国境内的毛料肯定会减少,翡翠原石与成品的价格必将飙升。
我在瑞丽的市场上看到一些图片资料,真实地记录了缅甸场口疯狂开采的情景。山谷间,大河边,乱石滚滚,尘土飞扬,河水已近干涸,几千平方米的地块内集中了数十台长臂挖掘机械,石农在大型设备周围密集地挤作一团,这种不顾生态的破坏性开采,对大自然的负面影响应该十分严重。一位商人告诉我:
“我估计再过10年,顶多20年,大多数场口就会采空。现在不是有些新坑种也流入市场了吗?这就是原矿接近枯竭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