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残缺和心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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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玫瑰门》这部作品的名字的华丽芬芳与内容的惊心触目形成巨大的反差。作品呈现出的是历史的厚重与沉实,通过司绮纹这个女人的一生,展示了生活中残酷的一面,揭示了人性中的恶。司绮纹、朱西、苏眉、苏玮所有的女人都渴求新生,渴求人生的爱。《玫瑰门》本是“生命之门”、 “再生之门”,最终带来的却是爱的缺失和无力。
  关键词:爱;残缺;无望;扭曲
  
  铁凝,作为中国当代女作家,写了一系列《哦,香雪》、《孕妇和牛》、《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充满温情与纯净的作品,其中香雪和安然等少女形象,是清纯、健康、美丽的,是天使的化身。而在其长篇《玫瑰门》中,风格则转向了历史的厚重和沉实。通过一个女人司绮纹的一生,向我们展示了生活中残酷的一面,揭示了人性中的恶。其中主人公司绮纹被评论家认为是病态美的一个极致的象征被认为是作家为新时期人物画廊贡献的一个富有奇特光彩的人物。
  《玫瑰门》一个充满了美丽与幻想的名字,在其中上演的却是日常生活中惊心动魄的故事。《玫瑰门》中写了三代女性,作为婆婆和祖母的司绮纹,儿媳兼舅母的竹西,孙女苏眉。在一个男人相对缺失的家庭里,司绮纹毫无疑问的是家中的发号施令者与权威的代表,这无疑的也契合了司绮纹心中箝制别人的欲望。《玫瑰门》中的司绮纹已经不是通常定义上的善良的婆婆和慈祥的祖母,而是一个完全自我为中心的人,她要的是别人对自己权威的无条件的绝对的服从。司绮纹具有强烈的复仇欲望与报复心理,加之长期形成的病态心理,在她眼中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敌人,甚至包括当时只有七岁的对许多事都懵懂无知的无辜的小苏眉。司绮纹本人的复杂性也就在她与家人和外人的斗争中、在时代的发展中得到了逐步展现,而每一件事情的展现都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冷漠与恶毒是司绮纹给人的第一形象,尤其在文革那特殊的年代中。当女儿千里迢迢的带着苏眉来到北京,希望作为母亲和外婆的的司绮纹能收留苏眉。司绮纹不但丝毫没有流露出母女好不容易相见时的喜悦和激动,反而说生活如何的艰辛,没有一点给自己的女儿分忧解愁的表示。当苏眉被舅妈竹西强行留下已成定局时,司绮纹则千方百计的敲打苏眉,处处挑剔苏眉,完全无视苏眉小孩子的实际情况,似乎看到苏眉在自己的“规矩”下无所适从的样子,成了生活中的一件乐事。小小的苏眉在这种情况下已知人间冷暖,一个原本快乐无忧的童年就在战战兢兢的日子中度过了。苏眉的妹妹苏玮的遭遇也同样如此,为了限制小玮的吃饭定量,竟然把小玮的粪便拿出去给整个大院的人看,宣扬她决定的正确性,虽然最终以被叶龙北奚落而告终,但这种心灵伤害却没有结束。在文革中,司绮纹的伪善圆滑、诡计多端与不择手段则发挥到了极致。为了避免文革灾难的冲击,她时时处处谨慎小心,与人暗中较劲,甚至为了表忠心,为了保全自己,她恶意的诬陷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司绮频,致使这个慈祥的老太太饱受了文革的冲击与摧残。同时,司绮纹又积极配合“抄家”行动,主动的捐出自己的大屋和贵重家具,费心的巴结接受住屋的街道主任罗大妈一家,对之讲究斗争艺术,投其所好,曲意逢迎,在内心对其却一肚子的鄙视与不屑,视罗大妈一家是扶不上台面的东西,无教养的一类。对于罗大妈的趾高气扬态度,心气高傲的司绮纹自是不甘忍受,自知在政治社会地位上无法与之对抗,司绮纹就伺机寻求别的机会反戈一击。在窥测到自己的儿媳和罗家大儿子大旗的私情以后,她有意的设计让无意的苏眉碰上两人偷情的场面,自己却佯装“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告诉了罗大妈。她这一举可谓是一石两鸟,既打击了一向趾高气扬的罗家,又毫无声色的惩戒了儿媳。司绮纹心中的感觉何止是快意两字。司绮纹以毁灭儿媳名誉的代价,宣泄了心中久藏的仇恨,换取了自己稳固的政治地位。但是,她没有想过在这场故意制造的意外中,真正的受害者是苏眉。同为女人,司绮纹一点没有考虑苏眉的感受,她只是为自己选中了合适的靶子而暗自得意,她的举动深深的伤害了成为少女的苏眉,使得羞辱交加的苏眉带着自己的妹妹连夜坐火车回到了妈妈所在的农场。司绮纹残酷的摧毁了苏眉少女时代的憧憬,对于爱的和美的向往,更没有想到一个人少年时期受到的伤害可能使一些遭到毁灭的东西永远无法再生。这也就是成人之后的苏眉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躲避司绮纹的原因,因为她想忘记少年时代所经历的种种不愉快的回忆。
  司绮纹毫无疑问的显示了人性中恶的一面,但并不是在她身上只有恶的因子,她身上仍有善良的东西。青年时期的司绮纹就担起了照顾一家老小的重任,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即使在文革艰难的时期中,也仍然照顾着一直居住在娘家的小姑子;在文革中,她机智明断,审时度势,忍辱负重,使一家人避免了可能受到的灾难;她见多识广,善于保养,精于烹饪,缝纫技术也不错,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物。她善良的一面在对待曾给于她爱情的人物身上也可见一斑。初恋情人华致远,多少年来仍是她心中珍藏着的中最珍贵的感情。在瘫痪在床行将就木的时候,她唯一的要求就是看看华致远,尽管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却似乎回到了娇羞的少女时代,这时的司绮纹是可爱的、纯粹的。对于曾给过她短暂温情的朱吉开的母亲,司绮纹也是每年必去探望一次。司绮纹并非是埋葬了全部的爱和善良,只是这份善良被各种因素已经消磨的千疮百孔了。
  司绮纹的冷酷无情并非与生俱来的,深究一生是令人同情和可怜的。司绮纹并非生来就是一个乖戾的女人,也许她自己也并未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成为别人眼中诅咒与恐惧的对象。这其中必经历了无数的生活的磨砺与蹂躏,经历了心灵无数的挣扎与无奈,因为人都有向善的愿望。婚姻生活的不如意,家庭的束缚,变迁的人事,动荡的时代一起激发了司绮纹心中藏着的恶,毁灭了她的善。司绮纹是一个经历过繁华见过世面的女人。年轻时聪慧秀丽的她爱上了进步学生华致远,但华致远所从事的事业却为当时的社会、家庭所不许。面临分离的司绮纹用奉献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爱情的忠贞。两年后的司绮纹在父母双亲的压力下上了庄家的花轿,嫁给了已有心上人的庄绍俭。同样是迫于压力的庄家大少听闻了司绮纹和华致远的事,更是肆意冷落、羞辱、嘲笑司绮纹,把自己埋入烟花柳巷之中,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及至后来离开司绮纹去外地。受过传统教育又具有良好家教的司绮纹,忍受着丈夫种种的出轨的行为,千方百计的弥补自己的过错,弥合与丈夫的裂痕,换来的却是加倍的嘲弄与蔑视。直到四十岁的司绮纹被丈夫传染上了性病之后才彻底醒悟,醒悟意味着彻底的绝望和疯狂。司绮纹放弃了心中守护的温情与希望,开始了疯狂的报复与反抗。生活就此截然断裂,治愈了性病的司绮纹在生理康复的同时彻底在心理上改变了自己,开始了她疯狂病态的人生。“在毒水里泡过的司绮纹如同浸润着毒液的罂粟花在庄家盛开着。”她不再一味的忍让与顺从,而是用乱伦这种被天下人所不齿的手段惊吓并报复了象征权势的庄老太爷,用性报复了整个庄家。对于丈夫庄绍俭在满蓄心机的时刻与他离婚,对二十多年的婚姻一个整的清算。司绮纹以释放心中的恶和疯狂的因子的代价解放了自己,畸形心理也逐渐形成,报复的快感让司猗纹得到一种变态的满足。不知不觉中,她从受虐者变成了施虐者,对身边的人甚至后辈开始了习惯性的虐待和报复行为。如果第二任丈夫不那么快的去世,也许司绮纹的人生会是另一番景象。但是命运不给司绮纹转圜的余地,感情又一次的失落,重新回到庄家的司绮纹走向了人生的极端。由于她变态的心理、扭曲的人性、疯狂的行为,她一次次的左冲右突,却为一步步加深自己的悲剧命运增加了砝码而已。铁凝曾说:“她无时不在用她独有的方式对她的生存环境进行着貌似恭顺的骚扰和亵渎,而她每一个践踏环境的胜利本身又是对自己灵魂的践踏”。
  综观司绮纹的一生,她其实是一个孤独寂寞的角色,她的美丽、高贵、精明能干,她的辛勤劳作在庄家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的认可,反而是遭遇漠然。庄家的冷漠与无视使司绮纹在心理与生理上都倍受煎熬,长期的不满与压抑,最终导致了司绮纹的性格裂变。没有得到正常的情感慰藉,是导致司绮纹心灵扭曲与变形的一个直接和最重要的因素。她对儿子和儿媳性生活的关注,埋怨儿媳不体贴自己的丈夫,对抓住竹西和大旗偷情的表现,不能不说有窥视的因素在里面,是一种心理隐秘的外露。她与姑爸的关系也超越了姑嫂关系,两人之间的联系颇为微妙,有些近似于同性恋的表现,是一种心理代偿作用。司绮纹的遭遇典型地体现了一种爱的缺失所造成的心理畸变。其实竹西与姑爸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为庄家大小姐的姑爸在出嫁的当晚,新郎逃跑。回到娘家的她就此性情大变,她要彻底泯灭自己的女性特征,留着男人的发型,束平了自己的胸,穿男人的衣服。她以此来表现自己对男人的愤恨与仇视,但潜意识当中不如说有对做为男人的羡慕与向往。竹西是一个健康充满生命活力的女人,与庄坦的婚姻没有幸福可言,与大旗的结合更多的是荒诞岁月里情欲的结合,一旦荒诞的岁月结束,人也就清醒的认识了自己,两人的离婚不可避免。与叶龙北之间也是一相情愿,因为叶龙北爱的不是她,竹西始终是一个人。这几个不同的女人合起来是一个完整的司绮纹,都是受男人伤害的女人,是求爱无爱、无所归依的司绮纹。
  《玫瑰门》是“生命之门”,“再生之门”,所有女人都渴求新生,渴求爱,最终带来的却是爱的缺失,她们的追求是一种无望的追求。正如成人的苏眉看到自己与司绮纹愈来愈像时使她倍感恐惧。因为这是一种遗传,是一种心理的传递。作品中特意安排了六个章节的篇幅,是成年苏眉和幼年苏眉之间的对话, 这其实是苏眉灵魂和精神的对话,是一种心灵的探究。这六节对话通过苏眉对谎言真实的深切体认,对人性本质的探索追问,表达了苏眉对女性悲剧命运的深切感悟, 同时预示了苏眉要走出司猗纹的阴影,走向女性自我救赎之路的精神历程,她要打碎几千年的封建文化造就的畸形的女性观念,突破女性的历史宿命,开始不同于外婆的另外一种生活。她深刻地领悟了女性命运的改变只能靠自己,苏眉要拒绝这种悲剧的传递。在她经历痛苦生下女儿之后,这本是全新生命的开始,再生的希望。新生婴儿头上的月形伤疤却让她心悸,因为这和司绮纹头上的伤疤如出一辙,这是生命的替代,生命的轮回,还是身为女人不可逃脱的命运?小说的结尾是意味深长的,竹西要消灭老鼠,最终决定先灭女鼠。远在美国的苏玮养了一条宠物狗,第一件事就是给狗做绝育手术。苏眉则想给女儿取名狗狗。不管竹西,还是苏玮,抑或苏眉都是从本质上断绝了后代的延续。她们所有恐惧都是因男人直接间接造成的伤害,她们逃离不了也结束不了男人的世界,所能做到的便是结束生命的延续与繁衍。但是,在她们的心中却始终处在希望与绝望交织的矛盾状态之中。总而言之,作者通过《玫瑰门》这部作品,“她交织起女人的清醒与迷惘,背负与绝望,逃脱与落网。”
  
  参考文献:
  [1]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2]徐坤:《双调夜行船》,山西教育出版社,1999.
  [3]铁凝:《玫瑰门》,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
  [4]《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
  [5]《衡水学院学报第8卷》,20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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