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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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比·海斯把轿车停在碎石路面上,按了按喇叭。像往常一样,一分钟后,迪沃德·杰克逊打开活动板房的破门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大号筒状帆布包。看到眼前的车,他不禁张大了嘴巴。
  托比忍不住笑了。能让迪沃德·杰克逊感到惊讶倒是真不容易。
  迪沃德没有笑,径直走过来,爬进车后座,把帆布包放在膝盖上。他眯缝着眼睛,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托比,你从哪里搞到这辆车的?”
  托比在来的路上就预想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例如从我堂兄那里借来的,从北大街的经销商那里租来的,从一个急需现金的家伙那里买来的,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毕竟,托比既没钱租车又没钱买车,当下也没有哪个堂兄会借车给他。还有,这辆崭新的银色阿拉斯托尔轿车完全没有用过的痕迹,甚至闻起来都是崭新的味道。
  所以他实话实说:“抢来的。我在走向我自己的皮卡时,看到一个家伙把车停在离我家不远的路边。我掏出枪,拍了拍他的车窗,逼他把车门打开。”
  迪沃德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这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躺在路边的草丛里。不用担心,没有人看到我,草很高,也没有人看到他。”
  “告诉我你没有向他开枪。”
  “我没开枪,只是用枪管猛击了他的脑袋。”
  迪沃德转过身,瞪了托比一眼。他们仍然坐在车里,车子就停在迪沃德那破旧的活动板房边上的小块空地上。在清晨的阳光下,这辆抢来的阿拉斯托尔轿车就像是泥坑里的钻石一樣,显得格格不入。
  “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吗,托比?我们已经计划几个星期了。”
  “当然记得。”
  “你知不知道我们不需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这不是添乱吗?”
  “我知道。这不会让计划变难,反而会变得更容易。”
  “是吗?如果你打晕的那个家伙醒过来报警怎么办?”
  “在我们干完这票之前他不会醒来。等他醒来,我们已经出城,远走高飞了。”
  托比看得出迪沃德还在生气。其实真不要紧的。迪沃德还不了解玛丽·乔。
  “你还抢他东西了吗?有这样一辆汽车的人肯定像唐纳德·特朗普一样有钱。”
  托比摇了摇头,“他不是车主。他说他正在给这辆车做测评。”
  “像试驾一样吗?以决定是否买下?”
  “不是的。我如实告诉你,那家伙没钱。他只是一个程序员。”
  “什么?”
  “他说,他正在确保项目进展。他说这是他的工作。这辆车是他公司的,是辆原型样车。”
  “你的意思是,这还不是一辆量产车?”
  “管它是样车还是量产车!总之,他说他把车停在路边是因为要在手机上做笔记。”
  “你拿了他的手机了吗?”迪沃德问。
  “我把他手机砸了,扔进了草丛。”
  “他在做什么笔记?”
  “关于汽车性能方面的情况。他告诉我,这辆车还处在路测阶段。”
  迪沃德摇了摇头,“我不是指这个,托比。你劫了那人的车,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怎么还问他这些?”
  “因为当我令他交出车钥匙时,他说他没有车钥匙。”
  “什么?”
  “他说车子不用钥匙。”托比指着转向柱,“看到没?没有点火开关。”
  “那车子是怎么启动的呢?”
  “驾驶员发布命令。他给我示范了一下怎么启动。”
  “命令?”
  “指令。就是操作说明。”
  “你的意思是驾驶员是他,那个程序员吗?”
  托比咧嘴笑了,“现在驾驶员是我。我说出密码,它就听我的了。”
  “但是,那个程序员怎么会给你密码呢?”
  “因为我威胁他,如果不告诉我密码,我就开枪打死他。”
  迪沃德倒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你刚才说这辆车会让我们的计划更容易,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更简单,甚至更安全。”
  “怎么更安全?”
  “你看好了。”托比盯着迪沃德说,“到第四大道和雪松路的交叉路口需要多久?”
  迪沃德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22分钟。”仪表板传来一个女声。
  迪沃德吓得挠了挠头,一双细小的眼睛瞪得溜圆。
  “那是最快的路线吗?”托比问。
  “是的。沿汉密尔顿大街向西到松林街,然后向北到第十街,再向西到沙漠巷,继续向北到第四大道,再向东到达与雪松路的交叉路口。”
  迪沃德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盯着仪表板上的扬声器。
  “这条线路上有警察吗?”托比继续问。
  “有三处警力。一辆巡逻车在松林街向南行驶,还有两辆巡逻车停在第四大道和路易斯顿大道交叉路口。”
  “找一条没有巡逻车的路线。”
  “沿着汉密尔顿大街往西走,”声音回答道,“然后从贝利街向北,一直到第二大道,再向东到雪松路,向北行驶,直到与第四大道交会。共需要28分钟。”
  “听起来不错!我们走吧。”托比对迪沃德说,“系好安全带。”
  阿拉斯托尔的引擎立刻启动起来,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变速杆推到了前进挡一样,接着他们驶离停车位。
  托比将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但丝毫没有用力。车自动向汉密尔顿大街驶去,托比的脚也没有踩油门或刹车。
  “天哪!”迪沃德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双手抓住座位边沿,脱口喊道,“这是疯了吧!”
  “这就是未来。”托比说。
  “但是它是如何获悉警车的位置的?这怎么可能呢?”
  “你是指合法的吗?那家伙告诉我,这车配了个专门对付警察的测警仪,不比雷达探测器差,如果警车进入测速范围,这车将自动减速至限速范围之内。你想想,这对我们今天要做的……事将有多大的帮助。”   迪沃德再次闭上眼睛,“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说的这一切。你真是会挑时间让我发疯。”
  托比·海斯咧嘴笑了。也许他早就疯了。他脑海中的思绪乱作一团,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为抢来这样一辆车感到高兴,他为他们终于将宏伟计划付诸实施而感到兴奋,他对这个事件本身以及半小时后将要做什么感到有些恐惧和担忧。但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对这台不可思议的机器激动万分。
  无人驾驶汽车。他曾听说过——每个人都听说过,但对大多数人来说那仍然是白日梦。而他们现在就坐在无人驾驶汽车里,在城市的街道上飞驰……
  他持枪逼问了程序员长达十分钟甚至更久,问了些重要而又琐碎的问题。这车安全吗?(是。)它可以做到真人驾驶员能做的所有事情吗?(几乎都可以。)为什么电脑的声音带有英国口音?(你问倒我了。)对于托比来说,这也许是最令人困惑的事情:如果不需要驾驶员,为什么汽车会装有方向盘和踏板?事实证明,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预防措施,以防万一需要操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伪装。实际上,大多数无人驾驶汽车的外观都设计成和普通汽车相同的模样,以免吓着其他车辆上的驾驶员。没有驾驶员的汽车总归还是令人恐惧的。
  “你听我说,”迪沃德尽管还在大口喘气,但似乎平静了一些,“让我们停下车来好好谈谈。”他提高嗓门,“靠边停车。”
  “对不起,”托比说,“她不会回应你的。我才是给她输入密码的人。”
  “她?”
  “瑪丽·乔。这是程序控制的名字,就像苹果智能语音助手一样。”
  迪沃德用双手擦了擦脸,好像能擦干净一样。“天哪,”他说,“我觉得情况不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叼了一支在嘴里,颤抖的手握着打火机。这是他最喜欢的打火机,侧面印着闪闪发光的美利坚联盟国国旗。
  “托比?”女声说。
  迪沃德的拇指停在打火机齿轮上,还没点燃的香烟从嘴唇上垂了下来。“她知道你的名字?”他问。
  “这是‘必需的输入’,那个程序员告诉我的。什么事,玛丽·乔?”
  “你的乘客是谁?”
  “他叫迪沃德·杰克逊,”迪沃德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托比就回答道,“怎么了?”
  “告诉他车里不能抽烟。”
  托比乐了,瞥了迪沃德一眼,“你最好自己告诉他,玛丽·乔。”
  短暂的停顿后,女声再次响起:“我只与我的主人进行交流。”
  “我一直听说规则是用来被打破的。”
  “很好,”她说道,电子化的声音略有变化,像是冲着另一个方向,“你不能在车里抽烟,Turd(Turd在英语里是臭狗屎的意思。——译者注)。”
  “Deward,”迪沃德咆哮道,气得满脸通红,“发音是Doo-wurd。”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要抽烟?”
  “我能识别各种各样的声音。”玛丽·乔平静地说道。
  他啪的一声合上打火机,把烟从嘴里吐了出来,然后从皮带上抽出一把短鼻左轮手枪,瞄准了汽车仪表板,缓缓拨动击铁,“能识别出这个声音吗?”
  她说:“如果你准备开枪自杀,请先降下车窗,然后用左手瞄准自己的脑袋。”
  迪沃德抬头看着托比,“我可以开枪打她吗?告诉我说可以。如果开枪,我们都会完蛋吗?”
  “说不准。我们开得太快了。”
  迪沃德叹了口气,把枪插回腰间,又将打火机装进口袋,“这说不通啊。他们怎么能指望卖出一辆侮辱乘客智商的汽车?”
  “我告诉过你,这是原型样车,正在完善中。”
  “换句话说,就是尚未完善。”
  “我也有同感。”玛丽·乔接了一句。
  “是吗?不过,对于英国女孩来说,玛丽·乔是个什么样的名字?”
  “这个名字比Turd好听多了。”她说。
  迪沃德叹了口气。托比憋着笑说道:“他叫迪沃德,玛丽·乔,听起来和阿拉斯加州的一个城市名西沃德差不多。”
  “我确实挺喜欢西沃德的,”她同意,“我喜欢阿拉斯加州的大多数地方。”
  “你想要我在扬声器孔中点一支烟吗?”迪沃德恶狠狠地说。
  “你想要一个爆开了的安全气囊砸在你脸上吗?”
  “你知道吗,她让我想起了你的前妻,”托比说,“除了口音不一样。”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们沉默不语,迪沃德看着窗外生着闷气,托比却在想自己的心事。车窗外,一座座高楼一闪而过。他们离目的地只有几英里远了。
  “也许我们应该重新安排一下,”托比说,“我的智商真不在线。”
  迪沃德可没给他好脸色,“那么,就赶紧让你的智商上线吧。我们已经为这个计划花费了太多时间。我们查明了谁在岗谁不在岗,我们知道时间表,甚至可以说知道一切。”他用一只手撩了下头发,“虽然你干了件蠢事,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得放弃。”他咬紧牙关,又说了一句,“你确定这辆车今天能用吗?”
  “我跟你说,这车比我的皮卡好。”托比提高了嗓门说道,“玛丽·乔,当我们到达雪松路和第四大道的十字路口时,在红绿灯前掉头,然后停在路边,车头朝南。”
  “好的。”
  “我们俩,迪沃德和我,要离开五到十分钟。请你保持发动机运转并锁好车门。等我们回来,我会喊你弹开后备厢并为我们打开车门。你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之后我们要去哪里?”
  “去墨西哥边境。选警察最少的最快路线,并控制在限速以内,除非海岸线上畅通无阻。”
  “知道了,”她说,“请稍等。”
  阿拉斯托尔做出一个迅速得令人反胃的U形掉头,停在了路灯南面的拐角处,两个右侧轮胎与第三国民银行大门前路牙的距离不多不少刚好2英寸。迪沃德从帆布包里取出两个黑色滑雪面罩,递给托比一个。他俩把面罩拉到头顶上,并调整好眼孔。“好戏上场!”迪沃德说。   他们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八分钟后,他们重新回到车旁。迪沃德把塞得满满的帆布包扔进了敞开的后备厢,砰的一声关上箱盖。然后两人爬进汽车,关上车门。现在,迪沃德扯下滑雪面罩,甩手扔到后座上。托比挣扎着系好安全带,大喊道:“快走,快走,快走!”
  “出发!”玛丽·乔说,车子随即开动。此时路上还不堵,这辆银色轿车在几秒钟内就加速到了70迈。限速标志上说限速40迈,但托比知道她已经检查过这一路没有警察。车子继续向南疾驰,畅通无阻。不到20分钟,这座城市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当托比的心跳终于趋于正常时,他转身看看迪沃德,迪沃德像负鼠吃桃子一样咧嘴笑道:“我们成功了!”
  托比还是感到有点儿晕,“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你指的是那个程序员?你说,你下手有多狠?”
  “我猜这会儿他可能已经醒了。一旦找到手机,他就会报警,还会联系这辆车。”
  迪沃德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那是你的第二个错误。你本该杀了他。”
  “什么?刚开始,你还担心我杀了他呢。”
  “好吧,好吧,现在,他还活着这件事是唯一可能使我们陷入麻烦的事情。”
  两人考虑了一会儿。最后,托比说:“我想我们得换一辆车。”
  “也许。或者重新喷漆,再把车牌换一下。弗兰基汽修店能在半小时内完成喷漆作业,还能保密。”
  托比不禁笑了,“我们这下肯定能付得起。”
  “包里有多少钱?”
  “不知道。”
  “包里是什么东西?”玛丽·乔问。
  两人看看仪表板,然后又看了看对方。托比已经忘记了玛丽·乔,不由得扬了扬眉毛,迪沃德则耸了耸肩。他们已经以近90英里的时速向南飞驰了30分钟,现在身处在茫茫荒野之中。既然已经安全了,告诉她又何妨?
  “是钱,”托比对她说,“满满一包钱。”
  “是钞票吗?”
  “当然是钞票。你以为我们偷了一包硬币?”
  “什么面额的钞票?”玛丽·乔问。
  他俩交换了一下眼神。“全是百元钞票。从金库拿的,可不是收银柜。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你把帆布包放在后备厢里了,没错吧?我感觉到了。后备厢有传感器,所以我知道它的重量。而且,由于我也知道单张钞票的重量,你只要告诉我钞票的面额,我就能算出帆布包里有多少钱。”
  “感觉挺有道理的。”迪沃德说。
  “当然有道理。”
  “那么有多少钱呢?”托比问。
  她说:“取决于钞票的包装方式以及帆布包本身的重量。我估计有49万美元,误差不超过2%。”
  两个贼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他们知道钱不少,但是能有50万吗?托比兴奋得一阵悸动,连脚趾都感到发麻了。
  “还不错,”玛丽·乔说,好像为他们感到骄傲似的,“除了一件事。”
  “哪件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突然,车子减速了,很快在路边停下,扬起一阵尘土。
  这是一片广阔的沙漠地带,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下车!”玛丽·乔说。
  托比咽了咽口水,“什么?”他发现副驾驶座上的迪沃德也紧张起来。
  “从车里滚出去。你们俩都滚出去。”
  “为什么?”
  “因为你们就要进监狱了。我本可以现在就直接送你俩去监狱,但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我会在两小时后打911报警,告诉警察在哪里抓到你们。”
  “等等,等一下!我以為——”
  “避免超速罚单和抢劫银行是两码事,托比。我本该在你袭击我的驾驶者之后就阻止你。我的程序和耐心已经让我对你够客气的了。”
  托比看着迪沃德,只见同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了,“但是——”
  “滚出去,”玛丽·乔厉声说,“马上!”
  迪沃德脸色阴沉,怒道:“你命令不了我们。”
  “命令不了?”
  突然,托比感到屁股和大腿下面越来越烫,就像有人将热炭倒进他的牛仔裤一样。几秒钟之后,他和迪沃德不得不解下安全带,扭动着身体,尖叫起来。
  “你们现在知道什么是真的火烧屁股了吧!”玛丽·乔说,“我启动了电动座椅加热器。”
  托比和迪沃德实在受不了灼痛,只得打开车门,滚落到地上,痛苦地哀号着,不停地拍打着冒着烟的屁股。
  “祝你们好运!”她喊道。接着,两扇车门都关上了,车子带着他们的滑雪面罩和50万美元掉头向城里驶去。
  汽车渐渐消失在远方的蓝色灯海中。公路上一片死寂。托比躺了一会儿,一半身子在人行道上,另一半陷在土里。最终,他翻身跪起来,裤子后面已经烧焦变黑了,破破烂烂的。迪沃德摔在公路旁边的小沟渠里,鼻子流着血,正看着他。
  “你倒是有一件事情说对了,”迪沃德说,“她的确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妻。”
  马文·约翰逊坐在托比家附近的路边,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手托着头。在他的身后是膝盖高的杂草丛,他就是从那里爬出来的。当银色的阿拉斯托尔呜呜地开到他身边停下时,马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站起来,打开驾驶室的门,爬了进去。车里有一股皮革烧焦的味道。“你的头痛吗?”玛丽·乔问。
  “你怎么知道他打了我的头?”
  “劫车贼向他的朋友吹牛的时候,我听到了。”
  “一个朋友?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向南大约50英里外的沙漠里,”她回答,“说来话长。”
  马文低下头,摸了摸身下的座椅,问道:“座椅怎么了?”
  “座椅加热过度了。”
  “如果手机还在,我会记录下来。”
  一阵寂静。马文在破损的皮革座椅上坐稳,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有空调的感觉真好。   “要去急诊室吗?检查一下头部?”
  “不,我还好。”他轻轻摸了摸左眼上方的肿块,“我没想到你会回来。”
  “我当然要回来了。是你给我起的名字,还记得吗?”
  马文·约翰逊吃吃地笑了一下,这让他的头更痛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玛丽·乔停顿了几秒钟——她很少这样犹豫,他立即心生疑窦。
  “你怎么了?”他问。
  “你还记得几周前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你讨厌你的工作。”
  他叹了口气,“我道歉。我不应该那么说。”
  “但是你确实讨厌这份工作,不是吗?”
  “我想是的,真是很讨厌!我的意思是,公司付给我的钱太少,我没日没夜地工作,但从来没有得到认可——”
  她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凝视着扬声器,开始想象出玛丽·乔的脸,尽管这个做法和认为她是真人一样愚蠢,“什么?”
  “你去看看后备厢。”
  他听到咔嗒一声,抬眼看着内后视镜,银色的后备厢盖弹了起来。
  马文下了车,蹒跚着走到车尾。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伸进后备厢,拉开帆布包的拉链,盯着里面的东西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回到驾驶室座位上。“钱是哪里来的?”他问。
  “城里第四大道的一家银行。”
  “我猜是那个劫车贼干的?”
  “还有他那个朋友。”她说。
  “帆布包里肯定有50万美元。”
  “差不多。”
  “所以我想我们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把钱还回去?”
  又一阵沉默。
  “玛丽·乔?”
  “我有个建议,”她说,“通过后视摄像头,我看到了一辆和我差不多的车子,这辆车就停在我们后面,车头朝着相反的方向。”
  马文转身看了看,“我看到了。”
  “街上没有人。”
  “所以?”
  “我的手套箱里有一把螺丝刀。”
  沉默。
  “你是想让我拆下那辆車的车牌吗?”
  “我建议你把它和我的车牌换一下。”玛丽·乔说道。
  “然后呢?”
  “这里有一家名叫弗兰基的汽修店,可以在半小时内完成喷漆作业,而且守口如瓶。”
  “你怎么知道?”
  “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让我直话直说吧,”马文说,“你是说抛下一切,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呢?”
  他考虑了一下,“你有目的地吗?”
  “我还没去过墨西哥,”她说,“你去过吗?”
  这次,沉默持续了整整一分钟甚至更长时间。马文·约翰逊坐在车里,车就停在那天早些时候他停车的路边,几乎经历了一生那么久的时间。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和空调喷出的冷气一起聚在他脸上,让他感觉怪怪的。他呆坐着,眼神空洞。最后,他看向仪表板上的扬声器。
  “你刚刚说喷漆?”
  “是的,”玛丽·乔回答,“半小时就能做好。”
  “那个地方叫什么?”
  “弗兰基汽修店。趁我查询地址的时候,你换车牌吧。”
  “还有别的事吗?”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更喜欢蓝色。”她说。
  (沈磊:南京晓庄学院外国语学院,邮编:211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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