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摘 要:梗摄元音在东南方言中是一个a、e、i、ә的系统,其中a、e、i是同源层次,这一点可以从汉越音的梗摄元音得到印证,ә是异源层次, i、ә保存于文读音,而a(e)保存于白读音。汉越音保存了一个完整的梗摄异读系统,体现出了梗摄a→e→i的前高化演变道路,而且a、e元音都保存在古汉越语中,是相对于i元音的白读音。梗摄韵母a→e的演变历程开始于上古时期,而梗摄前高化的历程,至少在中唐前就已经完成。
关键词:梗摄 东南方言 汉越音 前高化 文白异读
梗摄元音在东南方言中是一个a、e、i、 ә的系统,a、e、i元音是同源层次。梗摄元音在东南方言中存在一个文白异读系统,a元音是相对于e元音和i元音的白读音,普遍保存在二三四等的阳声韵和入声韵中;e元音又是相对于i元音的白读音,也普遍保存在二三四等韵中;i元音是相对于a、e元音的文读音,主要保存于三四等韵中。
至于ә元音,主要存在于长沙、苏州等方言中,在文白异读系统中,对应的白读音是a,是借自官话的一个异源层次。我们以西南官话为例,我们不难发现如下规律。①
西南官话 开口一等 开口二等 开口三等 开口四等
臻摄 ən in/ən(知章组)
曾摄 ən in/ən(知章组)
梗摄 in/ən in/ən(知章组) in
深摄 in/ən(知章组)
元音主要出现在二等开口韵和三等韵的知章组韵字中,其余三四等韵文读都为i元音,在《汉语方音字汇》中梗摄北方方音基本如此。例如开口二等上声梗韵来母“冷”,北京、济南、西安、太原、合肥、扬州、长沙都作lәn,武汉、成都作nәn,苏州文读作lәn,白读作laŋ(其余东南方言大体读同苏州)。ә元音明显是借自官话的一个异源层次,保留在长沙、苏州等东南方言中。ә元音表现为梗曾臻深四摄合流。
一、东南方言梗摄a元音的方音材料
东南方言梗摄元音白读无论阳入等次,普遍表现为a元音。因为阳声韵韵尾和入声韵韵尾存在较大的差别,入声韵韵尾相对容易脱落,而阳声韵韵尾保存得则相对完整一些,下面分开来讨论。
(一)东南方言梗摄入声韵的a元音
东南方言入声韵梗摄元音,无论二三四等,普遍作a②。韵尾或保存,或弱化为喉塞音ʔ,或脱落。下面以梗摄开口入声韵字为例来分析。③
例字 中古音 其他东南方言白读音
麦 开二入麦明 苏州mɒʔ,温州ma,南昌、梅县mak,福州maʔ,建瓯ma
摘 开二入麦知 苏州tsɒʔ,温州tsa,南昌、梅县tsak,广州、阳江ʧak,厦门、潮州tiaʔ,建瓯tia,双峰tsua
百 开二入陌帮 苏州pɒʔ,温州pa,南昌、梅县、广州、阳江pak,厦门、福州paʔ,建瓯pa,双峰pia
拆 开二入陌彻 苏州ʦʰɒʔ,温州ʦʰa,南昌,梅县ʦʰak,广州、阳江ʧak,厦门、潮州tʰiaʔ,建瓯tʰia
窄 开二入陌庄 苏州tsaʔ,温州、梅县、潮州、福建、建瓯tsa,广州、阳江ʧak,双峰tsia
客 开二入陌溪 苏州kʰɒʔ,温州,建瓯kʰa,南昌kʰak,梅县、广州、阳江、福州kʰaʔ,双峰kʰia
吓 开二入陌晓 苏州hɒʔ,温州ha,南昌、梅县、广州、阳江hak,福州xiaʔ,建瓯xia
迹 开三入昔精 南昌、梅县ʨiak,厦门、潮州tsiaʔ,建瓯tsia
只 开三入昔章 苏州tsɒʔ,南昌、梅县tsak,厦门、潮州tsiaʔ,建瓯tsia,长沙tsa
亦 开三入昔以 厦门iaʔ,潮州、福州、建瓯ia
劈 开四入锡滂 南昌、梅县pʰiak,长沙pʰia
滴 开四入锡端 南昌tiak,长沙tia
锡 开四入锡心 南昌ɕiak,梅县siak,厦门siaʔ
吃 开四入锡溪 南昌ʨʰiak,广州jak,长沙ʨʰia
划 合二入麦匣 苏州huaʔ,温州va,南昌fa,梅县vak,广州、阳江wak,福州uaʔ,长沙、建瓯ua
从以上梗摄入声白读音来看,在吴、闽、粤、赣、客家诸方言中,其韵母主元音普遍作a。入声韵尾k依然保留在南昌、广州、阳江、梅县等赣、客家、粤诸方言中,在吴、闽方言中有的异化成喉塞音ʔ尾,有的则完全脱落(湘方言完全脱落)。
(二)东南方言梗摄阳声韵的a元音
东南方言梗摄阳声韵白读元音普遍表现为a,二三四等皆同,有的保存了后鼻音韵尾,有的韵尾读入前鼻音n尾,有的弱化成鼻化音。以下是阳声韵的方音材料。
例字 中古音 东南方言白读音
彭 开二平庚並 苏州baŋ,南昌、梅县、广州、阳江、福建、建瓯pʰaŋ
梗 开二上梗见 苏州kaŋ,南昌、梅县、福州、建瓯kuaŋ,广州kʰuaŋ
明 开二平庚明 南昌、梅县miaŋ,厦门mĩã,福州maŋ
羹 开二平庚见 苏州、南昌、梅县、阳江、建瓯kaŋ
行 开二平庚匣 苏州、梅县、广州haŋ,厦门、潮州kĩã,福州、建瓯kiaŋ
牲 开二平庚生 苏州、梅县saŋ,广州ʃaŋ,福建、建瓯saŋ
兄 合三平庚晓 南昌ɕiaŋ,厦门、潮州hĩã,福州、建瓯xiaŋ
兵 开三平庚帮 厦门pĩã,潮州pĩã
京 开三平庚见 厦门、潮州kĩã
卿 开三平庚溪 温州ʨʰiaŋ
竞 开三去映群 温州ʥiaŋ
英 开三平庚影 温州iaŋ厦门ĩã
惊 开三平庚见 温州、南昌ʨiaŋ,厦门、潮州kĩã,梅县、福建、建瓯kiaŋ
绷 开二平耕帮 苏州、南昌、梅县、潮州,建瓯paŋ,广州maŋ
茎 开二平耕匣 温州ʨiaŋ
樱 开二平耕影 苏州aŋ,温州iaŋ
饼 开三上静帮 南昌、梅县、福建、建瓯piaŋ,厦门、潮州pĩã
程 开三平清澄 南昌、梅县ʦʰaŋ,厦门tĩã,潮州tʰĩã,福建tʰiaŋ,建瓯tiaŋ
正(正月)开三平清章 南昌、梅县tsaŋ,厦门、潮州tsĩã,福建、建瓯tsiaŋ
琼 合三平清群 潮州kʰuaŋ
营 合三平清以 温州jiaŋ,厦门、潮州ĩã福建、建瓯、梅县iaŋ
腥 开四平青心 南昌ɕiaŋ,梅县siaŋ
经 开四平青见 温州、南昌ʨiaŋ,梅县、广州、阳江kaŋ,潮州kĩã,福建kiaŋ
形 开四平青匣 温州jiaŋ
从以上材料可知,在整个东南方言中,梗摄庚耕清青四韵,其阳声韵白读元音普遍作a,韵尾除厦门、潮州弱化为鼻化音外,其余均保留后鼻音韵尾。a元音读同宕江摄,表现为梗宕合流。
二、东南方言梗摄e元音的方音材料和文白异读
东南方言系统保存了梗摄的e元音,并且在e元音的文白异读系统中,e元音为文读,a元音为白读。同时e元音普遍保存在潮州、温州、双峰梓门桥等方言点中。潮州方言的e元音表现除了曾梗合流的特点,双峰梓门桥则表现为梗曾臻深四摄合流。
(一)东南方言梗摄e元音④
例字 中古音 东南方音
争 开二平耕庄 潮州ʦ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ʦen
耕 开二平耕见 潮州k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ken
麦 开二入麦明 厦门、潮州b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岳阳荣家湾me
隔 开二入麦见 厦门、潮州k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东安石期、岳阳荣家湾ke
彭 开二平庚並 潮州pʰẽ,衡阳西渡pen,祁阳白水ben
冷 开二上梗来 潮州n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len
撑 开二平庚彻 潮州tʰẽ,衡阳西渡ʨʰen,祁阳白水ʦʰen
生 开二平庚生 潮州s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sen
梗 开二上梗见 潮州kẽ,祁阳白水ken
白 开二入陌並 厦门、潮州peʔ,衡阳西渡、泸溪浦市、东安花桥pe,会同pʰe,祁阳白水be
拆 开二入陌彻 福州tʰi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ʦʰe
客 开二入陌溪 厦门、潮州kʰ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岳阳荣家湾kʰe
吓 开二入陌晓 厦门、潮州heʔ,福州xieʔ,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xe
平 开三平庚並 温州beŋ,潮州pẽ,双峰梓门桥bien
病 开三去映並 温州beŋ,潮州pẽ,双峰梓门桥bien
明 开三平庚明 温州meŋ,潮州mẽ,双峰梓门桥mien
命 开三去映明 温州meŋ,潮州mẽ,双峰梓门桥mien
名 开三平清明 温州meŋ,双峰梓门桥mien
领 开三上静来 温州leŋ,双峰梓门桥nien
清 开三平清清 温州、潮州ʦʰeŋ,双峰梓门桥ʨʰien
正(正月)开三平清章 温州ʦeŋ,双峰梓门桥tien
成 开三平清禅 温州zeŋ,潮州seŋ,双峰梓门桥dien
颈 开三上静见 潮州kẽ,双峰梓门桥ʨien
席 开三入昔邪 潮州ʦʰieʔ
只 开三入昔章 福州ʦieʔ
亦 开三入昔以 潮州ek
顶 开四上迥端 温州、潮州teŋ,双峰梓门桥tien
零 开四平青来 温州、潮州leŋ,双峰梓门桥nien
青 开四平青清 温州ʦʰeŋ,潮州ʦʰẽ,双峰梓门桥ʨʰien
经 开四平青见 潮州keŋ,双峰梓门桥ʨien
形 开四平青匣 潮州heŋ,双峰梓门桥ɣien
壁 开四入锡帮 福州pieʔ
横 合二平庚匣 潮州huẽ,双峰梓门桥、祁阳白水ɣuen,衡阳西渡uen
划 合二入麦匣 潮州ueʔ
颖 合三上静以 潮州tʰeŋ
梗摄e元音系统地保留在潮州、温州等方言中,并且还保存了一些入声韵尾,如潮州的“亦”字,有些弱化成喉塞音韵尾ʔ,阳声韵在潮州弱化成鼻化音。而在湘方言中,入声韵韵尾脱落,阳声韵普遍读入前鼻音韵尾,表现为梗曾臻深四摄合流。
(二)东南方言梗摄e元音的文白异读
东南方言梗摄也保存了e元音的文白异读系统,它没有a元音系统那么强势,但仍是非常明显的。我们以潮州方言为例,来分析e元音的文白异读。潮州梗摄元音文读作e,白读作a,具体表现如下:
例字 中古音 文白异读 例字 中古音 文白异读
行(行为)开二平庚匣 heŋ/ĩã 成 开三平清禅 seŋ/ʦ ĩã
命 开三去映明 meŋ/mĩã 精 开三平清精 ʦeŋ/ʦĩã
情 开三平清从 ʦʰeŋ/ʦĩã 亦 开三入昔以 ek/iaʔ
坪 开三平庚並 pʰeŋ/pʰĩã 京 开三平庚见 keŋ/kĩã
席 开三入昔邪 ʦʰieʔ/siaʔ 庭 开四平青定 tʰeŋ/tĩã
零 开四平青来 leŋ/laŋ 定 开四去径定 teŋ/tĩã
宁 开四去径泥 leŋ/nĩã 经 开四平青见 keŋ/kĩã
此外,在其余东南方言,如湘方言中,也成系统地保存了梗摄e元音的文白异读,在其入声韵的二等韵中,表现得更为明显。
例字 中古音 湘方言的文白异读
白 开二入陌並 祁阳白水be/ba
拍 开二入陌滂 衡阳西渡pʰe/pʰa
冷 开二上梗来 祁阳白水len/lã
拆 开二入陌彻 祁阳白水ʦʰe/ʦʰa
择 开二入陌澄 岳阳荣家湾ʣʰe/ʣʰa
生 开二平庚生 祁阳白水sen/sã
梗 开二上梗见 祁阳白水ken/kã
客 开二入陌溪 岳阳荣家湾ɡʰe/ɡʰa,祁阳白水kʰe/kʰa
硬 开二去映疑 祁阳白水ŋen/ŋã
额 开二入陌疑 祁阳白水ŋe/ŋa
吓 开二入陌晓 岳阳荣家湾、祁阳白水xe/xa
摘 开二入陌知 祁阳白水ʦe/ʦa
隔 开二入麦见 岳阳荣家湾、祁阳白水
轭 开二入麦影 祁阳白水ke/ka
射 开三入昔船 会同se/sa,祁阳白水ʑie/ʑia
三、东南方言i元音的文白异读
梗摄东南方言文读三四等普遍为i元音,读同北方方音,三等知章庄韵字湘、赣、吴语部分地区有作ә元音的,且表现为曾梗合流,与官话一致,是源自官话的一个借入层次。
东南方言梗摄开口三四等普遍表现为文读i(ŋ),白读a(ŋ),苏州、南昌、梅县和湘方言韵尾读入前鼻音n尾,其他方言点都保留着后鼻音韵尾,其文白异读系统保存完整。
以下是东南方言文白异读的韵例:
例字 中古音 东南方言的文白异读
平 三平庚並 南昌、梅县pʰiŋ/pʰiaŋ,福州piŋ/piaŋ,厦门pIŋ/pĩã,安化梅城pin/piaŋ,衡阳西渡pin/pian,祁阳白
水bin/biã
病 三去映帮 南昌pʰin/pʰiaŋ,梅县pʰiaŋ,安化梅城pin/piaŋ,祁阳白水bin/biã
明 三平庚明 南昌、梅县、福州min/miaŋ,厦门bIŋ/mĩã,祁阳白水min/miã
名 三平清明 南昌、福州min/miaŋ,厦门bIŋ/mĩã,祁阳白水min/miã
领 三上静来 南昌、安化梅城lin/liaŋ,福州liŋ/liaŋ,厦门lIŋ/nĩã,祁阳白水lin/liã
井 三上静精 南昌、安化梅城ʨin/ʨiaŋ,梅县ʦiaŋ,福州ʦiŋ/ʦaŋ,厦门ʦIŋ/ʦĩã,潮州ʦeŋ/ʦĩã,祁阳白水
ʨin/ʨiã
清 三平清清 南昌、安化梅城ʨʰin/ʨʰiaŋ,梅县ʦʰin/ʦʰiaŋ,福州ʦʰiŋ/ʦʰiaŋ,厦门ʦʰIŋ/ʦʰĩã,衡阳西渡ʨʰin/
ʨʰian,祁阳白水ʨʰin/ʨʰiã
整 三上静章 厦门ʦIŋ/ʦã,祁阳白水ʨin/ʨiã
只 三入昔章 厦门ʦIk/ʦiaʔ,长沙、望城tʂʅ/tʂa,岳阳荣家湾、安化梅城、邵阳ʦɿ/ʦa,城步ʨi/ʨa祁阳白水
ʦɿ/ʨia
声 三平清书 福州siŋ/siaŋ,厦门sIŋ/sĩã,衡阳西渡ɕin/ɕian,祁阳白水ɕin/ɕiã
成 三平清禅 福州siŋ/siaŋ,厦门sIŋ/ʦĩã,衡阳西渡ʨin/ɕian
颈 三上静见 南昌ʨin/ʨiaŋ,安化梅城、城步ʨin/ʨiaŋ,邵阳、祁阳白水ʨin/ʨiã
轻 三平清溪 南昌、安化梅城ʨʰin/ʨʰiaŋ,梅县kʰin/kʰiaŋ,衡阳西渡ʨʰin/ʨʰian,祁阳白水ʨʰin/ʨʰiã
赢 三平清以 南昌、安化梅城、梅县in/iaŋ,福州iŋ/iaŋ,厦门Iŋ/ĩã,祁阳白水in/iã
壁 四入锡帮 梅县pit/piak,厦门pik/piaʔ,建瓯、长沙、岳阳荣家湾、安化梅城、会同、祁阳白水pi/pia
滴 四入锡端 南昌tit/tiak,长沙、望城、邵阳、会同、衡阳西渡、祁阳白水ti/tia
听 四平青透 南昌tʰin/tʰia,梅县tʰin/tʰaŋ,厦门tʰIŋ/tʰĩã,安化梅城tʰin/tʰiaŋ,祁阳白水tʰin/tʰiã
零 四平青来 南昌lin/liaŋ,厦门lIŋ/nĩã,祁阳白水din/diã
青 四平青清 南昌ʨʰin/ʨʰiaŋ,福州ʦʰiŋ/ʦʰaŋ,安化梅城ʨʰin/ʨʰiaŋ,祁阳白水ʨʰin/ʨʰiã
星 四平青心 南昌ɕin/ɕiaŋ,厦门sIŋ/san,安化梅城ɕin/ɕiaŋ,祁阳白水ɕin/ɕiã
锡 四入锡心 梅县sit/siak,厦门sI/siaʔ,祁阳白水ɕi/ɕia
四、汉越音的梗摄元音和异读
(一)汉越音的梗摄元音
汉越音所保留的梗摄元音是一个a、e、i的系统,并由此可以看出,a、e、i是同源层次,比较而言,a、i元音保存的系统更加广泛,而e元音相对虽不齐整,但二三四等都有保存。
关于梗摄汉越音韵尾,则有点特殊,曾、宕、通摄都作ng(阳声)、c(入声),即ŋ尾和k尾,唯独梗摄韵尾特别,作nh(阳声)、ch(入声),即ȵ尾和ȶ尾。在《切韵指掌图》中曾梗并作一图,是因为梗摄缺乏一等韵。王力把“亦、只、碧、惜、锡、席”所保留的“c”尾,看作是“k”尾的残留,从而推出阳声韵本来也是“ŋ”尾,但对汉越音的ȵ尾和ȶ尾则认为“颇难索解”。音韵学家在所有的构拟中,都把梗宕曾通四摄韵尾拟作ŋ尾和k尾,而在汉越音中,梗摄却作舌面鼻音ȵ尾,这确实令人费解,花玉山(2005)认为,这是越南语鼻音相当丰富的缘故,所以用舌面鼻音把梗摄同其他后鼻音区分开来。戴黎刚(2005)以此推出,中古曾存在一个舌面鼻音ȵ尾和ȶ尾的历史层次,那么,就与汉越音梗摄的舌面鼻音韵尾是源自于中古梗宕曾通四摄韵尾有异了。本文把梗摄韵尾与曾宕通诸摄韵尾同等对待。
1.汉越音的梗摄a元音
汉越音所保留的梗摄韵母主元音a,很普遍,很整齐。无论阳入,二三四等都保存整齐。⑤
例字 中古音 汉越音 例字 中古音 汉越音
格 开二入陌见 kaȶ 客 开二入陌溪 kʰaȶ
额 开二入陌疑 ŋaȶ 赫 开二入陌晓 haȶ
泽 开二入陌澄 ʈaȶ 窄 开二入陌庄 ʈaȶ
百 开二入陌帮 baȶ 拍 开二入陌滂 faȶ
白 开二入陌並 baȶ 革 开二入麦见 kaȶ
核 开二入麦匣 haȶ 軛 开二入麦影 aȶ
责 开二入麦庄 ȶaȶ 策 开二入麦初 saȶ
获 合二入麦匣 huaȶ 麦 开二入麦明 maȶ
石 开三入昔禅 tʰaȶ 觅 开四入锡明 maȶ
耿 开二上耿见 kanh 幸 开二上耿匣 hanh
莺 开二平耕影 anh 争 开二平耕庄 ʈanh
萌 开二平耕明 manh 更 开二平庚见 kanh
梗 开二上梗见 nanh 坑 开二平庚溪 kʰanh
硬 开二去映疑 ŋanh 行 开二平庚匣 hanh
撑 开二平庚彻 sanh 烹 开二平庚滂 fanh
猛 开二上梗明 manh 轰 合二平耕晓 huanh
宏 合二平耕匣 huanh 颈 开三上静见 kanh
缨 开三平清影 anh 政 开三去劲章 ȶanh
声 开三平清书 tʰanh 圣 开三去劲书 tʰanh
成 开三平清禅 tʰanh 盛 开三去劲禅 tʰanh
领 开三上静来 lanh 清 开三平清清 tʰanh
性 开三去劲心 tanh 姓 开三去劲心 tanh
名 开三平清明 zanh 景 开三上梗见 kanh
境 开三上梗见 kanh 竟 开三去映见 kanh
卿 开三平庚溪 kʰanh 竞 开三去映群 kanh
英 开三平庚影 anh 顷 合三平清溪 kʰuanh
磬 开四去径溪 kʰan 顶 开四上迥端 danh
订 开四去径端 danh 青 开四平青清 kʰanh
鼎 开四上迥端 ɖanh
(二)汉越语梗摄韵的异读和梗摄元音的前高化道路
在汉越语中,梗摄部分韵字保留着两读,甚至三读。例如,开口二等平声庚韵生母“生”,就保留三读:sanh、senh、sinh;开口四等入声锡韵明母“觅”也保留了三读:maȶ、meȶ、miȶ。那么汉越音的这三读是不是代表了a→e→i不同的历史层次,而体现出了梗摄前高化的道路?以下我们按层次来系统地分析汉越语梗摄韵的异读系统:
a→e的异读:开口三等去声映韵明母“命”,mang,又menh
开口二等平声庚韵生母“生”, sanh,又senh、sinh
开口四等入声锡韵明母“觅 ”, maȶ,又meȶ、miȶ
e→i的异读:开口二等平声庚韵生母“笙”,senh,又sinh
开口三等去声映韵並母“病”,benh,又binh
开口三等去声劲韵来母“令”,lenh,又linh
开口三等平声庚韵疑母“迎”,nghenh,又nghinh
合口三等入声昔韵帮母“碧”,biec,又bich
a→i的异读:开口三等平声清韵清母“清”,tʰanh ,又tʰinh
开口三等去声劲韵心母“性”tanh,又tinh
开口三等上声静韵帮母“饼”banh,又binh
开口三等上声静韵来母“领”,lanh,又linh
合口三等平声清韵以母“营”,zoanh,又zinh
开口四等平声青韵端母“钉”,danh,又kinh
开口四等上声迥韵端母“顶”,ɖanh ,又ɖinh
从以上梗摄汉越音所保留的异读来看,a元音是一个前低元音,它首先沿着前高化的方向上升,演变成e元音,即a→e,这个痕迹保存在“命、生、觅”三字的异读之中;然后它继续沿着前高化的方向,上升到i元音,即e→i,这个痕迹保存在“病、笙、令、迎、碧”等字的异读之中;当然,有些中间环节的痕迹没能保存下来,就直接表现为a→i的异读,保存在“清、性、饼、领、营、钉、顶”等字的异读中。由此,梗摄a→e→i前高化的道路也就清晰可见了。
五、梗摄元音前高化的演变道路
从以上东南方音和汉越音的方音事实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地说,梗摄a元音走的是一条a→e→i前高化的道路,而且从a到e这个历程开始得非常早,然后又很快地高化到了前高音位i。
古汉越语代表的是汉武帝到光武帝时期的历史层次(蓝庆元,2001)。古汉越语大概保留有两百词左右(花玉山,2005)。前面我们提到的开口三等去声映韵明母“命”⑥,汉越音是mang,又音menh。“mang”一音就保留在古汉越语中。“打”,《说文解字》:“击也,从手,丁声”,《集韵》“都挺切”,古汉越语音danh(“打”字在湘方言乃至整个东南方言中后鼻音韵尾都已脱落,仅苏州taŋ中还有保存)。开口二等平声耕韵庄母“争”⑦,古汉越语音gianh,汉越音tranh。从古汉越语所保留的这些有限的梗摄韵字看来,梗摄元音前高化道路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开始,并且,梗摄前高化的历程,至少在中唐前就已经完成。
注 释:
①本文西南官话的材料整理自李霞的《西南官话语音研究》。
②以下韵字存在文白异读时,只取白读a元音,文读为i元音。后面同。
③本文东南方言材料整理自北大汉语教研室的《汉语方音字汇》。
④所用湘方言的材料引自鲍厚星的《湘方言概要》。
⑤汉越语材料主要整理自王力的《龙虫并雕斋文集(第二册)》和高本汉的《中国音韵学研究》。
⑥所引“命、打”两例古汉越音均引自花玉山的《汉越音与字喃研究》。
⑦此例古汉越音引自潘悟云的《越南语中的上古汉语借词层》。
参考文献:
[1]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2]王力.龙虫并雕斋文集(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2.
[3]高本汉.中国音韵学研究[M].赵元任,罗常培,李方桂合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
[4]李方桂.上古音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5]董同和.汉语音韵学[M].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79.
[6]袁家骅.汉语方言学[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1.
[7]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汉语方音字汇[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3.
[8]王福堂.汉语方言语音的演变和层次[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9.
[9]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10]潘悟云.越南语中的上古汉语借词层[J].温州师院学报,1987,(3).
[11]花玉山.汉越音与字喃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5.
[12]严翠恒.汉越语的音韵特点[J].民族语文,2005,(5).
[13]彭建国.湘语音韵历史层次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6.
[14]周赛红.湘方言音韵比较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5.
(黄文清 浙江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 325035)
关键词:梗摄 东南方言 汉越音 前高化 文白异读
梗摄元音在东南方言中是一个a、e、i、 ә的系统,a、e、i元音是同源层次。梗摄元音在东南方言中存在一个文白异读系统,a元音是相对于e元音和i元音的白读音,普遍保存在二三四等的阳声韵和入声韵中;e元音又是相对于i元音的白读音,也普遍保存在二三四等韵中;i元音是相对于a、e元音的文读音,主要保存于三四等韵中。
至于ә元音,主要存在于长沙、苏州等方言中,在文白异读系统中,对应的白读音是a,是借自官话的一个异源层次。我们以西南官话为例,我们不难发现如下规律。①
西南官话 开口一等 开口二等 开口三等 开口四等
臻摄 ən in/ən(知章组)
曾摄 ən in/ən(知章组)
梗摄 in/ən in/ən(知章组) in
深摄 in/ən(知章组)
元音主要出现在二等开口韵和三等韵的知章组韵字中,其余三四等韵文读都为i元音,在《汉语方音字汇》中梗摄北方方音基本如此。例如开口二等上声梗韵来母“冷”,北京、济南、西安、太原、合肥、扬州、长沙都作lәn,武汉、成都作nәn,苏州文读作lәn,白读作laŋ(其余东南方言大体读同苏州)。ә元音明显是借自官话的一个异源层次,保留在长沙、苏州等东南方言中。ә元音表现为梗曾臻深四摄合流。
一、东南方言梗摄a元音的方音材料
东南方言梗摄元音白读无论阳入等次,普遍表现为a元音。因为阳声韵韵尾和入声韵韵尾存在较大的差别,入声韵韵尾相对容易脱落,而阳声韵韵尾保存得则相对完整一些,下面分开来讨论。
(一)东南方言梗摄入声韵的a元音
东南方言入声韵梗摄元音,无论二三四等,普遍作a②。韵尾或保存,或弱化为喉塞音ʔ,或脱落。下面以梗摄开口入声韵字为例来分析。③
例字 中古音 其他东南方言白读音
麦 开二入麦明 苏州mɒʔ,温州ma,南昌、梅县mak,福州maʔ,建瓯ma
摘 开二入麦知 苏州tsɒʔ,温州tsa,南昌、梅县tsak,广州、阳江ʧak,厦门、潮州tiaʔ,建瓯tia,双峰tsua
百 开二入陌帮 苏州pɒʔ,温州pa,南昌、梅县、广州、阳江pak,厦门、福州paʔ,建瓯pa,双峰pia
拆 开二入陌彻 苏州ʦʰɒʔ,温州ʦʰa,南昌,梅县ʦʰak,广州、阳江ʧak,厦门、潮州tʰiaʔ,建瓯tʰia
窄 开二入陌庄 苏州tsaʔ,温州、梅县、潮州、福建、建瓯tsa,广州、阳江ʧak,双峰tsia
客 开二入陌溪 苏州kʰɒʔ,温州,建瓯kʰa,南昌kʰak,梅县、广州、阳江、福州kʰaʔ,双峰kʰia
吓 开二入陌晓 苏州hɒʔ,温州ha,南昌、梅县、广州、阳江hak,福州xiaʔ,建瓯xia
迹 开三入昔精 南昌、梅县ʨiak,厦门、潮州tsiaʔ,建瓯tsia
只 开三入昔章 苏州tsɒʔ,南昌、梅县tsak,厦门、潮州tsiaʔ,建瓯tsia,长沙tsa
亦 开三入昔以 厦门iaʔ,潮州、福州、建瓯ia
劈 开四入锡滂 南昌、梅县pʰiak,长沙pʰia
滴 开四入锡端 南昌tiak,长沙tia
锡 开四入锡心 南昌ɕiak,梅县siak,厦门siaʔ
吃 开四入锡溪 南昌ʨʰiak,广州jak,长沙ʨʰia
划 合二入麦匣 苏州huaʔ,温州va,南昌fa,梅县vak,广州、阳江wak,福州uaʔ,长沙、建瓯ua
从以上梗摄入声白读音来看,在吴、闽、粤、赣、客家诸方言中,其韵母主元音普遍作a。入声韵尾k依然保留在南昌、广州、阳江、梅县等赣、客家、粤诸方言中,在吴、闽方言中有的异化成喉塞音ʔ尾,有的则完全脱落(湘方言完全脱落)。
(二)东南方言梗摄阳声韵的a元音
东南方言梗摄阳声韵白读元音普遍表现为a,二三四等皆同,有的保存了后鼻音韵尾,有的韵尾读入前鼻音n尾,有的弱化成鼻化音。以下是阳声韵的方音材料。
例字 中古音 东南方言白读音
彭 开二平庚並 苏州baŋ,南昌、梅县、广州、阳江、福建、建瓯pʰaŋ
梗 开二上梗见 苏州kaŋ,南昌、梅县、福州、建瓯kuaŋ,广州kʰuaŋ
明 开二平庚明 南昌、梅县miaŋ,厦门mĩã,福州maŋ
羹 开二平庚见 苏州、南昌、梅县、阳江、建瓯kaŋ
行 开二平庚匣 苏州、梅县、广州haŋ,厦门、潮州kĩã,福州、建瓯kiaŋ
牲 开二平庚生 苏州、梅县saŋ,广州ʃaŋ,福建、建瓯saŋ
兄 合三平庚晓 南昌ɕiaŋ,厦门、潮州hĩã,福州、建瓯xiaŋ
兵 开三平庚帮 厦门pĩã,潮州pĩã
京 开三平庚见 厦门、潮州kĩã
卿 开三平庚溪 温州ʨʰiaŋ
竞 开三去映群 温州ʥiaŋ
英 开三平庚影 温州iaŋ厦门ĩã
惊 开三平庚见 温州、南昌ʨiaŋ,厦门、潮州kĩã,梅县、福建、建瓯kiaŋ
绷 开二平耕帮 苏州、南昌、梅县、潮州,建瓯paŋ,广州maŋ
茎 开二平耕匣 温州ʨiaŋ
樱 开二平耕影 苏州aŋ,温州iaŋ
饼 开三上静帮 南昌、梅县、福建、建瓯piaŋ,厦门、潮州pĩã
程 开三平清澄 南昌、梅县ʦʰaŋ,厦门tĩã,潮州tʰĩã,福建tʰiaŋ,建瓯tiaŋ
正(正月)开三平清章 南昌、梅县tsaŋ,厦门、潮州tsĩã,福建、建瓯tsiaŋ
琼 合三平清群 潮州kʰuaŋ
营 合三平清以 温州jiaŋ,厦门、潮州ĩã福建、建瓯、梅县iaŋ
腥 开四平青心 南昌ɕiaŋ,梅县siaŋ
经 开四平青见 温州、南昌ʨiaŋ,梅县、广州、阳江kaŋ,潮州kĩã,福建kiaŋ
形 开四平青匣 温州jiaŋ
从以上材料可知,在整个东南方言中,梗摄庚耕清青四韵,其阳声韵白读元音普遍作a,韵尾除厦门、潮州弱化为鼻化音外,其余均保留后鼻音韵尾。a元音读同宕江摄,表现为梗宕合流。
二、东南方言梗摄e元音的方音材料和文白异读
东南方言系统保存了梗摄的e元音,并且在e元音的文白异读系统中,e元音为文读,a元音为白读。同时e元音普遍保存在潮州、温州、双峰梓门桥等方言点中。潮州方言的e元音表现除了曾梗合流的特点,双峰梓门桥则表现为梗曾臻深四摄合流。
(一)东南方言梗摄e元音④
例字 中古音 东南方音
争 开二平耕庄 潮州ʦ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ʦen
耕 开二平耕见 潮州k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ken
麦 开二入麦明 厦门、潮州b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岳阳荣家湾me
隔 开二入麦见 厦门、潮州k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东安石期、岳阳荣家湾ke
彭 开二平庚並 潮州pʰẽ,衡阳西渡pen,祁阳白水ben
冷 开二上梗来 潮州n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len
撑 开二平庚彻 潮州tʰẽ,衡阳西渡ʨʰen,祁阳白水ʦʰen
生 开二平庚生 潮州sẽ,衡阳西渡、祁阳白水sen
梗 开二上梗见 潮州kẽ,祁阳白水ken
白 开二入陌並 厦门、潮州peʔ,衡阳西渡、泸溪浦市、东安花桥pe,会同pʰe,祁阳白水be
拆 开二入陌彻 福州tʰi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ʦʰe
客 开二入陌溪 厦门、潮州kʰeʔ,会同、衡阳西渡、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岳阳荣家湾kʰe
吓 开二入陌晓 厦门、潮州heʔ,福州xieʔ,泸溪浦市、祁阳白水、东安花桥xe
平 开三平庚並 温州beŋ,潮州pẽ,双峰梓门桥bien
病 开三去映並 温州beŋ,潮州pẽ,双峰梓门桥bien
明 开三平庚明 温州meŋ,潮州mẽ,双峰梓门桥mien
命 开三去映明 温州meŋ,潮州mẽ,双峰梓门桥mien
名 开三平清明 温州meŋ,双峰梓门桥mien
领 开三上静来 温州leŋ,双峰梓门桥nien
清 开三平清清 温州、潮州ʦʰeŋ,双峰梓门桥ʨʰien
正(正月)开三平清章 温州ʦeŋ,双峰梓门桥tien
成 开三平清禅 温州zeŋ,潮州seŋ,双峰梓门桥dien
颈 开三上静见 潮州kẽ,双峰梓门桥ʨien
席 开三入昔邪 潮州ʦʰieʔ
只 开三入昔章 福州ʦieʔ
亦 开三入昔以 潮州ek
顶 开四上迥端 温州、潮州teŋ,双峰梓门桥tien
零 开四平青来 温州、潮州leŋ,双峰梓门桥nien
青 开四平青清 温州ʦʰeŋ,潮州ʦʰẽ,双峰梓门桥ʨʰien
经 开四平青见 潮州keŋ,双峰梓门桥ʨien
形 开四平青匣 潮州heŋ,双峰梓门桥ɣien
壁 开四入锡帮 福州pieʔ
横 合二平庚匣 潮州huẽ,双峰梓门桥、祁阳白水ɣuen,衡阳西渡uen
划 合二入麦匣 潮州ueʔ
颖 合三上静以 潮州tʰeŋ
梗摄e元音系统地保留在潮州、温州等方言中,并且还保存了一些入声韵尾,如潮州的“亦”字,有些弱化成喉塞音韵尾ʔ,阳声韵在潮州弱化成鼻化音。而在湘方言中,入声韵韵尾脱落,阳声韵普遍读入前鼻音韵尾,表现为梗曾臻深四摄合流。
(二)东南方言梗摄e元音的文白异读
东南方言梗摄也保存了e元音的文白异读系统,它没有a元音系统那么强势,但仍是非常明显的。我们以潮州方言为例,来分析e元音的文白异读。潮州梗摄元音文读作e,白读作a,具体表现如下:
例字 中古音 文白异读 例字 中古音 文白异读
行(行为)开二平庚匣 heŋ/ĩã 成 开三平清禅 seŋ/ʦ ĩã
命 开三去映明 meŋ/mĩã 精 开三平清精 ʦeŋ/ʦĩã
情 开三平清从 ʦʰeŋ/ʦĩã 亦 开三入昔以 ek/iaʔ
坪 开三平庚並 pʰeŋ/pʰĩã 京 开三平庚见 keŋ/kĩã
席 开三入昔邪 ʦʰieʔ/siaʔ 庭 开四平青定 tʰeŋ/tĩã
零 开四平青来 leŋ/laŋ 定 开四去径定 teŋ/tĩã
宁 开四去径泥 leŋ/nĩã 经 开四平青见 keŋ/kĩã
此外,在其余东南方言,如湘方言中,也成系统地保存了梗摄e元音的文白异读,在其入声韵的二等韵中,表现得更为明显。
例字 中古音 湘方言的文白异读
白 开二入陌並 祁阳白水be/ba
拍 开二入陌滂 衡阳西渡pʰe/pʰa
冷 开二上梗来 祁阳白水len/lã
拆 开二入陌彻 祁阳白水ʦʰe/ʦʰa
择 开二入陌澄 岳阳荣家湾ʣʰe/ʣʰa
生 开二平庚生 祁阳白水sen/sã
梗 开二上梗见 祁阳白水ken/kã
客 开二入陌溪 岳阳荣家湾ɡʰe/ɡʰa,祁阳白水kʰe/kʰa
硬 开二去映疑 祁阳白水ŋen/ŋã
额 开二入陌疑 祁阳白水ŋe/ŋa
吓 开二入陌晓 岳阳荣家湾、祁阳白水xe/xa
摘 开二入陌知 祁阳白水ʦe/ʦa
隔 开二入麦见 岳阳荣家湾、祁阳白水
轭 开二入麦影 祁阳白水ke/ka
射 开三入昔船 会同se/sa,祁阳白水ʑie/ʑia
三、东南方言i元音的文白异读
梗摄东南方言文读三四等普遍为i元音,读同北方方音,三等知章庄韵字湘、赣、吴语部分地区有作ә元音的,且表现为曾梗合流,与官话一致,是源自官话的一个借入层次。
东南方言梗摄开口三四等普遍表现为文读i(ŋ),白读a(ŋ),苏州、南昌、梅县和湘方言韵尾读入前鼻音n尾,其他方言点都保留着后鼻音韵尾,其文白异读系统保存完整。
以下是东南方言文白异读的韵例:
例字 中古音 东南方言的文白异读
平 三平庚並 南昌、梅县pʰiŋ/pʰiaŋ,福州piŋ/piaŋ,厦门pIŋ/pĩã,安化梅城pin/piaŋ,衡阳西渡pin/pian,祁阳白
水bin/biã
病 三去映帮 南昌pʰin/pʰiaŋ,梅县pʰiaŋ,安化梅城pin/piaŋ,祁阳白水bin/biã
明 三平庚明 南昌、梅县、福州min/miaŋ,厦门bIŋ/mĩã,祁阳白水min/miã
名 三平清明 南昌、福州min/miaŋ,厦门bIŋ/mĩã,祁阳白水min/miã
领 三上静来 南昌、安化梅城lin/liaŋ,福州liŋ/liaŋ,厦门lIŋ/nĩã,祁阳白水lin/liã
井 三上静精 南昌、安化梅城ʨin/ʨiaŋ,梅县ʦiaŋ,福州ʦiŋ/ʦaŋ,厦门ʦIŋ/ʦĩã,潮州ʦeŋ/ʦĩã,祁阳白水
ʨin/ʨiã
清 三平清清 南昌、安化梅城ʨʰin/ʨʰiaŋ,梅县ʦʰin/ʦʰiaŋ,福州ʦʰiŋ/ʦʰiaŋ,厦门ʦʰIŋ/ʦʰĩã,衡阳西渡ʨʰin/
ʨʰian,祁阳白水ʨʰin/ʨʰiã
整 三上静章 厦门ʦIŋ/ʦã,祁阳白水ʨin/ʨiã
只 三入昔章 厦门ʦIk/ʦiaʔ,长沙、望城tʂʅ/tʂa,岳阳荣家湾、安化梅城、邵阳ʦɿ/ʦa,城步ʨi/ʨa祁阳白水
ʦɿ/ʨia
声 三平清书 福州siŋ/siaŋ,厦门sIŋ/sĩã,衡阳西渡ɕin/ɕian,祁阳白水ɕin/ɕiã
成 三平清禅 福州siŋ/siaŋ,厦门sIŋ/ʦĩã,衡阳西渡ʨin/ɕian
颈 三上静见 南昌ʨin/ʨiaŋ,安化梅城、城步ʨin/ʨiaŋ,邵阳、祁阳白水ʨin/ʨiã
轻 三平清溪 南昌、安化梅城ʨʰin/ʨʰiaŋ,梅县kʰin/kʰiaŋ,衡阳西渡ʨʰin/ʨʰian,祁阳白水ʨʰin/ʨʰiã
赢 三平清以 南昌、安化梅城、梅县in/iaŋ,福州iŋ/iaŋ,厦门Iŋ/ĩã,祁阳白水in/iã
壁 四入锡帮 梅县pit/piak,厦门pik/piaʔ,建瓯、长沙、岳阳荣家湾、安化梅城、会同、祁阳白水pi/pia
滴 四入锡端 南昌tit/tiak,长沙、望城、邵阳、会同、衡阳西渡、祁阳白水ti/tia
听 四平青透 南昌tʰin/tʰia,梅县tʰin/tʰaŋ,厦门tʰIŋ/tʰĩã,安化梅城tʰin/tʰiaŋ,祁阳白水tʰin/tʰiã
零 四平青来 南昌lin/liaŋ,厦门lIŋ/nĩã,祁阳白水din/diã
青 四平青清 南昌ʨʰin/ʨʰiaŋ,福州ʦʰiŋ/ʦʰaŋ,安化梅城ʨʰin/ʨʰiaŋ,祁阳白水ʨʰin/ʨʰiã
星 四平青心 南昌ɕin/ɕiaŋ,厦门sIŋ/san,安化梅城ɕin/ɕiaŋ,祁阳白水ɕin/ɕiã
锡 四入锡心 梅县sit/siak,厦门sI/siaʔ,祁阳白水ɕi/ɕia
四、汉越音的梗摄元音和异读
(一)汉越音的梗摄元音
汉越音所保留的梗摄元音是一个a、e、i的系统,并由此可以看出,a、e、i是同源层次,比较而言,a、i元音保存的系统更加广泛,而e元音相对虽不齐整,但二三四等都有保存。
关于梗摄汉越音韵尾,则有点特殊,曾、宕、通摄都作ng(阳声)、c(入声),即ŋ尾和k尾,唯独梗摄韵尾特别,作nh(阳声)、ch(入声),即ȵ尾和ȶ尾。在《切韵指掌图》中曾梗并作一图,是因为梗摄缺乏一等韵。王力把“亦、只、碧、惜、锡、席”所保留的“c”尾,看作是“k”尾的残留,从而推出阳声韵本来也是“ŋ”尾,但对汉越音的ȵ尾和ȶ尾则认为“颇难索解”。音韵学家在所有的构拟中,都把梗宕曾通四摄韵尾拟作ŋ尾和k尾,而在汉越音中,梗摄却作舌面鼻音ȵ尾,这确实令人费解,花玉山(2005)认为,这是越南语鼻音相当丰富的缘故,所以用舌面鼻音把梗摄同其他后鼻音区分开来。戴黎刚(2005)以此推出,中古曾存在一个舌面鼻音ȵ尾和ȶ尾的历史层次,那么,就与汉越音梗摄的舌面鼻音韵尾是源自于中古梗宕曾通四摄韵尾有异了。本文把梗摄韵尾与曾宕通诸摄韵尾同等对待。
1.汉越音的梗摄a元音
汉越音所保留的梗摄韵母主元音a,很普遍,很整齐。无论阳入,二三四等都保存整齐。⑤
例字 中古音 汉越音 例字 中古音 汉越音
格 开二入陌见 kaȶ 客 开二入陌溪 kʰaȶ
额 开二入陌疑 ŋaȶ 赫 开二入陌晓 haȶ
泽 开二入陌澄 ʈaȶ 窄 开二入陌庄 ʈaȶ
百 开二入陌帮 baȶ 拍 开二入陌滂 faȶ
白 开二入陌並 baȶ 革 开二入麦见 kaȶ
核 开二入麦匣 haȶ 軛 开二入麦影 aȶ
责 开二入麦庄 ȶaȶ 策 开二入麦初 saȶ
获 合二入麦匣 huaȶ 麦 开二入麦明 maȶ
石 开三入昔禅 tʰaȶ 觅 开四入锡明 maȶ
耿 开二上耿见 kanh 幸 开二上耿匣 hanh
莺 开二平耕影 anh 争 开二平耕庄 ʈanh
萌 开二平耕明 manh 更 开二平庚见 kanh
梗 开二上梗见 nanh 坑 开二平庚溪 kʰanh
硬 开二去映疑 ŋanh 行 开二平庚匣 hanh
撑 开二平庚彻 sanh 烹 开二平庚滂 fanh
猛 开二上梗明 manh 轰 合二平耕晓 huanh
宏 合二平耕匣 huanh 颈 开三上静见 kanh
缨 开三平清影 anh 政 开三去劲章 ȶanh
声 开三平清书 tʰanh 圣 开三去劲书 tʰanh
成 开三平清禅 tʰanh 盛 开三去劲禅 tʰanh
领 开三上静来 lanh 清 开三平清清 tʰanh
性 开三去劲心 tanh 姓 开三去劲心 tanh
名 开三平清明 zanh 景 开三上梗见 kanh
境 开三上梗见 kanh 竟 开三去映见 kanh
卿 开三平庚溪 kʰanh 竞 开三去映群 kanh
英 开三平庚影 anh 顷 合三平清溪 kʰuanh
磬 开四去径溪 kʰan 顶 开四上迥端 danh
订 开四去径端 danh 青 开四平青清 kʰanh
鼎 开四上迥端 ɖanh
(二)汉越语梗摄韵的异读和梗摄元音的前高化道路
在汉越语中,梗摄部分韵字保留着两读,甚至三读。例如,开口二等平声庚韵生母“生”,就保留三读:sanh、senh、sinh;开口四等入声锡韵明母“觅”也保留了三读:maȶ、meȶ、miȶ。那么汉越音的这三读是不是代表了a→e→i不同的历史层次,而体现出了梗摄前高化的道路?以下我们按层次来系统地分析汉越语梗摄韵的异读系统:
a→e的异读:开口三等去声映韵明母“命”,mang,又menh
开口二等平声庚韵生母“生”, sanh,又senh、sinh
开口四等入声锡韵明母“觅 ”, maȶ,又meȶ、miȶ
e→i的异读:开口二等平声庚韵生母“笙”,senh,又sinh
开口三等去声映韵並母“病”,benh,又binh
开口三等去声劲韵来母“令”,lenh,又linh
开口三等平声庚韵疑母“迎”,nghenh,又nghinh
合口三等入声昔韵帮母“碧”,biec,又bich
a→i的异读:开口三等平声清韵清母“清”,tʰanh ,又tʰinh
开口三等去声劲韵心母“性”tanh,又tinh
开口三等上声静韵帮母“饼”banh,又binh
开口三等上声静韵来母“领”,lanh,又linh
合口三等平声清韵以母“营”,zoanh,又zinh
开口四等平声青韵端母“钉”,danh,又kinh
开口四等上声迥韵端母“顶”,ɖanh ,又ɖinh
从以上梗摄汉越音所保留的异读来看,a元音是一个前低元音,它首先沿着前高化的方向上升,演变成e元音,即a→e,这个痕迹保存在“命、生、觅”三字的异读之中;然后它继续沿着前高化的方向,上升到i元音,即e→i,这个痕迹保存在“病、笙、令、迎、碧”等字的异读之中;当然,有些中间环节的痕迹没能保存下来,就直接表现为a→i的异读,保存在“清、性、饼、领、营、钉、顶”等字的异读中。由此,梗摄a→e→i前高化的道路也就清晰可见了。
五、梗摄元音前高化的演变道路
从以上东南方音和汉越音的方音事实来看,我们可以确定地说,梗摄a元音走的是一条a→e→i前高化的道路,而且从a到e这个历程开始得非常早,然后又很快地高化到了前高音位i。
古汉越语代表的是汉武帝到光武帝时期的历史层次(蓝庆元,2001)。古汉越语大概保留有两百词左右(花玉山,2005)。前面我们提到的开口三等去声映韵明母“命”⑥,汉越音是mang,又音menh。“mang”一音就保留在古汉越语中。“打”,《说文解字》:“击也,从手,丁声”,《集韵》“都挺切”,古汉越语音danh(“打”字在湘方言乃至整个东南方言中后鼻音韵尾都已脱落,仅苏州taŋ中还有保存)。开口二等平声耕韵庄母“争”⑦,古汉越语音gianh,汉越音tranh。从古汉越语所保留的这些有限的梗摄韵字看来,梗摄元音前高化道路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开始,并且,梗摄前高化的历程,至少在中唐前就已经完成。
注 释:
①本文西南官话的材料整理自李霞的《西南官话语音研究》。
②以下韵字存在文白异读时,只取白读a元音,文读为i元音。后面同。
③本文东南方言材料整理自北大汉语教研室的《汉语方音字汇》。
④所用湘方言的材料引自鲍厚星的《湘方言概要》。
⑤汉越语材料主要整理自王力的《龙虫并雕斋文集(第二册)》和高本汉的《中国音韵学研究》。
⑥所引“命、打”两例古汉越音均引自花玉山的《汉越音与字喃研究》。
⑦此例古汉越音引自潘悟云的《越南语中的上古汉语借词层》。
参考文献:
[1]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2]王力.龙虫并雕斋文集(第二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2.
[3]高本汉.中国音韵学研究[M].赵元任,罗常培,李方桂合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
[4]李方桂.上古音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5]董同和.汉语音韵学[M].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79.
[6]袁家骅.汉语方言学[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1.
[7]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语言学教研室.汉语方音字汇[M].北京:语文出版社,2003.
[8]王福堂.汉语方言语音的演变和层次[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9.
[9]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10]潘悟云.越南语中的上古汉语借词层[J].温州师院学报,1987,(3).
[11]花玉山.汉越音与字喃研究[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5.
[12]严翠恒.汉越语的音韵特点[J].民族语文,2005,(5).
[13]彭建国.湘语音韵历史层次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6.
[14]周赛红.湘方言音韵比较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5.
(黄文清 浙江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 325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