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在荒原上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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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1日,上海音乐学院贺绿汀音乐厅。随着斯图加特打击乐团奏响的最后一个音符,第四届马林巴比赛暨上海国际打击乐周完满结束。
  在管弦乐队中,打击乐器是作为色彩性乐器或者节奏乐器出现的,而大多数人对打击乐的认识也就局限于此了。20世纪60年代,第一场打击乐音乐会在瑞士举行。这标志着打击乐器开始独立于乐队,逐渐成为一种世界认同的一体化音乐。然而我们对打击乐的认识并没有前进多少,或许直到今天打击乐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仍然只不过是"敲锣打鼓"。而从打击乐自身的发展程度来看,现在的很多打击乐作品只是一些小品,很多打击乐家都是自创作品,这些作品虽然有其独到之处,但是缺乏一种对作品的整体把握。世界打击乐还处在一个没有理论指导下的摸索、探求阶段,自身发展尚不成熟。
  此次活动期间有来自世界各国的58位选手参加比赛。每晚,在贺绿汀音乐厅、上海商城剧院、艺海剧院奉上世界顶级打击乐团:德国斯图加特打击乐团、法国里昂打击乐团、日本安倍圭子及CADENDIAD打击乐团、中国台北连雅文打击乐团、美国辛辛那提打击乐团以及中国上海音乐学院打击乐团的专场演出,以及世界著名打击乐演奏家的大师班音乐会。此次打击乐比赛也是目前世界打击乐界最高规格的赛事,已举办了三届。第一届、第三届在德国斯德哥尔摩,第二届在日本东京,每三年举办一届,并决定未来的打击乐比赛将依然在这三座城市间进行。
  从12月3日,打击乐周正式开始。上海音乐学院打击乐团的精彩演出带有东方式的宏大和阳刚之气。开场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大鼓,有极强的震撼力,让人不由得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简短的开幕式后是此场演出的第一首作品,由约瑟夫·史万特纳作曲的打击乐协奏曲,也是其在中国的首演。恢宏的气势,强烈的节奏感,把我们带入了一个狂热的世界中去。除此以外的作品都为中国作曲家创作。无论是表现中国式的宁静、飘逸和激昂的《功夫》,表现原始社会简单、朴质生活的《土皮赋》,还是让我们感受到大山般呼吸的《曦》,都是以一种纯艺术的,而非形态化的内涵来打动观众,体现了中国作曲家对艺术、生活的理解。中国化的音乐元素,前卫的创作手法融合深厚的中国文化底蕴。上音打击乐团充满激情与活力的演绎,纯熟的演奏技巧,深刻的理解能力,把作品本身的内涵清晰明了地呈现给了听众。我们不禁对这支成立了仅仅近8年的打击乐团肃然起敬。
  相比之下,安奎倍子及CADENDIAD打击乐团的演奏则显得更具日本民族风味。此次他们演奏的作品均为安奎倍子所作,风格较为统一,整场演出也显现出一种周密的安排。作为打击乐演奏家的安奎倍子并没有刻意凸现出各种打击乐器不同的声音和作用,而刻意于描绘一种特定的意境,在她的作品中,马林巴一般作为一种旋律乐器出现,成为整个打击乐队的核心。其他乐器如颤音琴、组鼓、风铃、木鱼等则作为一种气氛的渲染,或激进,或安宁。而她本人高超的马林巴演奏技法也让人叹为观止。CADENDIAD打击乐团由九名成员组成,都是安奎倍子门下的高徒,都表现出对音乐细腻的表现力和很高的技巧。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在此场音乐会中给笔者留下了风格有些过于统一的印象。
  美国辛辛那提打击乐团成立时间是在20世纪70年代末,是打击乐团中成立较早的。他们对音乐的理解与众多打击乐团都不同。在商城剧院的这场演出让几乎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在辛辛那提打击乐团的理解中,打击乐并不是“打击乐器的音乐”,他们把打击乐音乐理解成一种节奏,一种韵律感,这种节奏和韵律感可以用打击乐器来表达,可以用名不见经传的民间乐器表达,可以用口琴、钢琴来表达,可以用纸牌表达……可以通过几乎一切日常生活中存在的介质来表达。他们演奏的作品有上世纪末的到上世纪中期,有国外一些已经较为著名的打击乐作品,也有签约作曲家专门为辛辛那提打击乐团创作的。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就有乐团签约作曲家,中国作曲家瞿晓松的作品《Drums of Lam Mot》。除了这首作品与约翰·路德·亚当姆斯的《Drums of Winter》、斯蒂夫·莱赫的《Drumming, Part I》这样的传统意义上的打击乐作品,整场音乐会中有不少是来自民间的音乐,如上半场的第三个作品,阿郎佐·亚历山大的一首安比拉作品。安比拉是一种小型的民间乐器,声音很甜美也很小,演奏时需要共鸣体才能把音乐传送给每个在座的听众。而这首音乐潺潺流水般的效果也展示了辛辛那提打击乐团传统的一面。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乐团演奏的最后第二个作品,一首智利歌曲改编的乐曲。旋律非常优美,非常典雅,马林巴这一乐器的特征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难以想象他们在同一场音乐会上还演奏了约翰·凯奇的《Livingroom Music, with Credo in Us》这样的前卫作品。在这个作品中John Cage拼贴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甜腻的中国流行歌曲,录音机里的新闻、粗暴的钢琴敲击、对钢琴琴弦的拨奏、对废弃铁罐的敲击等很多不同种声音(让人喷饭的是还有中国女播音员演播的故事片断)。音乐由三个演奏者坐在一起打扑克牌开始,穿插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并以第五交响曲的结尾作为结尾。整首乐曲用一种荒诞不经的语汇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纷杂的世界。
  与其说辛辛那提打击乐团在表演打击乐倒不如说他们给我们展现了打击乐的精神。听说他们曾说过,“听不懂不要紧,请给点支持。”由此可见,也可以由他们的演奏会中看出,辛辛那提打击乐团注重的是自身对音乐充满想象力的理解,几乎从未照顾听众对自己演奏的看法。五年前这个前卫的打击乐团曾来上海演出,杨茹文老师(上音现代器乐打击乐副系主任)称其“来早了五年”。然而遗憾的是,五年后的现在我们依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演奏。
  与辛辛那提打击乐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法国里昂打击乐团,他们的作品均改编自大家耳熟能详的古典音乐,上半场有舒曼的《童年情景》,下半场有斯特拉文斯基的《彼得鲁什卡》。从这些演奏曲目中也能够看出,打击乐器完全可以用来表现现代派作曲家活跃的节奏、明快粗砺的管弦乐色彩和简朴的对位织体,也可以作为一种细腻的乐器来演奏印象主义作曲家精致、温暖、含蓄的浪漫主义音乐气质,可见它拥有独立和丰富的音乐语汇。
  而美国斯蒂文森先生的音乐会则更像是一个课堂,他每演奏一个作品就向我们作一番介绍,包括握棰方法、棰子的质地、马林巴的演奏技巧以及他所演奏的马林巴作品介绍等。这种具有亲和力的演奏方式让听众在轻松的氛围中了解了不少关于马林巴以及打击乐的状况。在最后一个节目前他甚至介绍了自己曾经在比赛中遭首轮淘汰,借此鼓励年轻选手。
  最后一场音乐会是此次打击乐比赛的获奖演奏者音乐会,也是德国斯图加特打击乐团的演出。音乐会的上半场是致词、颁奖仪式,以及两位获奖选手的演奏。两位选手表演中规中矩,乐曲旋律优美,并没有给听众带来太大的意外。真正引起听众兴趣的倒是下半场德国斯图加特打击乐团的精彩演出。与美国辛辛那提打击乐团相仿的是这一打击乐团也演奏了来自不同地区、代表不同风格的作品,而他们的演奏方式则更接近于上海音乐学院打击乐团、日本安奎倍子及CADENDIAD打击乐团,没有什么“特殊”的演奏乐器,也没有演奏一些实验性的作品。而他们的风格则不同于中国打击乐团的阳刚,日本打击乐团的细腻,而是沉着而带有思辨性。
  从打击乐的现状不难看出,世界打击乐水平处于一个亟待上升的阶段,各个打击乐团的不同风格告诉我们,现代打击乐一直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辨不清方向,但是一直在努力前行。打击乐周给我们看到的似乎是各式各样的花朵绽放在我们的眼前。它们在提醒我们,花朵应该与其它花儿放在一起争香斗妍,供给游人观赏,而不该被遗忘在缺少养料、水分和阳光的荒野。先前对杨茹文老师的采访中我们了解到,打击乐作品中还大量缺乏经典的、成熟的作品,这样的作品在整个打击乐作品中比重太小,大量作品都是打击乐家们自己创作的,这就容易造成对作品的整体把握失衡的现象,立意不够深刻,时而把对打击乐的要求停留在节奏的准确性、音乐的松弛度上。打击乐需要大量训练有素的专业作曲家的作品介入,大量音乐学家的前瞻性理论指导,从而摆脱现在这种“孤芳自赏”的状态,把打击乐变成有深度、广度的打击乐。
  一直以来中国音乐相对西方科学、完整的体系和深厚的群众基础,缺乏自己的理论体系,似乎也没有一种中国音乐持续地成为热点和传统意义上的主流乐器。而中国打击乐器已经进入西方交响乐团的编制,许多音乐学院都开设了中国打击乐课程。在世界打击乐起步较晚、东西方乐器、体系尚未完成的背景下,中国打击乐器似乎成为了我们打入世界主流乐器的唯一机会。这个机遇,我们无论如何应该把握住。
  根据决定,继在日本东京、德国斯德哥尔摩举行的第5、第6届打击乐周的9年之后,第7届世界马林巴比赛暨国际打击乐周将依然在上海举行。希望中国打击乐最终能屹立在打击乐的世界中;希望那时候我们看到打击乐历经坎坷,从荒原走到众人面前,仪态万方地向世人展现它的风采!
  
  周清河 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学系05级学生
  (责任编辑 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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