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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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永浩迎来了铺天盖地的骂声,其中甚至有以前支持他的“粉丝”。罗永浩领教了用户的翻脸无情,看得出来他有点发懵。
  商业世界里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新鲜的事儿了:一个没正经读过大学的愤怒中年,一个英语老师,居然说自己要做手机,还说自己是乔布斯精神上的传人。
  提起罗永浩,大概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含糊中庸的看法,要么喜欢他,崇拜他,要么觉得他讨厌得要命。但共同点是,你没法忽略他,即使你扭转脸不看,他也总能有办法跳到你注意力的中心来狠狠踩两下,留个印记。
  罗永浩身上有这么一种特质,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他总能隔一阵就制造出一个话题来,让自己成为一个焦点人物。无论是跟方舟子掐架,还是砸西门子冰箱,都要搞得轰轰烈烈,万人皆知才行。
  要是按罗永浩自己的看法,他是个追求细节和品位的人物,不懂技术但热爱科技产品,足可以说是个优秀的设计师和产品经理。又号称自己是乔布斯精神上的继承人,将自己和乔布斯摆到一个阵营里去。敌对阵营里边嘛,都是一群土包子,雷军、黄蕈通通要踢到那边去。
  罗永浩将自己比喻为新出道的拳师,到小米这个老师傅的门前踢馆。在他看来,自己作为一个新手,用种种办法挑衅权威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中国人喜欢看到这种毛头小伙去挑衅大佬的故事。因为,他觉得“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英雄情结”。
  从罗永浩宣布要做手机开始,他的微博就变成了一个针对小米、魅族以及其余手机品牌的“高级黑”,时不时就放出几句狂言,撩拨—下各位手机界同仁的神经。什么“雷军土”、“黄章笨”;什么“除了乔布斯,行业里都是笨蛋”。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干这事,估计都会被口水喷死。但罗永浩显然得到了“粉丝”更多的宽容,因为他是老罗嘛,老罗性格就这样。再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不了解罗永浩的人可能理解不了,为什么“粉丝”那么喜欢他。当他在微博上不留情面地针砭同行,甚至有时候有点强词夺理的时候,还有那么多“粉丝”无条件支持他。
  这个早年几乎什么行业都干过的胖子,因为在新东方讲英语风趣幽默深受学生欢迎,后来有学生将课程录音放到网上,掀起了一场“老罗语录”热。后来他创办了牛博网,通过聚合了一群像刘瑜、连岳这样的人而声名鹊起。再后来牛博网被关停,罗永浩创办了老罗英语培训。直到他在2012年宣布要做手机为止,他的简历基本和手机无任何交集。
  通过新东方,罗永浩积聚起了大批高校学生“粉丝”,有些人甚至认为罗永浩改变了他们的人生态度。而牛博网则让罗永浩与一大批有态度、有知名度,中国顶尖水准的博客写手结识,并与其中一部分人成为了朋友。柴静甚至曾经希望罗永浩能主持一档脱口秀节目,如果那样,罗永浩将正式进军段子界,甚至可能和郭德纲一较高下。
  不过,罗永浩的选择出乎所有人预料。在对外界解释他做手机的动机时,他说,乔布斯死了,自己有机会了。
  雷军用小米证明了手机这个行业确实存在机会,但既然已经正式进入商界,商场如战场,不会因为任何人以前积累起来的名声而对之加以照拂。
  在锤子ROM的发布会之后,罗永浩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骂声,其中甚至有以前支持他的“粉丝”。捣鼓了一年,期间放出无数豪言壮语,最后给出了一个未完成版的ROM。面对这样的结果,再忠实的“粉丝”也要崩溃了。甚至有人调侃他,说是做ROM,拿出来一看是个主题。
  对于发布会之后的骂声,罗永浩辩解说当天请去的多是数字媒体,锤子ROM的创新都是针对用户体验,而数字媒体更关心具体的数字,用户体验这东西一经媒体转述就跑了味儿。而实际上,发布会的现场反响也确实寥寥。即使这位前著名英语老师使出浑身解数,安排了诸如黄章打电话到现场的桥段吸引听众,也并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要知道,当天的门票一票难求,甚至有黄牛到门口倒票。但是当罗永浩兴奋地演示他颇为自豪的各种创新时,大多数观众也只是礼貌地笑一下。想象中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没有出现。
  罗永浩领教了用户的翻脸无情,看得出来他有点发懵。
  以前他面对的更多是听众,听众会被演讲者的激情和个性打动,会因为一个人说话率直而喜欢他。用户更实际,不能给我超预期的东西,你牛皮吹上天我也不为所动。
  罗永浩声称自己瞧不上雷军老谈论性价比,觉得雷军土。但他至少应该学习雷军身上的一样东西,那就是没有智商歧视。
  雷军和罗永浩虽然都宣称崇拜乔布斯,受乔布斯的影响才去做手机。但两人学到的东西恐怕不太一样,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严格来说,雷军是在同时学习苹果和三星。他学习了苹果在品质和设计上追求极致的精神,但他深谙中国互联网法则,也明智地意识到,完全照搬苹果的做法在中国行不通。苹果可以不计成本地造一部最好的手机,随后把控所有能把控的环节,将用户和开发者揽入自己的生态圈中,从而获得最高的议价能力。雷军当然羡慕苹果的议价能力和生态圈建设,但他巧妙地采用了中国式的办法来规避商业世界中的那些陷阱。
  只有明白这一点,才能明白为什么雷军一边声称学习乔布斯,一边却制造只卖1999元,并且将目标定在从配置和性能上秒杀这个价位上的其他品牌。除了乔布斯,雷军的老师还有三星。雷军从三星身上学会了如何构建一个自己的手机产业链,在高配置的同时也保证低价。
  乔布斯不在乎IT界对苹果产品的指摘,更不看资本市场的脸色,甚至也不怎么在乎用户的反馈,他有足够强大的小宇宙和足够的智慧,相信自己的能力超越绝大多数人,足可以创造出划时代的产品。
  罗永浩也宣称是乔布斯的门徒,只要跟罗永浩坐下来谈半个小时,“傻x”这样的词就至少会出现十回。虽然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语言习惯,但其中暗示的内容让人不安:这种在智商上自视高人一等的态度似乎暗示着,在他的心目中,世界上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乔布斯那样的天才,另一种就是理解不了天才的傻子。   在小米的初创阶段,雷军能和合伙人一起在论坛上拉用户,在研发MIUI的过程中愿意倾听“粉丝”的意愿。“与用户交朋友”,对雷军来说这可不是句口号。作为一个曾经的天才程序员,一个在软件领域摸爬滚打将近20年的专业人士,能够放下架子与用户沟通是非常难得的。黎万强曾经发过的一条微博被罗永浩奚落一顿,大意是雷军这样的亿万富翁在离开金山后为了放空自己,不带司机在寒风里打车。这在罗永浩看来简直是个笑话,不就是打个车吗,至于吗?
  这件不起眼的事折射出的东西意味深长:不管别人觉得矫情或怎样,雷军毕竟经历过一个放下既有包袱的过程。他抛开了自己亿万富翁和江湖大哥的身份,像一个普通创业者那样去做小米,去处理用户一线的反馈。而罗永浩可能还没有放弃他以前留存的东西。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处理用户对锤子ROM的负面评价上,他的冷嘲热讽或者直接将对方划入“傻子”阵营就不太明智。虽然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做的东西其实应该叫操作系统,但看完发布会稍微懂点门道的人都知道,只触及安卓最外层的修改离操作系统还远得很。其实罗永浩心里何尝不明白,他自己也承认,MIUI对安卓原生系统的修改才达到了几乎全部重做一遍的程度。但按他的性格,要他亲口认错那是不可能的。从他挑衅小米和魅族的过程可以看出,虽然言语上张狂,也还是时刻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在外界看来他大大咧咧,但一个公认的营销天才显然不是个傻瓜,心里那本账他是算得明白的。
  就像在他推出锤子ROM之前,总是刻意和媒体保持距离。发布会之后就马上轮番接受采访。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交谈,因为跟罗永浩聊天的过程中会明显感觉到这不像是一次采访,更像是另一场小型发布会。罗永浩急切地把自己想表达的立场一股脑灌输给记者,甚至到了努力几次才能打断他的表述的地步。但对于记者提出的一些问题,他会选择性地视而不见。
  而且在短短30分钟的谈话里,他所表现出的前后矛盾也耐人寻味。在用一贯的罗氏风格语言炮轰过雷军和小米之后,他突然话头一转,说自己从来都认为雷军的事能做成,这个事靠谱。在意识到记者并不怎么相信他规划出的梦想蓝图之后,他马上闭嘴,开门送客了。
  这种直来直去,不喜欢你就马上请你走人的性格倒是很真诚。但问题是,他所处的是残酷的商业世界,这里需要创业者有个性,更需要创业者的包容、隐忍、圆滑,以及超强的耐心和毅力。
  没有人能否认罗永浩的才华,他可以在英语课堂上指点江山,也可以在与网络名人的骂战中扬名立万,但他急躁、直率的性格在商业世界中是一枚危险的定时炸弹。
  在以前的经历中,罗永浩曾经掀起过诸多场网络骂战,原因千奇百怪,甚至因为新浪微博和Twitter孰优孰劣的一场争论都能让他和许多以前的朋友公开绝交。追溯这些事件就很明显能发现罗永浩为人中那种焦躁,常常不等别人解释就已经破口大骂。他也容不得别人性格中的一些缺陷,比如在和方舟子决裂后,甚至拿方吃饭不买单这种事情出来当笑料。
  虽然事情已经时过境迁,但其中埋藏的隐患不得不让人思考:谁会是跟他决裂的下一个人?
  从资本上、经验上来说,拿罗永浩来和雷军做比较是不公平的,毕竟一个没有任何做手机经验,也没有多少钱的人敢于进入这个行业,这件事体现出的勇气本身就足以让人喝彩。
  但太多的教训告诉我们,想要在商业世界成功,钱或者资历都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愿不愿意委屈自己,能不能磨砺自己的棱角去适应环境才是决定因素。
  罗永浩也许能找到A轮融资,也可能在明年如期推出手机,但他显然需要让自己适应商业竞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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