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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中人物：
包拯——北宋仁宗朝驾前左丞相兼开封府尹。
包勉——祥符县令，包拯侄。
吴妙贞——包勉之母，包拯嫂。
庞吉——当朝太师。
王延龄——当朝丞相。
陈琳——皇上亚父。
李志安——祥符县百姓(曾有过秀才功名)。
李妻——李志安妻。
玉兰——李志安女。
张员外——祥符县富豪。
主侍——包勉助手。
张三——张员外管家。
庞四——庞吉心腹。
包拯的忠义心、情义心，童年包勉，
中年吴妙贞，庞吉之子庞昱等幻像。
祥符县众乡绅、秀才。
王朝、马汉等校尉。
侍儿、衙役、监守、军丁等。
第一场 孤注
时间：北宋仁宗年间
地点：京师长亭
[幕启：庞吉及随从上。庞吉(唱)事与愿违偏奉命，强掩苦衷来饯行。都只为我儿庞昱陈州放赈之事，先时我私下向包拯求情他不允，继而娘娘挡驾又反被其辱，后来我为包勉请匾他也不领情，这真是——为了儿女事，操碎父母心!唉，伺候了——
[随从应声而动。李志安迎面上。
李志安 冤枉啊，冤枉!
庞 四 去、去、去!
李志安 大人，我有冤枉啊!
庞 四 我家太师过往此地不理民词，快闪开了，休得挡道!
李志安 难道偌大一个京师，对包拯相的侄子犯法，就没有一个敢管的了么?
庞 吉 噢……
庞 四 太师?
庞 吉 还不快去，站着作甚!
[庞 四 赶上前将李志安带至庞吉轿前。
庞 四 还不快些拜见太师!
李志安 老朽与太师叩头。
庞 吉 起来讲话。你要状告何人?
李志安 我要告包拯相的侄子，祥符县令包勉。
庞 吉 告他何罪?
李志安 告他徇情枉法，草菅人命!
庞 吉 有何凭证?
李志安 他协从枉法并逼死我妻便是凭证。
庞 吉 竞有这等事吗?
李志安 老朽有状在此，太师请看。
庞 吉 这状纸上写的可是实情?
李志安 俱是实情。
庞 吉 无有虚假?
李志安 老朽不敢妄告。
庞 吉 好!老夫就与你作主。你先到
我府暂且住下，待用你之时
再当相唤。来人，送他回府!
李志安 谢过太师!这就好了……
[李随庞府家丁下。
庞 吉 哼哼!(面露狡黠)长亭去者!，
(步入长亭)
[包勉从另一侧上。
包 勉 (唱)接书信会三叔京师来进，一路上急催马赶到长亭。来此已是。不知哪位大人在此?
庞 吉 来是何人?
包 勉 祥符县令包勉，为我家三叔饯行来了。
庞 吉 呀!巧得很，我正要找他，他倒来了。原来是贤侄到了，快快请坐。
包 勉 包勉不知大人的尊姓官阶，失礼了。
庞 吉 老夫庞吉——
包 勉 原来您就是为我请匾的庞老太师?太师在上，晚生大礼参拜了!
庞 吉 贤侄免礼。我与你那三叔同殿为臣，又是多年故交，如此多礼岂不见外了。请贤侄升过这厢坐下。
包 勉不敢，太师在上晚辈岂敢同坐。
庞 吉 嗳，不必多礼。贤侄聪慧过人，少年英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包 勉 多谢太师夸奖。
庞 吉 不必谦辞，包门之后当非凡品，只是任职县令实在委屈高才了。贤侄放心，不是老夫夸口，只要我稍加运筹。擢你个州官知府——不费吹灰之力。贤侄且静候佳音便了。包勉呀!
(唱)时运亨通从来说，
福人吉相诚非虚。
无意问柳柳阴护，
瑞霭祥光自来附。
蒙太师垂青看顾。小侄没齿
不忘提携之恩。
庞 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呃，老夫有一桩小事还要劳贤侄费心。
包 勉 太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庞 吉 我有一远房亲戚。家住祥符县内，还望贤侄多加照应才是。
包 勉 请问太师的亲戚仙乡贵姓?
庞 吉家住祥符李家甸。姓李、名浩、字志安。
包 勉 (惊)呀!怎得如此之巧……
庞 吉 贤侄莫不有为难之处?
包 勉 下官倒是审过一个叫李志安的骗财赖昏案例。下官出于好意，给他增加了彩银百两。欲成全他们两家，不料其妻贪得无厌并以死要挟……
庞 吉 (情不自禁)好!包勉好?
庞 吉 (掩饰地)我是说贤侄的用心好。不枉我为你请的“为民勤政”封匾。
包 勉 噢……
庞 吉 不瞒贤侄，我与这位远亲已是多年无来往，今听贤侄如此之说，我就不便再问了。贤侄请坐。
包 勉 谢太师。(如释重负)
[包拯内声：“将士们，长亭去者!”
包 拯 (内唱)奉旨巡查出汴京——[包拯带众侍卫上。王延龄、陈琳随上。
包 拯 (唱)有劳众位到长亭。庞吉包大人请了!
包 勉 三叔，侄儿与您饯行来了。
包 拯 包勉来了，好好，快快见过列位大人!
包 勉 包勉这厢有礼了!
众 贤 侄免礼。
庞 吉 包大人此次奉旨陈州，路途艰辛，略备薄酒与大人饯行，包大人请!
包 拯 有劳众位大驾长亭相送，包某实不敢当。还是大家一起共饮。
王延龄 嗳，您是奉旨钦差。理应先饮。
包 拯 如此，包某就僭越了。[众随饮。
庞 吉 包大人铁面无私，声震海内。实非他人可比。此去陈州。定会将弊端稽查清楚。圣上可谓是明择善使，休说满朝诚服，就连市井小民也无不称道哇!
包 拯 过奖了。
庞 吉 是我亲自得见。怎会过奖。君不闻世传“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
王延龄 噢。你也有耳闻?
庞 吉 那是自然，童叟皆知，何独我之寡闻。他们还将赞歌颂语书写成文，托我代交与您，明公不信请看——(递过状纸)
包 拯 啊!怎么是状纸?[众惊疑。庞奸笑。
包 拯 “状告祥符县令包勉。徇情枉
法，草菅人命……”
包 勉 啊!你……
陈 琳 借口颂文而递状纸，真乃岂有此理!
王延龄 你全不念国家社稷，一意孤行，你……唉!
庞 吉 百姓有冤告状，我只不过为人代劳。
包 拯 (唱)庞吉他执意作对实可恼，他竟然节外生枝戏老包。急忙来把包勉问，快与三叔说根苗。这状告可是属实?
包 勉 (决心孤注一掷)绝无此事。
包 拯 既是如此就与他质对。
包 勉 庞老太师。你当着这百官之面，借口颂文而递状纸，这种以桃代李之为，不是出于蓄意嘲弄吧?
庞 吉 呃……
包 勉 自古忠奸如水火。忠良之臣受人攻奸古来有之。
庞 吉 你!
王延龄 嗯，言之有理。
陈 琳
包 勉 今天之事，若说太师只为加害我这小小县令绝非实意，是不是想借桑喻槐呀?
庞 吉 你!……
王延龄
(同)我看也是正中所隐。
陈 琳
庞 吉 好你一张伶牙利齿…… 包 勉 适才你还说与我家三叔同殿
为臣，又是多年故交，对我还
许下诺言，说什么晋我个州
官知府的不费吹灰之力。这
不是虚枉之辞吧?
庞 吉 这……
陈 琳
庞 吉 (同)岂有此理!
庞 吉 待我回府搬来人证再与你计较。
包 勉 太师适才还说为人代劳与己无关。那人证为何出自太师之府?可见欲想加害筹思已久了吧?
庞 吉 你!
包 勉 我直言少敬了不是?
庞 吉 适才是你亲口言道：为成全婚事而增加彩礼，诬李妻贪得无厌对你以死相要挟……
包 拯 包勉，可有此事吗?
包 勉 三叔你想，他既然能当面扯谎，还不能凭空捏造么?
包 拯 (唱)太师做事忒奸险，欲行加害心不端。待等查得真凭据，奏本当朝将你参。
庞 吉 哼哼!百姓所告是真。据我观之不假，适才试之无错。哼!(唱)不怕你龙图来翻脸，怒气冲冠亦枉然。铺设罗网操胜算。料无差错心放宽。包勉按律理当斩。你行庇护理太偏。
包 拯 (唱)适才你理屈词穷无言对，忘形诬告难上难。
庞 吉 (唱)得逢良机泄愤怨，不分高低誓不甘。赌一输赢你可敢——
包 拯 (唱)心地无私可对天。——也罢。奉旨巡查乃吾职守，今日便开印放告首理此案，你看如何?
庞 吉悉从尊便。
包 拯 王朝听命!命你立刻前往案发之地，将有关人证干犯一齐押来受审!
王 朝 遵命!(下)
包 拯 笔墨伺候!
庞 吉 请出四宝![张龙、庞四各奉笔墨纸砚分别侍候。
包 拯 (边说边写)情若属实，定铡不饶!
庞 吉 (边说边写)我若妄告，甘受诬罪!
包 拯 (同)请王丞相作保。
庞 吉 (同)请王丞相作保。
王延龄 好!(接过二人画押字据)[包拯、庞吉二人愤愤掷笔。[幕闭。
第二场 审侄
时间：距前场二日后
地点：开封府二堂
[幕启：堂上设双案。包拯、庞吉分左右两侧上。
包 拯 (念)伸正真与假，
辨驳不白冤。
庞 吉 (念)特来做监审，
防有私隐情。
包 拯 今日升堂还需请教太师。
庞 吉 请教不敢当，倒是愿效微劳。
包 拯 如此你我一同审理。
庞 吉 悉听遵命。
包 拯 太师请。
庞 吉 明公请。
包 拯 传李志安和张员外上堂![衙役传呼。李志安和张员外上。
李志安 草民给相爷、太师叩头!
张员外 生员给相爷、太师叩头!
包 拯 原告将冤情原委如实讲来。
李志安 容禀。张员外以将我儿续为正妻为名，骗得我的允婚，却将我儿收为四房妾小。我本翰林后裔、世代书香，老朽虽是不才，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之人，嫁女为妾实为奇耻大辱。他骗婚强娶实乃抢男霸女之为，请相爷、太师为我做主!
张员外 原本为妾，说什么正妻。媒人可以为我作证。
庞 吉 休得多口，问你再讲。
李志安 他不顾我已退还彩礼。辞掉婚事，硬是将我儿抢去。我夫妻据理争辩。却遭他家丁毒打……县令包老爷不问青红皂白，一力主婚，动辄大板加身，我妻被逼无奈才撞死在公案之上。老朽是句句实情，望青天大老爷为小民作主哇!
包 拯 被告人质对。
张员外 启禀相爷，他是一派胡言!我本是明媒正娶，他实属骗财赖婚。我有婚书为凭、媒人作证，相爷明鉴。
包 拯 传媒证来见![张三上。
张 三 小人张三给相爷、太师叩头。
包 拯 张三，你将他两家成婚始末如实讲来。
张 三 当初议婚，我家员外说好彩礼百两，谁知李家见我家员外开口大方，便改口增为三百两，是员外一气之下。回绝了他，两家从此失好成仇。
庞 吉 言若有假，连你一同治罪。
张 三 小人所言皆是实情。这都怪那李志安退了婚事又赖掉彩礼之故。
包 拯 听他口称我家员外——嗯，你是张员外的什么人?
张 三 小人是员外的管家。
庞 吉 哼!
包 拯 这奴才与主子作证怎好为凭
……(深思)
庞 吉 (问李)你可也有人证啊?
李志安 老朽这里无有。
庞 吉 明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包 拯 太师讲来。
庞 吉 既是审问，为何只带被告人的干证，无有原告人的干证啊?这要是让外人知道，恐怕要落个偏袒之嫌吧?
包 拯 太师你也过于多虑了。传玉兰上堂![内呼：“民女玉兰上堂啊!”[李玉兰上堂，默然下跪。
包 拯 民女玉兰，你是父母阻婚还是员外强娶，要从实讲来![玉兰跪堂不语。
李志安 儿啊，你……[玉兰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哭得有泪无声。
包 拯 民女玉兰快快讲来!
庞 吉 (唱)越看越觉顺心意，如愿随心添欢喜。
包 拯 (唱)夫妻何此薄情义，相知却似不相识。
庞 吉 你是父母阻婚还是员外强娶，快些讲啊!
玉 兰 ……
庞 吉 有老夫在此，休要害怕，尽管大胆讲来!
包 拯 如实讲来。相爷我自有公断!
玉 兰 ……
包 拯 怎么不讲?
庞 吉 为何不答?
玉 兰 ……
庞 吉 (唱)老夫等得心不耐，心急不由下位来。草木之人质愚笨，暗示不悟我明说开。李志安，你若想报得此仇，只在于你女儿一句话，嗯——
包 拯 公堂王法之地。任人不得私语![牢子手起堂威。
李志安 儿啦。咱家的深仇大恨能否得报，就在今日。快讲吧!
庞 吉 有老夫作主。尽管大胆讲来!
包 拯 如实讲来，相爷我自有公断!
[玉兰反倒哭得较前更甚。
包 拯 (唱)公堂法地声声催，她那里只是扑簌簌泪—陲。是恨父不该逼婚退，还是怨夫过激违常规?莫不是见公堂法刑具重，顾左恋右话暧昧?只要你讲得如实，相爷我自会谅情。[玉兰仍是有泪无声。
包 拯 (唱)一个是见问不答满眼泪，一个是话无一句情薄微。员外既是与她有夫妻之情，怎么连句劝解之语也无有哇?
张员外 啊娘子，不必过于伤心。待为夫搀你起来。[张员外说着欲上前搀扶玉兰，庞吉在一旁注视着。当员外刚一走近，玉兰便对他报以狠狠的一记耳光。
庞 吉 哈……
包 拯 太师何故大笑?
庞 吉 我笑她这记耳光使我放心了。
包 拯 (唱)见女对夫无眷恋，心憎不语为哪般?下得位来细察看。却为何故不开言?这一民女，你且抬起头来，相爷我有话问你。[玉兰抬头。
包 拯 你可是有家仇未报?[玉兰点头。
包 拯 亦有身恨要伸?[玉兰点头。
包 拯 那却为何问你拒不回答?[玉兰指口摆手，一阵比划。
包 拯 (唱)只见她神志清醒泪染面，唯以指口示代言。 传命医官与她验口。看是何故?
庞 吉 对对，快请医官，快请医官。[王朝同衙役带玉兰下，随复上。
王 朝 回相爷，经医官验明，那民女已被服食哑药。
包 拯 噢!
庞 吉 明公，给民女服食哑药乃是灭口之为，不知明公认为是出于无意，还是做者有心?
包 拯 岂有此理!
庞 吉 此案事关令侄，这堂堂南衙出此怪事，也算得一桩奇闻了。
包 拯 包某行之磊落。处之光明，岂做小人之为。
庞 吉 哼!恐怕说做不一，空负盛名吧?
包 拯 哼!王朝传命，阖府人等一一让民女当面认来。[王朝遵命下。玉兰面朝里作认状，先是频频摇手，后来猛然用手一指，表示确认。
包 拯 将这奴才带了上来![衙役将包勉的主侍押上来。
包 拯 大胆奴才，还不快快招来!
主 侍 (急忙跪倒)奴才不知罪犯何处。[玉兰指主侍，做递碗喝药状。
包 拯 你药哑民女还敢抵赖，将他重责四十!
主 侍 且慢，待我想来——我想起来了，昨晚我等一行到此，我家老爷曾让我将一碗汤饭送与这民女服下。奴才不知下药内情，有负大人交付服侍好少爷的重托。[玉兰点头表示证实。
包 拯 尔等全都退下。带包勉![包勉故作镇静地上。
包 勉 三叔，唤侄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包 拯 我来问你：因徇情枉法致使民妇含恨而死的可是你?
包 勉 这……
包 拯 为了灭口将民女药哑的也是你?
包 勉 这……
包 拯 奴才!(打包勉一记耳光)
包 勉 三叔!(急忙撩衣跪倒)
包 拯 你这不争气的奴才，真真得可恼!(唱)万料不及你将律触犯，怒从心起气难按。可恨包勉违训教，不铡奴才难对天。将他的乌纱打去，下人死牢听候处斩!
包 勉 三叔。就不念侄儿初犯之情么?
包 拯 你先是徇情加刑于李志安。随又逼死他妻还不知悔，又毁灭证据药哑玉兰，你再三胡为还有什么初犯之谈!
包 勉 这也是为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包 拯 你不知自立，身随影邪，还有什么不得已而言!
包 勉 难道要我一世清明，毁在一区区草民之手么?
包 拯 民为国之本，官为民而立，你本末倒置还敢强辩!
包 勉 这……侄儿知悔，我愿以此为训立志赎罪，望求恩准。
庞 吉 是啊，明公既是廉明不昧的钦奉，又是诚孝无私的铁面，此事就看如何妥善量情了。
包 拯 休再多言，定斩不饶!
庞 吉 啊——嗳。包大人息怒，事情可以好商量嘛!
包 拯 押了下去!
庞 吉 暖，相爷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嘛，事情总是可以好商量的。
包 拯 退堂!
[包拯怒下，庞吉尾追不舍。众下。场上只余包勉。
包 勉 唉……(心烦意乱，沉人追悔之中)[暗转。景转数日前，距县城十里外的官道上。鼓乐声中，众衙役抬轿护匾上。
衙 役 哎——闪开、闪开，休得拥挤，小心冲撞了老爷的轿杆!
包 勉 何故停止不行?
衙 役 沿途百姓闻知老爷受到圣上赐匾，欲一睹老爷的尊容，拥挤的百姓将老爷的官道阻塞，一时驱赶不散……
包 勉 嗳，不要驱赶百姓。吾本是父母官，我之喜亦是百姓之喜，这驱赶百姓不仅于理有碍，也于情不通。
衙 役 老爷，这官道阻塞严重，官轿难以行走。
包 勉 既是如此，那我就弃轿步行。
主 侍 老爷，这里离城还有十里之遥，步行您怎么能够吃得消啊?
包 勉 嗳，百姓能走我为什么就不能走?赶快撒钱儭道，以示皇恩浩荡。
[箭役们撒钱儭道。百姓中发出“青天大老爷!”的呼喊声。[包勉得意，飘飘然弃轿与众同行。
主 侍 老爷，我们就要进城了。
包 勉 吩咐衙役，先绕城一周再回县衙。[主侍传命绕城一周。此时鼓乐奏鸣较前更甚。[祥符县的名士、豪绅们携礼
品前来祝贺。
众 恭 喜大人，贺喜大人!
包 勉 众位这是何意呀?
秀 才 我们各备薄礼来为老爷的迎匾大喜助兴啊。
包 勉 难道你们不知本府的常规——概不收礼吗?
秀 才 特别之日，就不必再受常规所拘了吧。
包 勉 那也好，就将贺礼收下，但要按价算还。
张员外 大人若是执意推拒，岂不慢了众人之心，有扫大喜之兴啊。
包 勉 既是如此，我就破例收下……
众 多谢大人赏脸!
包 勉 主侍漕将这些贺礼清点后收官入库。
众 啊!
秀 才 大人承袭忠良家风，清白传世，真乃可钦可敬![众人随声附和，一片赞誉之声。
秀 才 不才特作贺词一幅，请大人收纳。[掏出绢制幅联献上，展开：“勤政哪比圣骄子，家风要数包门清”。
众 写得好，对得妙!比之当，喻之绝!
包 勉 盛情敬领。(接过幅联，见夹带状纸一份。阅状，稍思后探问)员外要告那李志安骗财赖婚可有证据?
张员外 现有婚书为证。(递上婚书)
包 勉 员外成亲想必是门当户对了，但不知这李志安是何方豪绅、哪里名士啊?
张员外 哪里配称什么豪绅、名士，称他一介寒儒已是高抬他了。
包 勉 恕我不恭下问，员外现有几房妻室呀?
张员外 不敢相瞒，生员一共才三房妻室。
包 勉 噢……如此说来。老爷我可以给你作主。
张员外 谢过青天大老爷!
包 勉 不过，可难保你不失其财了。
张员外 多谢诸位年兄鼎力相助，日后定当厚礼相谢。
众乡绅 不必见外。(下)
主 侍 老爷。这还没见被告便先应下原告，恐有些不妥吧?
包 勉 些许小事何需劳思，我料无差错。
主 侍 老爷不可大意呀。
包 勉 有道是：富恋色，贫念财。这贫攀富贵本世之常理，我料定是因财薄所致，所以我才用难保他不失其财作注脚。
主 侍 今日乃迎匾喜日，隔天审理也未尝不可，何必操之过急。
包 勉嗳，正是因为迎匾喜日，才更是不能拖之过夜，不然何以对得起圣赐“为民勤政”。[主侍无可奈何下。衙役在长街架设临时公案。一束追光现出李志安的身影。
包 勉 李志安，那张员外告你骗财赖婚之事可是属实呀?[另一束光现出与李相对的张员外身影。李申诉，继而形成二人争辩(均用动作来表现)。
包 勉 嗳!有理不在声高，说话何争先后，慢慢讲来。[两人先是嘴争继而酿成手斗
包 勉 都给我住手!老爷我自有明断。[两人定型不动。
包 勉 (唱)堂上断过案千万，曲直黑白无混然。两目炯炯透肺腑，俺小青天眼里掺沙难。李志安恋财卖女贪无厌，张员外惜财吝啬百两钱。不若让其各得其所满足愿，父母官今作个和事的月老仙。李志安，本县有事与你离量，不知你可听劝? [李志安表现得感激尊从。
包 勉 (唱)自古郎才配女貌，员外豪富令爱娇，顺势趋成不悖理，悔婚另嫁名声糟。我作主，再给你增加彩银二百两，愿你们积仇怨恨从此消。[李表现得既不敢得罪，又不愿接受，处犹豫状，又给人以默认的感觉……
包 勉 (唱)我愿主婚力担保，保你父女不尽富贵享到老。[员外表示愿意遵从……[李却在解释、推辞……
包 勉 (先惊后怒)你要悔言不成么?[李表示誓难从命……
包 勉 老爷我本是一番好意，怎容你随意戏弄![李解释……
包 勉 那是要挟本县再给你多加彩礼了?[李分辩……
包 勉 真是贪而无厌之徒![李争辩……
包 勉 竟敢信口胡言。真乃放肆![李反驳……
包 勉 狂徒无礼。将他乱棍轰走![衙役们杖赶李志安下。[“冤枉——”李妻喊着跑上。
包 勉 你是何人?
李 妻 民妇乃李志安的妻子。
包 勉 你那追加的彩礼未免，此案业已了结，又来作甚?
李 妻 民妇家的大仇未报，故而冒死上堂，望求老爷作主。
包 勉 老爷我对你已从宽判处，不要再自讨无趣。
李 妻 此仇不报，死难瞑目。
包 勉 不必多言，此案绝无更改。再若纠缠，将你杖刑赶走!
李 妻 老爷!
包 勉 退下!
李 妻 你、你……!(唱)你哪里还像是青天?又怎称得起父母官?你莫不是一时心昏失主见?你莫不是受贿贪赃行逆端?
包 勉 你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刑法了么?
李 妻 (唱)休道老爷刑法重，严法无奈守法人。
包 勉 大胆!将她重责四十!
主 侍 (近前参言)老爷且不可怒火太盛，以免铸成大错。
包 勉 嗳，难道说我堂堂县宰，要在迎匾喜日。当众失脸于一小小百姓不成?若真如此，让我今后如何为官。又怎得做人?
主 侍 这……[衙役给李妻用刑。
李 妻 (唱)无故受刑皮肉绽，难忍雪上加霜寒。今生冤屈伸无望，阳世不如阴世天。[李妻猛地向公案扑去，衙役们拦挡不及，被李妻头撞公案而亡。
包 勉 (大惊)啊!实指望让你获刑而止，没料想却逼你怀愤而亡。使我愧对青天!主侍，念她家境贫寒。可赏她棺木一口。
主 侍 遵命。[包勉吩咐完毕，已感疲惫无力。往案上一俯，乌纱落地。
包 勉 啊呀!老爷我的乌纱，我的乌纱……[暗转。呼声：“老爷，木枷在此!”[景转。开封二堂上，两衙役各拿半副木枷，在一旁站立。亮相。[幕闭。
第三场 悔赌
时间：紧接前场
地点：庞府内室[幕启：庞吉由庞四服侍，心神不宁地上。
庞 吉 (唱)事与愿违添烦恼，竟有这老包铡小包。铁石心肠人难料，恩亲不顾世间少。如今我做套反被套，骑虎难下心内焦。[震街锣、催道鼓、堂号声声声
震耳：法无私、势难挡，后果
可料的庞吉幻觉出现——
[被绑赴刑场的包勉和走在黄
泉路上的庞昱出现。
[包勉在前急急地走，庞昱在
后紧紧地跟，他们离阴阳界
关的目的地越来越近，行走
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庞 昱 爹爹，快来救我!
庞 吉 我儿慢走——
[庞吉欲要向前拽住庞昱，却
被突然从背后出现的包拯抓
住，一丝也动弹不得。
庞 吉 怎么是你?
包 拯 休要碰他。
庞 吉 我非要把他拉回不可。
包 拯 你没见吗，包勉罪轻于他尚且
走在他的前头，你能拉得住
吗?
庞 吉 (大声疾呼)啊，包勉不能死!
包勉不能死啊……
[庞吉渐渐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庞 四 太师保重，太师保重了。
庞 吉 若真让他铡了包勉，不仅我儿的性命定然难保，还会更加促成他那铁面无私的美名，今后在万岁面前他会更加受宠。看来还得再豁上老脸求其解消此赌……庞四，你快去王丞相府中，说我有要事请他过府，就说我设宴以待。
庞 四 遵命。(下)
庞 吉 只要能保得包勉不死，我儿就不愁有活命之机。包拯啊包拯。你宽恕了包勉，便是徇情枉法，今后就休想再标榜什么清官，吹嘘什么铁面!老夫定要让你名毁誉扫，也好出我这口胸中恶气!(唱)忍辱解赌赦包勉，以退为进保万全。[庞四内报：“王丞相驾到!”
庞 吉 (唱)盼只盼此番能称愿，
化险为夷转为安。
王延龄 (上，唱)未逢佳节却设宴，
不知相请为哪般?
庞 吉 有劳丞相大驾光临。
王延龄 太师有命哪敢不遵。
庞 吉 快快进内请坐!
王延龄 太师命我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庞 吉 岂敢。因我新得陈年女贞一坛，想请丞相过府一同品尝。来人哪，酒宴摆下!
王延龄 盛情难却，只有遵命了。
[一巡酒过。
庞 吉 丞相。昔日长亭打赌之事——
王延龄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是请我
赴宴，却为何一不劝酒，二不
让菜，莫不有慢客之意呀?
庞 吉 哪里哪里，来来，满上满上。
王延龄 一同满上，哪有客饮主不陪之理呀。
庞 吉 好好，一同满上。丞相，昔日长亭打赌之事还请丞相……
王延龄 莫不是我保得不公?
庞 吉 不、不，保得公，保得公。
王延龄 保得可好?
庞 吉 保得好，保得好。
王延龄 如此说来，你又要与哪位打赌，要我再来作保不成?
庞 吉 丞相啊!只因我与包拯在长亭
打赌，才使他怒斩包勉，我愿
消去此赌，以保包勉不死，望
求丞相从中玉成。
王延龄 但不知为何解赌?
庞 吉 当初原为戏耍，却不料弄假成真。
王延龄 戏耍?且将你的字据拿来我看。
庞 吉 (赶忙取出，递过)丞相请看。
王延龄 你的戏耍二字在哪里呀?
庞 吉 这……
王延龄 这字据上无有，你让我怎的作保?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要告辞了。
庞 吉 丞相留步，您不能见死不救哇!
王延龄 何出此言?
庞 吉 长亭打赌你是大保，如今为救包勉我愿解消此赌您却不管，这不是见死不救又是什么?
王延龄 在长亭，你暗寓讥讽嘲刺，明里唇枪舌剑。昔日是为致之
死地而打赌，今日却转脸慈
悲将我怪，真是岂有此理!
庞 吉 丞相啊!我与包拯平日里有些不合。原只想奚落他一番罢了，不料他却动怒无情。若是包勉被铡，他的嫂娘定会痛断肝肠，为此一赌我害他两条人命，岂不使我与他结下不解之仇。我欲效仿前贤“舍已之怨，成人之美”，为表心诚，情愿悔赌以保包勉不死，唯望丞相大力成全，万勿推；辞才是。
王延龄 这个……他今天为何一反常态?啊太师，想那包拯秉性刚毅，铁面无私，要他徇情恐怕是徒劳无功吧?
庞 吉 嗳，您是他的恩师，又位居满 朝文武之首，只要您肯前去动之情、晓之理，定会成功。全赖丞相，拜托了。
王延龄 想包拯乃是受其嫂娘恩养成人，而妙贞又只此一子，此事量必有苦衷在怀。不若就依庞吉之意，可将包勉的死罪免去，罚以充军之刑也未尝不可。啊太师，快在这赌书之上书写明白：自愿悔赌，并保包勉不死。
庞 吉 这……还要写?
王延龄 你若不书写明白，我空口无凭怎好作保。
庞 吉 好好，那我就写来。(随即挥笔
而就，交王)
王延龄 这就好了，告辞了。
庞 吉 全赖丞相!
王延龄 哈、哈、哈!(下)
庞 吉 哼、哼、哼!(目送王下)庞四。
庞 四 小人在。
庞 吉 你火速去至合肥，告知包勉的
老母。不得有误!
庞 四 遵命!
[幕闭。
第四场 探监
时间：接二场：当日夜
地点：监牢内
[幕启：包拯身着便服，忧心忡忡地上。
包 拯 (念)踏近狴犴地，心头愈觉沉。这真是伤心不愿睹侄面，鬼差神使偏催来。
监 守 不知相爷至此，有何吩咐?
包 拯 我待看视罪犯包勉。
监 守 相爷请。[监守将牢门打开，包拯进内。
包 勉 三叔!(跪)
包 拯 (对监守)退下。包勉起来。
包 勉 不知三叔前来是看望侄儿，还是探视罪犯?
包 拯 呃——侄儿、罪犯都有……
包 勉 既是三叔无意救侄儿之命，那还来看望何益?
包 拯 为叔是想问你还有什么别前余话要讲，或还有什么未了
之事要做，也好代为处置。
包勉……侄儿别无牵挂，惟有那年
迈老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为子者不能尽孝送终甚是心
愧。但愿能宽限三天。延至老
母的寿诞期日，允我摆设香
案，面对家乡行完三拜九叩
孝礼，也算了却我一点心债。
包 拯 念你有此孝心。就允你三日。
包 勉 谢三叔!
包 拯 起来。
包 勉 (仍跪不起)侄儿斗胆相求，望
三叔应允。
包 拯 你且讲来我听。
包 勉 我愿散尽资财来洗刷自污，以求给我一次悔过之机。
包 拯 你有悔过之心固然使我宽慰，
只是如今已为时过晚。在案
发罪定之后再散财赎罪。那
不如同拿钱买命吗?
包 勉 唉，这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包 拯 何出此言。难道你怨三叔判得不公?
包 勉 也公也不公。
包 拯 那是三叔冤屈你了?
包 勉 也冤也不冤。
包 拯 好，你且讲来，我倒要听听你的公也不公，冤也不冤。
包 勉 (唱)司徒婿敲诈勒索有人命，逍遥法外为何情?
包 拯 此事未经我受理。
包勉 (唱)刘虞侯杀良冒功罪孽重，
因何对他不纪刑?
包 拯 因赶上大赦，不便再行追究。
包 勉 (唱)赵太守仰仗女儿为王后，欺男霸女谁不明?
包 拯 那已经被请旨宽免。
包 勉 (唱)还有那太傅纵子行凶事，何曾有公道和公平?
包 拯 刑部判其将功补过。圣上已经恩准。
包 勉 (唱)无功的尚可以功抵罪，
我这有功的求生却无门。
难道只因我为包门后，
就该正法问典刑?
按律同待我本无怨。
如今是公与不公说不清。
包 拯 劝侄儿不必心怀怨意，常言
道。皓月之光难照覆盆之下，
我们只能做到自洁、自重、自守才是。
包 勉 这——
(唱)千般心思都用尽，
难动三叔执法心。
既然横竖都是死，
不如破釜沉舟求一生。
三叔的铁面无私令侄儿敬佩。
正因为三叔铁面无私，庞吉
才与你结怨而施报于我。与
其待受国法。不如先受家法。
这样既可装表我们包家的忠
孝清廉，又可填还庞吉之怨，
也权当报答三叔教养之恩。
包勉请死，三叔用刑吧。
[包勉仰首长跪。
包 拯 这……
[压光，包勉隐去。
[“不能判死罪!”包拯的情义
心幻影上，与现实中的忠义
心相对。
忠义心 啊呀，你怎么不与我商量就现世了?
情义心 此时我再也不能听任不管了。
忠义心 咱俩是既不能分体也不能离
心的呀。
情义心 既然你不能代表我，我也就不
再听从你。
忠义心 那依你之见?
情义心 可念包勉有功在前，又是犯在
初次，这偶然有失，本是常情
难免……
忠义心 嗳，话不能这样讲，难道有功
在前，就可犯罪在后?初次犯
法就可以不纪律条?偶然有
失也要看失之轻重。在所难
免也不能草营人命。
情义心 此言差矣!有功在前可以将功
补过，初次犯法就该量刑从
轻。出于好心将事做差，算不
上是草营人命。
忠义心 虽于情相适。可终是于理有碍。
情义心 那你就不想想，包勉也曾为政
有绩，不仅有悔过之意，还有
孝道之心。斩之可惜呀。不如
将他免去死罪罚以流刑算
啦。
忠义心 这重罪轻判，只恐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亏心所为难以瞒
世。
情义心 快下决心吧!
忠义心 这于理 不妥，于法有碍……
情义心 你不答应，我便不依。
忠义心 难道要我为儿女之情，使丈夫
气短么!
(唱)昔日里圣错我敢直言谏，
从未有过惧上畏权奸。
断过多少疑难案，
铡过无数贪赃官，
身处污世身自洁，
包某心中海样宽。
思昔日明察励行多果断，
却为何自断自身这样难。
情义心 你就别再犹豫了，就依我说的办吧!
(唱)总该念圣匾为民多勤政，
谁不闻小小青天有名声。
就这样孤注心血付流水，
致使我十年教养费精神。
忠义心 (唱)劝你休再思虑重，
奴才失道何伤心。
情义心 何伤心——
(唱)孤儿偏遇多薄命，
年少恰巧福亦轻。
珠玉受损多可惜，
月缺花残倍伤情。
忠义心 (唱)孤儿年少本可怜，
福轻命薄自造成。
情义心 自造成也是可惜。你不觉得可
惜我觉得可惜!
(唱)犹如是华月放彩云遮去，
又好比花欲吐蕊雨来袭。
从来说浪子尚有回头日，
如今是金鳞却无再跃时。
忠义心 (唱)浪子纵有回头日，
铁面执法不容私。
情义心 既然不听我劝，你可往这里
看——
[台上出现包勉童年幻影。童
年包勉高兴地喊上。
童年勉 三叔!
[包勉喊着扑向青年时期的包
拯，攀肩搂背难抑欢欣之喜。
童年勉 娘，娘!三叔回来啦!
[音乐由欢快骤变热烈，中年
吴妙贞闻声急忙出门迎接。
包 拯 嫂娘!
吴妙贞 三弟!
[包勉在后面推着包拯进家后
随即将大门关上。
吴妙贞 儿啦，为何将门关起?
童年勉 要不三叔还会走的。 吴妙贞 闻知三弟回来，为嫂已备下酒宴与三弟接风。
包 拯 且慢。待小弟与嫂娘行过拜
礼，再人宴不迟。
吴妙贞 何必每回都要如此多礼。
包 拯 小弟多亏嫂娘教养才有今天。
(唱)小弟是爹娘生来嫂嫂养，
精心哺育恩情长。
您教我明理求上进，
您教我效仿前贤做忠良。
说起来皆由嫂娘的教致，
行大礼恩嫂比母受应当。
[说罢即行大礼，不待拜完已
被吴扶住。
包 拯 小弟欲搬请嫂娘随任居住，不
知嫂娘意下如何?
童年勉 我也去，我也去。到了三叔的
衙门，三叔是大老爷，我就是
小老爷了。
吴妙贞 嗯呔!还不快些住嘴!
[包勉躲到包拯的身后，不敢
再言。
吴妙贞 三弟的美意为嫂心领，只是我
久居乡间清闲已惯，老年故
土更是难离，再说正当你为
国效力之际，不可为我分心。
包 拯 小弟不得早晚侍奉嫂娘。心甚
不安。
吴妙贞 既是三弟如此用心，当记为嫂
之话：尽忠便是尽孝!
包 拯 小弟愿做忠孝两全。
吴妙贞 你有此心我愿已足。三弟尽管
前去，不必挂怀。
包 拯 那就请将侄儿包勉让小弟代
为教养如何?
吴妙贞 三弟美意我心领，只是像我这
孤寡之人，再无一子膝前相
伴……(现凄凉之感)
包 拯 非是小弟要夺嫂娘之爱，一来
为分担嫂娘之劳。二来也便
于小弟早晚教导于他，将来
也好光宗耀祖。
吴妙贞 这……就依三弟。从今后，你
跟三叔前去。要早晚听训，不
可任性贪耍。
童年勉 我知道。
吴妙贞 三弟呀——
(唱)我终身骨血只此一点，
望弟管教易从严。
包 拯 (唱)嫂娘尽可心放宽，
教子成才弟承担，
不使孤子负母望，
须载贤名为人传。
[吴妙贞和童年勉的幻影渐
退，只剩下吴妙贞和包拯的
“我终身骨血只此一点，教子
成才弟承担”的对话声在一
遍遍重复荡漾。
忠义心 (唱)思绪如潮难平静，
快刀难断恩义情。
若真铡了小包勉，
定当痛坏嫂娘亲：
如若不铡小包勉，
今后执法怎秉公。
千端万绪理还乱，
心事如潮执法臣……
情义心 怎么样。可依我将包勉改判流放了吧?
忠义心 你不要这样苦苦逼我……
情义心 有道是忠臣必孝，无孝何忠!
忠义心 既是这样。我也请你来看——
[庞吉的幻影上：“好，我盼的
就是这!”
情义心 庞吉。你盼的什么?
庞 吉 我盼着你对包勉宽刑啊。
情义心 给包勉宽刑关你何事?
庞 吉 既然包勉能宽刑，我儿庞昱就能宽刑。
情义心 庞昱无功有罪。怎能和包勉相比?
庞 吉 怎么不能比?
情义心 庞昱私吞十万赈灾银两，致使灾民哀鸿遍野、尸陈路旁，罪属十恶不赦。
庞 吉 庞昱、包勉，他们大小都是犯罪，轻重都该死刑，何以执法不能对人对己一视同仁呢?
情义心 任你说破嘴皮，也难动老夫。
庞 吉 与你说也无益，还是待我去找来忠义心再做理论。
情义心 今天该我当值，你想见他，他不见你……[庞吉气愤无奈。[短暂的静场后，庞吉的身影被赵王的鬼影所代替。
赵 王 包拯，还不快来接驾，我乃赵王来也!
情义心 恕臣冒犯，你若是有道之君，
臣自会以礼相见，如今你已
是为臣的铡下之鬼，还有什
么颜面再来称孤道寡。
赵 王 你还有脸说我是失道之君?那
你对包勉执法徇私。难道也
是忠良之为吗?
[“讲得好!”判官魂影随声而上。
情义心 你是何人?
判 官 怎么，连我判官也不认识了?
情义心 你来作甚?
判 官 我见你严人宽己，实感身屈，特来向你讨取公道来了。
情义心 你私改生死薄，纯属执法犯法，死有余辜，怎敢也来搅闹!
判 官 过去畏你虎威不敢讨账，那是
邪不侵正所致。如今见你忠
义已泯，私心光耀，正所谓私
心引邪鬼，我等前来乃情理
使然。
情义心 大胆!本相也是上界星宿临
凡，岂容你等刁魂恶鬼在此
搅闹!金甲力士何在?
[金甲力士应声现身。
情义心 将它们统统赶走!
[金甲力士先时还敢驱赶，突
然间却变得畏惧逃避起来。情义心是何人大胆。敢来相犯!
[“是本皇赵祯是也!”赵祯幻影随声上。
情义心 (同)不知吾皇驾到，臣该万死!
忠义心 (同)不知吾皇驾到，臣该万死!
赵 祯 孤昔日只知你忠心耿耿，铁面
无私，故而将你视为股肱，委
以重任。不想今日见你屈法
顺私，深负孤望。
情义心 (同时)臣实出无奈。臣罪该万死。
忠义心 (同时)臣实出无奈。臣罪该万死。[赵祯的幻影消失。
忠义心 你都看见了吧。这公理难违呀!
情义心 我宁愿弃官不做，归乡躬耕垄亩。也不做那种只忠不孝、无情无义的事。
忠义心 那你也实在强我所难了。
情义心 你若不依我言，咱们从此分手，你当你的丞相，我做我的包拯。
忠义心 这、这……也罢!我就将此案
移交大理寺审问。既可免去
我操刀自割之苦，又可脱却
嫂娘之怨，于国法人情两无
偏废，你看如何?
[包拯的情义心勉强应允。
[光渐明，场上恢复包拯和包
勉在牢中的实境。
包 勉 (跪)侄儿愿求一死，三叔为何迟迟不答?
包 拯 我欲将你移交大理寺审理……
包 勉 (惊喜)三叔!(连忙叩头谢恩)[包拯羞于侄儿的叩谢，有意避开，匆匆离去。[幕闭。
第五场 正法
时间：清晨
地点：京师长街
[幕启：包拯和庞吉各带一班
人马由舞台两侧上，形成对
峙。
包 拯 是何人挡道?
庞 吉 并非挡道，老夫在此等候明公有事相商。
包 拯 有话请讲。
庞 吉 若是明公到的陈州对我儿庞
昱高抬贵手。我愿力保包勉
贤侄不死。
包 拯 你给我住口。真乃无耻!
庞 吉 既然如此，就怪我不得了。给
我唤李志安前来!
[李志安上。
庞 吉 这不包大人在此，不信你自己
当面问来。
李志安 闻听相爷已将包勉一案移交
大理寺，不知真假?
包 拯 不假。
庞 吉 怎么样，老夫所言不假吧。这
便是明打暗保，看似严以执
法，实则转手开脱。
包 拯 李志安，休听他人蛊惑之言!
李志安 相爷哪里知道，此案原已经过州府，他们都说事关包相之侄，不敢受理，这才告上京师，不想相爷又要假手开脱
包 拯 这……
李志安 (唱)可见虎毒不食子，
看起来清官也有私。
进京伸冤已无望，
王道处处埋冤骨。 妻呀!不若我也随你去吧!
[李欲寻死，被王朝抢前拦住。
包 拯 呀!——一惚之念，几成大
错。惭愧呀，惭愧!
(唱)枉称无私为铁面，
愧对青天执法官。
无私方得能无畏，
心存私念身行偏。
多一分情私亏一分法，
宽己必致他人冤。
王朝，持我手谕速到大理寺提
回包勉!
庞 吉 (大惊)啊!不好……
李志安 谢青天大老爷!
[众下。
[二道幕启：开封府大堂。堂
号声中，数名牢子手将身负
五花绑，背插亡命旗的包勉
自堂前掠过押赴刑场。
包 拯 ——准备头声催魂炮。
牢子手 遵命!(下)
[内呼：“老夫人驾到!”
包 拯 啊!待我出迎。
[吴妙贞由侍儿陪同上。
吴妙贞 (唱)闻凶信不分昼夜兼程赶，
来开封责问那不义儿男。
包 拯 不知嫂娘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吴妙贞 哼，不义的奴才!
[包勉内喊：“母亲!”
吴妙贞 儿啊!
[吴妙贞闻声迎去，复手牵身
负绑刑的包勉上。
吴妙贞 (唱)见儿身负五花绑，
怎不叫娘痛断肠。
包 勉 (唱)见母年迈赴刑场，
未曾开言泪流淌。
今日得会永诀面，
错过午时无时光。
吴妙贞 有为娘在此，我儿休要害怕!
包 拯 嫂娘息怒。暂且缓刑，将包勉带下。
吴妙贞 哼!常言狗有报恩之义，马有垂缰之德，我受你的却是血光之灾!
包 拯 小弟有话，嫂娘容秉。
吴妙贞 呸!你这忘恩负义的奴才!
(唱)骂声包拯良心丧，
忘恩负义狠心狼。
不看僧面看佛面，
法外施恩念嫂娘。
我晚年得子多不易，
你怎忍断我的心肝肠。
包 拯 (唱)非是小弟不把情义讲，
秉公难顾恩情长。
小弟虽有心行宽放，
怎奈条条律法裁得详。
吴妙贞 (唱)说什么法律明裁难违抗，
分明是借口将我搪。
如今国法你执掌，
论刑可短也可长。
包 拯 (唱)执法持平无两样，
严人宽己非忠良。
吴妙贞 (唱)说什么人己都一样，
十指伸出有短长。
包 拯 这……
吴妙贞 你说是放也不放?
包 拯 法规非一己之私，刑律乃持平之用。王法在上，小弟不敢徇情。
吴妙贞 好恼!
(唱)想当初恭顺乖觉多听话，
如今我说破嘴皮磨碎牙。
这真是人大离心变化大，
违命不遵将我活气煞。
恨上来严加训教将你打，
几十年我对你初用家法。
[吴妙贞举起龙头拐杖要打包
拯，包拯双膝跪倒敬领慈训。
[王朝见情势紧急，赶忙向前
用臂遮挡，吴妙贞受震退步。
包 拯 (怒视王朝)嗯——，还不退后!
[王朝赶忙退后，吴对包拯施
训……众将士跪地求情。
众 老夫人开恩!
[内传报：“王丞相、庞太师驾
到!”吴妙贞无奈住手，包拯起身迎接。
包 拯 包拯有失远迎，还望丞相海涵。
王延龄 免礼。啊老夫人，贵体康泰呀?
吴妙贞 唉，我家门不幸，哪里还有什么康泰之言!
王延龄 老夫人且请息怒，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啊包拯，昔日长亭打赌之事乃是太师的一句戏言。
包 拯 曾立字为证，又有丞相作保，怎能说是戏言?
王延龄 包拯啊，为保包勉不死，太师自愿提出解消此赌。
庞 吉 解消此赌仍由王丞相作保。
王延龄 是啊。解消此赌我愿再作此保。
庞 吉 常言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包 拯 哼!
(唱)御街相阻大兴讼，
挑拨煽动言诤诤。
庞 吉 那只是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包 拯 (唱)同殿之臣不枉法，多年故交无私情。
庞 吉 事过境迁。何必记怀。
包 拯 (唱)枉使你委屈贵体失敬重，辜负你翻云覆雨良苦心。
庞 吉 如此说来。是包大人不肯见谅了。既是大人信我不过，你来看——(将赌书撕得粉碎)
王延龄 啊包拯。太师既然是诚心解赌，又何必一再推阻。
包 拯 学生实难从命。
王延龄 暖，有为师作保，休要担心。
包 拯 恩师呀，法者乃社稷之准绳，
一国之权衡。我若此手一抬，
便会招致刑律松动，若因我
而乱法，这上负圣恩，下负黎
民，身为社稷之臣，问心有愧
呀!
吴妙贞 气死我也!
(唱)忍无可忍我骂一声。
包拯你畜类一般同。
太师解赌你不允，
丞相作保你也不允情。
别人尚且怀侧隐，
唯你不念骨肉情。
一场恩养作仇报，
你借我儿血标美名。
说什么恩、道什么情，拜
的什么嫂娘又装的什
么假正经?
你分明是披着人皮的一
畜牲!
也罢——
(接唱)我身将人土七旬近，
将身替死成全你的美名!
包 拯 嫂娘息怒!
庞 古 (同)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吴妙贞 (同)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吴妙贞 侍儿，替我上绑!
侍
儿 这……
吴妙贞 (怒视相逼)你敢违我命吗!
庞 吉 (对侍儿诱导)老夫人在盛怒之下，切不可再违拗于她。去呀。快去呀![侍儿战战兢兢地递过绳子。吴接过自绑己身。
包 拯 嫂娘息怒!
吴妙贞 老身无怒可息，只求速死!
包 拯 唉!(唱)见嫂娘将身替死动真气，我六神无主气发虚。本当铡了小包勉，嫂娘气恼岂能依：我若不铡小包勉，百姓的冤沉永无期。嫂娘她为人忠厚明大义，动之情晓之理启动灵犀。请嫂娘快息雷霆之怒，待小弟设法解脱包勉也就是了。[包拯亲自与嫂娘取下绑绳，众人各具异态。
包 拯 王朝前来!(俯耳嘱语)前去放回包勉，再将那李志安请上堂来。
王 朝 遵命。(下)
包 拯 两厢退下。(众衙役下)[卸绑后的包勉上。
吴妙贞 儿啊!
包 勉 母亲!
吴妙贞 若不是为娘及早赶到。儿的性命险些不保。
庞 吉 你们在此叙说天伦之乐，我们还是回避了吧。
包 拯 嗳，坐又何妨。[王朝带李志安上。
王 朝 唉，我看你是忠厚良民不忍相瞒……(附耳语)
李志安 多谢军爷教我，老朽记下了。
王 朝 快去向前见过相爷及众位大人。
李志安 老朽与相爷及众位大人叩头!
包 拯请起。你妻已死不能复生，女儿已嫁亦是泼水难收，事已至此，不如顺水推舟求好将来。我愿与你结义联亲。并负担你的晚年供养，你意下如何呀?
李志安 这……
包 拯 你年长为兄，可受我一礼。
李志安 啊，不敢!(下跪)
包 拯 我先给你纹银三百两，回去安度晚年，日后遇有拮据可再来找我。请看在咱们结义的情份上，就将状纸收回吧。
李志安 这……
吴妙贞 你若成全我儿不死，老身我感 恩不尽!
包 拯 王朝，纹银伺候了!
[王朝将纹银和状纸一同交与
李志安。
[李志安接过，百感交集，未走
几步状纸和银两便脱手落地。
包 勉 啊，老丈慢走。
李志安 (凄怆愤慨地)儿啊!贤妻!天哪——
(唱)我满腹冤屈一腔恨，
千辛万苦把青天寻。
承望冤仇能得报，
非为京师攀高亲。
本无恩情结什么义，
原不沾亲联什么亲!
包 拯 (唱)愿兄总把赠银念。
吴妙贞 (唱)望发慈悲行放生。
李志安 (唱)银钱怎能买人命，
命债钱还算不清。
图财不进开封府，
唯愿能把冤仇伸。
吴妙贞 老身只此一子，也是出于无
奈，望求垂怜。
李志安 (唱)你怜己子心不忍，
有谁怜我一二分。
包 勉 (唱)怜你才有银两送，
不要见钱无度贪欲昏。
李志安 包大人啊!
(唱)你枉为青天无公正，
欺天惑世本虚名。
你们不忍将触法之子斩，
我却是怀冤在世永无伸。
看起来这清官是清人不清己。
王法是不法官来只法民。
包 拯 休得放肆!
(唱)我劝你识大体来顺吾志，
休得要惹怒老夫降祸生。
李志安 (唱)律典如镜法如山。
能欺百姓难欺天。
宁可含冤遭身死，
让我屈志难上难。
包 拯 你执意不从吗?
李志安 老朽万难从命。
包 拯 将士们走上!
[众将士及牢子手闻声走上。
包 拯 将这老儿给我推出去斩了!
吴妙贞 包拯你……
李志安 庞太师，您可是现场见证，请与我作主哇!
庞 吉 你呀，真是愚顽不化!任事都
要讲个适度变通，他既然如
此迁就于你，你就该随和于他才是。
李志安 太师，您怎么言而无信呀……
庞 吉 嗯——，放肆!
李志安 我好恨也!
包 勉 噢，莫不是愿意改悔了么?
李志安 哼!我恨自己不该听信传言，抱希望于清官!
包 拯 么讲?
李志安 (唱)正所谓虎毒不食子，看起来清官也有私。从今不信包青天，百姓唯有信命苦。
包 拯 快快将他推出斩了!
庞 吉 嗯……这样也好。
吴妙贞 啊!
包 拯 王朝，前去监斩![王朝随牢子手押李志安下。
吴妙贞 (唱)只见他悲愤满腹言如剑，情切刺心不敢闻。
王 朝 (上)启禀相爷，小人有一事不明，请命定夺。
包 拯 讲来。
王 朝 他辱骂相爷是枉法的忠臣、徇情的青天，小人深感其浊言辱耳，有惑世听……
包 拯 先给他服食哑药，封住其口。
吴妙贞 包拯你……
包 拯 马汉听命!传命下去，将午时改巳时，提前行刑!
马 汉 啊!
包 拯 还不快去!
吴妙贞 包拯大胆!
包 拯 嫂娘。
吴妙贞 你焉敢行这欺天之事!
包 拯 不敢。
吴妙贞 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包 拯 没有。
吴妙贞 还敢犟嘴!
包 拯 不敢。
吴妙贞 你竟敢如此草菅人命，践踏法典，良心丧尽，廉耻全无!你，你，你——!
包 拯 嫂娘——(唱)休怪弟性胡为践踏法典，实乃是船行无舵不由船。怎能忘您教我明理求上进，您教我疾恶怜善做忠贤。报嫂恩弃忠尽孝故枉法。这都为恩深报重情使然。
吴妙贞 (唱)道破曲情猛司省，他为劝解行周旋。将心比心我无了主见，此时羞愧难为言。[李志安的喊冤声和牢子手的“开铡!”声传来，显得格外震耳。
吴妙贞 不能铡——
包 勉 娘![吴妙贞恨包勉不能洁身自好，张手施训——举手是巴掌，落手成指头。
吴妙贞 (唱)骂声包勉你这不争气的小畜牲，死别前叫为娘好不心痛。娘本当饶了儿的命。蔑伦悖理留骂名。母子情义今断绝，留得家风代代清。急唤包拯你快传命斩，免得久了我更伤情。
包 拯 小弟遵命。牢子手，速速将包勉绑赴法场，开刀问斩!
包 勉 且慢，虽说蝼蚁尚且贪生，可如今连老母都羞于怜我，即使苟活又有何益。娘和三叔能执意倡法，我也是包门之后，岂能一再辱没门风。娘啊，儿子不孝，日后不能尽孝膝前，望母恕罪![包勉对着母亲叩罢头，起身自动赴刑。
王延龄 包拯!(敬慕地竖起拇指)
庞 吉 (无奈地)包大人哪……
王延龄 这回你就不用操心与包拯结怨了，他们是情愿执法，拒绝宽己，与你无碍。
庞 吉 呃……是啊，是啊。(转过身恨恨地)呸!
王 朝 (上报)启禀相爷，天到午时。[包拯果断地抽出法签，掷于地上。[惊天动地的“开铡!，，声起。众人转身面对天幕以示观斩。
吴妙贞 (悲声嘶底)儿啊——!
庞 吉 (凄楚难耐)儿啊——!
吴妙贞 (唱)我哭，哭一声我那短命的儿，我哭，哭一声我这苦命的身。实指望秋霜得子晚有靠，不料想半路分抛早归阴。待到百年辞世后，谁是我披麻带孝人?
包 拯 孝巾伺候![王朝奉上孝巾，包拯将酒酹地凄然跪倒。
包 拯 (唱)劝嫂娘，休流泪、莫悲伤、养老送终弟承当，百年之后，弟就是你带孝的儿郎![包拯对嫂娘行三跪拜大礼。吴妙贞扶起包拯。[幕后合唱起：无私哪比包铁面，执法阎罗在人间。休道虎毒不食子，方信南衙无二天。——全剧终。
(作者简介：李善昌，男，60岁，山东省艺术研究所研究员。曾发表舞台剧本《脱颖记》、《沧桑恨》等。出版的专著有：《山东梆子戏音乐研究》、《五音戏研究》、《吕剧音乐探》、《艺海拾贝》等。)
包拯——北宋仁宗朝驾前左丞相兼开封府尹。
包勉——祥符县令，包拯侄。
吴妙贞——包勉之母，包拯嫂。
庞吉——当朝太师。
王延龄——当朝丞相。
陈琳——皇上亚父。
李志安——祥符县百姓(曾有过秀才功名)。
李妻——李志安妻。
玉兰——李志安女。
张员外——祥符县富豪。
主侍——包勉助手。
张三——张员外管家。
庞四——庞吉心腹。
包拯的忠义心、情义心，童年包勉，
中年吴妙贞，庞吉之子庞昱等幻像。
祥符县众乡绅、秀才。
王朝、马汉等校尉。
侍儿、衙役、监守、军丁等。
第一场 孤注
时间：北宋仁宗年间
地点：京师长亭
[幕启：庞吉及随从上。庞吉(唱)事与愿违偏奉命，强掩苦衷来饯行。都只为我儿庞昱陈州放赈之事，先时我私下向包拯求情他不允，继而娘娘挡驾又反被其辱，后来我为包勉请匾他也不领情，这真是——为了儿女事，操碎父母心!唉，伺候了——
[随从应声而动。李志安迎面上。
李志安 冤枉啊，冤枉!
庞 四 去、去、去!
李志安 大人，我有冤枉啊!
庞 四 我家太师过往此地不理民词，快闪开了，休得挡道!
李志安 难道偌大一个京师，对包拯相的侄子犯法，就没有一个敢管的了么?
庞 吉 噢……
庞 四 太师?
庞 吉 还不快去，站着作甚!
[庞 四 赶上前将李志安带至庞吉轿前。
庞 四 还不快些拜见太师!
李志安 老朽与太师叩头。
庞 吉 起来讲话。你要状告何人?
李志安 我要告包拯相的侄子，祥符县令包勉。
庞 吉 告他何罪?
李志安 告他徇情枉法，草菅人命!
庞 吉 有何凭证?
李志安 他协从枉法并逼死我妻便是凭证。
庞 吉 竞有这等事吗?
李志安 老朽有状在此，太师请看。
庞 吉 这状纸上写的可是实情?
李志安 俱是实情。
庞 吉 无有虚假?
李志安 老朽不敢妄告。
庞 吉 好!老夫就与你作主。你先到
我府暂且住下，待用你之时
再当相唤。来人，送他回府!
李志安 谢过太师!这就好了……
[李随庞府家丁下。
庞 吉 哼哼!(面露狡黠)长亭去者!，
(步入长亭)
[包勉从另一侧上。
包 勉 (唱)接书信会三叔京师来进，一路上急催马赶到长亭。来此已是。不知哪位大人在此?
庞 吉 来是何人?
包 勉 祥符县令包勉，为我家三叔饯行来了。
庞 吉 呀!巧得很，我正要找他，他倒来了。原来是贤侄到了，快快请坐。
包 勉 包勉不知大人的尊姓官阶，失礼了。
庞 吉 老夫庞吉——
包 勉 原来您就是为我请匾的庞老太师?太师在上，晚生大礼参拜了!
庞 吉 贤侄免礼。我与你那三叔同殿为臣，又是多年故交，如此多礼岂不见外了。请贤侄升过这厢坐下。
包 勉不敢，太师在上晚辈岂敢同坐。
庞 吉 嗳，不必多礼。贤侄聪慧过人，少年英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包 勉 多谢太师夸奖。
庞 吉 不必谦辞，包门之后当非凡品，只是任职县令实在委屈高才了。贤侄放心，不是老夫夸口，只要我稍加运筹。擢你个州官知府——不费吹灰之力。贤侄且静候佳音便了。包勉呀!
(唱)时运亨通从来说，
福人吉相诚非虚。
无意问柳柳阴护，
瑞霭祥光自来附。
蒙太师垂青看顾。小侄没齿
不忘提携之恩。
庞 吉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呃，老夫有一桩小事还要劳贤侄费心。
包 勉 太师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庞 吉 我有一远房亲戚。家住祥符县内，还望贤侄多加照应才是。
包 勉 请问太师的亲戚仙乡贵姓?
庞 吉家住祥符李家甸。姓李、名浩、字志安。
包 勉 (惊)呀!怎得如此之巧……
庞 吉 贤侄莫不有为难之处?
包 勉 下官倒是审过一个叫李志安的骗财赖昏案例。下官出于好意，给他增加了彩银百两。欲成全他们两家，不料其妻贪得无厌并以死要挟……
庞 吉 (情不自禁)好!包勉好?
庞 吉 (掩饰地)我是说贤侄的用心好。不枉我为你请的“为民勤政”封匾。
包 勉 噢……
庞 吉 不瞒贤侄，我与这位远亲已是多年无来往，今听贤侄如此之说，我就不便再问了。贤侄请坐。
包 勉 谢太师。(如释重负)
[包拯内声：“将士们，长亭去者!”
包 拯 (内唱)奉旨巡查出汴京——[包拯带众侍卫上。王延龄、陈琳随上。
包 拯 (唱)有劳众位到长亭。庞吉包大人请了!
包 勉 三叔，侄儿与您饯行来了。
包 拯 包勉来了，好好，快快见过列位大人!
包 勉 包勉这厢有礼了!
众 贤 侄免礼。
庞 吉 包大人此次奉旨陈州，路途艰辛，略备薄酒与大人饯行，包大人请!
包 拯 有劳众位大驾长亭相送，包某实不敢当。还是大家一起共饮。
王延龄 嗳，您是奉旨钦差。理应先饮。
包 拯 如此，包某就僭越了。[众随饮。
庞 吉 包大人铁面无私，声震海内。实非他人可比。此去陈州。定会将弊端稽查清楚。圣上可谓是明择善使，休说满朝诚服，就连市井小民也无不称道哇!
包 拯 过奖了。
庞 吉 是我亲自得见。怎会过奖。君不闻世传“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
王延龄 噢。你也有耳闻?
庞 吉 那是自然，童叟皆知，何独我之寡闻。他们还将赞歌颂语书写成文，托我代交与您，明公不信请看——(递过状纸)
包 拯 啊!怎么是状纸?[众惊疑。庞奸笑。
包 拯 “状告祥符县令包勉。徇情枉
法，草菅人命……”
包 勉 啊!你……
陈 琳 借口颂文而递状纸，真乃岂有此理!
王延龄 你全不念国家社稷，一意孤行，你……唉!
庞 吉 百姓有冤告状，我只不过为人代劳。
包 拯 (唱)庞吉他执意作对实可恼，他竟然节外生枝戏老包。急忙来把包勉问，快与三叔说根苗。这状告可是属实?
包 勉 (决心孤注一掷)绝无此事。
包 拯 既是如此就与他质对。
包 勉 庞老太师。你当着这百官之面，借口颂文而递状纸，这种以桃代李之为，不是出于蓄意嘲弄吧?
庞 吉 呃……
包 勉 自古忠奸如水火。忠良之臣受人攻奸古来有之。
庞 吉 你!
王延龄 嗯，言之有理。
陈 琳
包 勉 今天之事，若说太师只为加害我这小小县令绝非实意，是不是想借桑喻槐呀?
庞 吉 你!……
王延龄
(同)我看也是正中所隐。
陈 琳
庞 吉 好你一张伶牙利齿…… 包 勉 适才你还说与我家三叔同殿
为臣，又是多年故交，对我还
许下诺言，说什么晋我个州
官知府的不费吹灰之力。这
不是虚枉之辞吧?
庞 吉 这……
陈 琳
庞 吉 (同)岂有此理!
庞 吉 待我回府搬来人证再与你计较。
包 勉 太师适才还说为人代劳与己无关。那人证为何出自太师之府?可见欲想加害筹思已久了吧?
庞 吉 你!
包 勉 我直言少敬了不是?
庞 吉 适才是你亲口言道：为成全婚事而增加彩礼，诬李妻贪得无厌对你以死相要挟……
包 拯 包勉，可有此事吗?
包 勉 三叔你想，他既然能当面扯谎，还不能凭空捏造么?
包 拯 (唱)太师做事忒奸险，欲行加害心不端。待等查得真凭据，奏本当朝将你参。
庞 吉 哼哼!百姓所告是真。据我观之不假，适才试之无错。哼!(唱)不怕你龙图来翻脸，怒气冲冠亦枉然。铺设罗网操胜算。料无差错心放宽。包勉按律理当斩。你行庇护理太偏。
包 拯 (唱)适才你理屈词穷无言对，忘形诬告难上难。
庞 吉 (唱)得逢良机泄愤怨，不分高低誓不甘。赌一输赢你可敢——
包 拯 (唱)心地无私可对天。——也罢。奉旨巡查乃吾职守，今日便开印放告首理此案，你看如何?
庞 吉悉从尊便。
包 拯 王朝听命!命你立刻前往案发之地，将有关人证干犯一齐押来受审!
王 朝 遵命!(下)
包 拯 笔墨伺候!
庞 吉 请出四宝![张龙、庞四各奉笔墨纸砚分别侍候。
包 拯 (边说边写)情若属实，定铡不饶!
庞 吉 (边说边写)我若妄告，甘受诬罪!
包 拯 (同)请王丞相作保。
庞 吉 (同)请王丞相作保。
王延龄 好!(接过二人画押字据)[包拯、庞吉二人愤愤掷笔。[幕闭。
第二场 审侄
时间：距前场二日后
地点：开封府二堂
[幕启：堂上设双案。包拯、庞吉分左右两侧上。
包 拯 (念)伸正真与假，
辨驳不白冤。
庞 吉 (念)特来做监审，
防有私隐情。
包 拯 今日升堂还需请教太师。
庞 吉 请教不敢当，倒是愿效微劳。
包 拯 如此你我一同审理。
庞 吉 悉听遵命。
包 拯 太师请。
庞 吉 明公请。
包 拯 传李志安和张员外上堂![衙役传呼。李志安和张员外上。
李志安 草民给相爷、太师叩头!
张员外 生员给相爷、太师叩头!
包 拯 原告将冤情原委如实讲来。
李志安 容禀。张员外以将我儿续为正妻为名，骗得我的允婚，却将我儿收为四房妾小。我本翰林后裔、世代书香，老朽虽是不才，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之人，嫁女为妾实为奇耻大辱。他骗婚强娶实乃抢男霸女之为，请相爷、太师为我做主!
张员外 原本为妾，说什么正妻。媒人可以为我作证。
庞 吉 休得多口，问你再讲。
李志安 他不顾我已退还彩礼。辞掉婚事，硬是将我儿抢去。我夫妻据理争辩。却遭他家丁毒打……县令包老爷不问青红皂白，一力主婚，动辄大板加身，我妻被逼无奈才撞死在公案之上。老朽是句句实情，望青天大老爷为小民作主哇!
包 拯 被告人质对。
张员外 启禀相爷，他是一派胡言!我本是明媒正娶，他实属骗财赖婚。我有婚书为凭、媒人作证，相爷明鉴。
包 拯 传媒证来见![张三上。
张 三 小人张三给相爷、太师叩头。
包 拯 张三，你将他两家成婚始末如实讲来。
张 三 当初议婚，我家员外说好彩礼百两，谁知李家见我家员外开口大方，便改口增为三百两，是员外一气之下。回绝了他，两家从此失好成仇。
庞 吉 言若有假，连你一同治罪。
张 三 小人所言皆是实情。这都怪那李志安退了婚事又赖掉彩礼之故。
包 拯 听他口称我家员外——嗯，你是张员外的什么人?
张 三 小人是员外的管家。
庞 吉 哼!
包 拯 这奴才与主子作证怎好为凭
……(深思)
庞 吉 (问李)你可也有人证啊?
李志安 老朽这里无有。
庞 吉 明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包 拯 太师讲来。
庞 吉 既是审问，为何只带被告人的干证，无有原告人的干证啊?这要是让外人知道，恐怕要落个偏袒之嫌吧?
包 拯 太师你也过于多虑了。传玉兰上堂![内呼：“民女玉兰上堂啊!”[李玉兰上堂，默然下跪。
包 拯 民女玉兰，你是父母阻婚还是员外强娶，要从实讲来![玉兰跪堂不语。
李志安 儿啊，你……[玉兰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哭得有泪无声。
包 拯 民女玉兰快快讲来!
庞 吉 (唱)越看越觉顺心意，如愿随心添欢喜。
包 拯 (唱)夫妻何此薄情义，相知却似不相识。
庞 吉 你是父母阻婚还是员外强娶，快些讲啊!
玉 兰 ……
庞 吉 有老夫在此，休要害怕，尽管大胆讲来!
包 拯 如实讲来。相爷我自有公断!
玉 兰 ……
包 拯 怎么不讲?
庞 吉 为何不答?
玉 兰 ……
庞 吉 (唱)老夫等得心不耐，心急不由下位来。草木之人质愚笨，暗示不悟我明说开。李志安，你若想报得此仇，只在于你女儿一句话，嗯——
包 拯 公堂王法之地。任人不得私语![牢子手起堂威。
李志安 儿啦。咱家的深仇大恨能否得报，就在今日。快讲吧!
庞 吉 有老夫作主。尽管大胆讲来!
包 拯 如实讲来，相爷我自有公断!
[玉兰反倒哭得较前更甚。
包 拯 (唱)公堂法地声声催，她那里只是扑簌簌泪—陲。是恨父不该逼婚退，还是怨夫过激违常规?莫不是见公堂法刑具重，顾左恋右话暧昧?只要你讲得如实，相爷我自会谅情。[玉兰仍是有泪无声。
包 拯 (唱)一个是见问不答满眼泪，一个是话无一句情薄微。员外既是与她有夫妻之情，怎么连句劝解之语也无有哇?
张员外 啊娘子，不必过于伤心。待为夫搀你起来。[张员外说着欲上前搀扶玉兰，庞吉在一旁注视着。当员外刚一走近，玉兰便对他报以狠狠的一记耳光。
庞 吉 哈……
包 拯 太师何故大笑?
庞 吉 我笑她这记耳光使我放心了。
包 拯 (唱)见女对夫无眷恋，心憎不语为哪般?下得位来细察看。却为何故不开言?这一民女，你且抬起头来，相爷我有话问你。[玉兰抬头。
包 拯 你可是有家仇未报?[玉兰点头。
包 拯 亦有身恨要伸?[玉兰点头。
包 拯 那却为何问你拒不回答?[玉兰指口摆手，一阵比划。
包 拯 (唱)只见她神志清醒泪染面，唯以指口示代言。 传命医官与她验口。看是何故?
庞 吉 对对，快请医官，快请医官。[王朝同衙役带玉兰下，随复上。
王 朝 回相爷，经医官验明，那民女已被服食哑药。
包 拯 噢!
庞 吉 明公，给民女服食哑药乃是灭口之为，不知明公认为是出于无意，还是做者有心?
包 拯 岂有此理!
庞 吉 此案事关令侄，这堂堂南衙出此怪事，也算得一桩奇闻了。
包 拯 包某行之磊落。处之光明，岂做小人之为。
庞 吉 哼!恐怕说做不一，空负盛名吧?
包 拯 哼!王朝传命，阖府人等一一让民女当面认来。[王朝遵命下。玉兰面朝里作认状，先是频频摇手，后来猛然用手一指，表示确认。
包 拯 将这奴才带了上来![衙役将包勉的主侍押上来。
包 拯 大胆奴才，还不快快招来!
主 侍 (急忙跪倒)奴才不知罪犯何处。[玉兰指主侍，做递碗喝药状。
包 拯 你药哑民女还敢抵赖，将他重责四十!
主 侍 且慢，待我想来——我想起来了，昨晚我等一行到此，我家老爷曾让我将一碗汤饭送与这民女服下。奴才不知下药内情，有负大人交付服侍好少爷的重托。[玉兰点头表示证实。
包 拯 尔等全都退下。带包勉![包勉故作镇静地上。
包 勉 三叔，唤侄儿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包 拯 我来问你：因徇情枉法致使民妇含恨而死的可是你?
包 勉 这……
包 拯 为了灭口将民女药哑的也是你?
包 勉 这……
包 拯 奴才!(打包勉一记耳光)
包 勉 三叔!(急忙撩衣跪倒)
包 拯 你这不争气的奴才，真真得可恼!(唱)万料不及你将律触犯，怒从心起气难按。可恨包勉违训教，不铡奴才难对天。将他的乌纱打去，下人死牢听候处斩!
包 勉 三叔。就不念侄儿初犯之情么?
包 拯 你先是徇情加刑于李志安。随又逼死他妻还不知悔，又毁灭证据药哑玉兰，你再三胡为还有什么初犯之谈!
包 勉 这也是为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包 拯 你不知自立，身随影邪，还有什么不得已而言!
包 勉 难道要我一世清明，毁在一区区草民之手么?
包 拯 民为国之本，官为民而立，你本末倒置还敢强辩!
包 勉 这……侄儿知悔，我愿以此为训立志赎罪，望求恩准。
庞 吉 是啊，明公既是廉明不昧的钦奉，又是诚孝无私的铁面，此事就看如何妥善量情了。
包 拯 休再多言，定斩不饶!
庞 吉 啊——嗳。包大人息怒，事情可以好商量嘛!
包 拯 押了下去!
庞 吉 暖，相爷不要动怒，不要动怒嘛，事情总是可以好商量的。
包 拯 退堂!
[包拯怒下，庞吉尾追不舍。众下。场上只余包勉。
包 勉 唉……(心烦意乱，沉人追悔之中)[暗转。景转数日前，距县城十里外的官道上。鼓乐声中，众衙役抬轿护匾上。
衙 役 哎——闪开、闪开，休得拥挤，小心冲撞了老爷的轿杆!
包 勉 何故停止不行?
衙 役 沿途百姓闻知老爷受到圣上赐匾，欲一睹老爷的尊容，拥挤的百姓将老爷的官道阻塞，一时驱赶不散……
包 勉 嗳，不要驱赶百姓。吾本是父母官，我之喜亦是百姓之喜，这驱赶百姓不仅于理有碍，也于情不通。
衙 役 老爷，这官道阻塞严重，官轿难以行走。
包 勉 既是如此，那我就弃轿步行。
主 侍 老爷，这里离城还有十里之遥，步行您怎么能够吃得消啊?
包 勉 嗳，百姓能走我为什么就不能走?赶快撒钱儭道，以示皇恩浩荡。
[箭役们撒钱儭道。百姓中发出“青天大老爷!”的呼喊声。[包勉得意，飘飘然弃轿与众同行。
主 侍 老爷，我们就要进城了。
包 勉 吩咐衙役，先绕城一周再回县衙。[主侍传命绕城一周。此时鼓乐奏鸣较前更甚。[祥符县的名士、豪绅们携礼
品前来祝贺。
众 恭 喜大人，贺喜大人!
包 勉 众位这是何意呀?
秀 才 我们各备薄礼来为老爷的迎匾大喜助兴啊。
包 勉 难道你们不知本府的常规——概不收礼吗?
秀 才 特别之日，就不必再受常规所拘了吧。
包 勉 那也好，就将贺礼收下，但要按价算还。
张员外 大人若是执意推拒，岂不慢了众人之心，有扫大喜之兴啊。
包 勉 既是如此，我就破例收下……
众 多谢大人赏脸!
包 勉 主侍漕将这些贺礼清点后收官入库。
众 啊!
秀 才 大人承袭忠良家风，清白传世，真乃可钦可敬![众人随声附和，一片赞誉之声。
秀 才 不才特作贺词一幅，请大人收纳。[掏出绢制幅联献上，展开：“勤政哪比圣骄子，家风要数包门清”。
众 写得好，对得妙!比之当，喻之绝!
包 勉 盛情敬领。(接过幅联，见夹带状纸一份。阅状，稍思后探问)员外要告那李志安骗财赖婚可有证据?
张员外 现有婚书为证。(递上婚书)
包 勉 员外成亲想必是门当户对了，但不知这李志安是何方豪绅、哪里名士啊?
张员外 哪里配称什么豪绅、名士，称他一介寒儒已是高抬他了。
包 勉 恕我不恭下问，员外现有几房妻室呀?
张员外 不敢相瞒，生员一共才三房妻室。
包 勉 噢……如此说来。老爷我可以给你作主。
张员外 谢过青天大老爷!
包 勉 不过，可难保你不失其财了。
张员外 多谢诸位年兄鼎力相助，日后定当厚礼相谢。
众乡绅 不必见外。(下)
主 侍 老爷。这还没见被告便先应下原告，恐有些不妥吧?
包 勉 些许小事何需劳思，我料无差错。
主 侍 老爷不可大意呀。
包 勉 有道是：富恋色，贫念财。这贫攀富贵本世之常理，我料定是因财薄所致，所以我才用难保他不失其财作注脚。
主 侍 今日乃迎匾喜日，隔天审理也未尝不可，何必操之过急。
包 勉嗳，正是因为迎匾喜日，才更是不能拖之过夜，不然何以对得起圣赐“为民勤政”。[主侍无可奈何下。衙役在长街架设临时公案。一束追光现出李志安的身影。
包 勉 李志安，那张员外告你骗财赖婚之事可是属实呀?[另一束光现出与李相对的张员外身影。李申诉，继而形成二人争辩(均用动作来表现)。
包 勉 嗳!有理不在声高，说话何争先后，慢慢讲来。[两人先是嘴争继而酿成手斗
包 勉 都给我住手!老爷我自有明断。[两人定型不动。
包 勉 (唱)堂上断过案千万，曲直黑白无混然。两目炯炯透肺腑，俺小青天眼里掺沙难。李志安恋财卖女贪无厌，张员外惜财吝啬百两钱。不若让其各得其所满足愿，父母官今作个和事的月老仙。李志安，本县有事与你离量，不知你可听劝? [李志安表现得感激尊从。
包 勉 (唱)自古郎才配女貌，员外豪富令爱娇，顺势趋成不悖理，悔婚另嫁名声糟。我作主，再给你增加彩银二百两，愿你们积仇怨恨从此消。[李表现得既不敢得罪，又不愿接受，处犹豫状，又给人以默认的感觉……
包 勉 (唱)我愿主婚力担保，保你父女不尽富贵享到老。[员外表示愿意遵从……[李却在解释、推辞……
包 勉 (先惊后怒)你要悔言不成么?[李表示誓难从命……
包 勉 老爷我本是一番好意，怎容你随意戏弄![李解释……
包 勉 那是要挟本县再给你多加彩礼了?[李分辩……
包 勉 真是贪而无厌之徒![李争辩……
包 勉 竟敢信口胡言。真乃放肆![李反驳……
包 勉 狂徒无礼。将他乱棍轰走![衙役们杖赶李志安下。[“冤枉——”李妻喊着跑上。
包 勉 你是何人?
李 妻 民妇乃李志安的妻子。
包 勉 你那追加的彩礼未免，此案业已了结，又来作甚?
李 妻 民妇家的大仇未报，故而冒死上堂，望求老爷作主。
包 勉 老爷我对你已从宽判处，不要再自讨无趣。
李 妻 此仇不报，死难瞑目。
包 勉 不必多言，此案绝无更改。再若纠缠，将你杖刑赶走!
李 妻 老爷!
包 勉 退下!
李 妻 你、你……!(唱)你哪里还像是青天?又怎称得起父母官?你莫不是一时心昏失主见?你莫不是受贿贪赃行逆端?
包 勉 你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刑法了么?
李 妻 (唱)休道老爷刑法重，严法无奈守法人。
包 勉 大胆!将她重责四十!
主 侍 (近前参言)老爷且不可怒火太盛，以免铸成大错。
包 勉 嗳，难道说我堂堂县宰，要在迎匾喜日。当众失脸于一小小百姓不成?若真如此，让我今后如何为官。又怎得做人?
主 侍 这……[衙役给李妻用刑。
李 妻 (唱)无故受刑皮肉绽，难忍雪上加霜寒。今生冤屈伸无望，阳世不如阴世天。[李妻猛地向公案扑去，衙役们拦挡不及，被李妻头撞公案而亡。
包 勉 (大惊)啊!实指望让你获刑而止，没料想却逼你怀愤而亡。使我愧对青天!主侍，念她家境贫寒。可赏她棺木一口。
主 侍 遵命。[包勉吩咐完毕，已感疲惫无力。往案上一俯，乌纱落地。
包 勉 啊呀!老爷我的乌纱，我的乌纱……[暗转。呼声：“老爷，木枷在此!”[景转。开封二堂上，两衙役各拿半副木枷，在一旁站立。亮相。[幕闭。
第三场 悔赌
时间：紧接前场
地点：庞府内室[幕启：庞吉由庞四服侍，心神不宁地上。
庞 吉 (唱)事与愿违添烦恼，竟有这老包铡小包。铁石心肠人难料，恩亲不顾世间少。如今我做套反被套，骑虎难下心内焦。[震街锣、催道鼓、堂号声声声
震耳：法无私、势难挡，后果
可料的庞吉幻觉出现——
[被绑赴刑场的包勉和走在黄
泉路上的庞昱出现。
[包勉在前急急地走，庞昱在
后紧紧地跟，他们离阴阳界
关的目的地越来越近，行走
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庞 昱 爹爹，快来救我!
庞 吉 我儿慢走——
[庞吉欲要向前拽住庞昱，却
被突然从背后出现的包拯抓
住，一丝也动弹不得。
庞 吉 怎么是你?
包 拯 休要碰他。
庞 吉 我非要把他拉回不可。
包 拯 你没见吗，包勉罪轻于他尚且
走在他的前头，你能拉得住
吗?
庞 吉 (大声疾呼)啊，包勉不能死!
包勉不能死啊……
[庞吉渐渐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庞 四 太师保重，太师保重了。
庞 吉 若真让他铡了包勉，不仅我儿的性命定然难保，还会更加促成他那铁面无私的美名，今后在万岁面前他会更加受宠。看来还得再豁上老脸求其解消此赌……庞四，你快去王丞相府中，说我有要事请他过府，就说我设宴以待。
庞 四 遵命。(下)
庞 吉 只要能保得包勉不死，我儿就不愁有活命之机。包拯啊包拯。你宽恕了包勉，便是徇情枉法，今后就休想再标榜什么清官，吹嘘什么铁面!老夫定要让你名毁誉扫，也好出我这口胸中恶气!(唱)忍辱解赌赦包勉，以退为进保万全。[庞四内报：“王丞相驾到!”
庞 吉 (唱)盼只盼此番能称愿，
化险为夷转为安。
王延龄 (上，唱)未逢佳节却设宴，
不知相请为哪般?
庞 吉 有劳丞相大驾光临。
王延龄 太师有命哪敢不遵。
庞 吉 快快进内请坐!
王延龄 太师命我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庞 吉 岂敢。因我新得陈年女贞一坛，想请丞相过府一同品尝。来人哪，酒宴摆下!
王延龄 盛情难却，只有遵命了。
[一巡酒过。
庞 吉 丞相。昔日长亭打赌之事——
王延龄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是请我
赴宴，却为何一不劝酒，二不
让菜，莫不有慢客之意呀?
庞 吉 哪里哪里，来来，满上满上。
王延龄 一同满上，哪有客饮主不陪之理呀。
庞 吉 好好，一同满上。丞相，昔日长亭打赌之事还请丞相……
王延龄 莫不是我保得不公?
庞 吉 不、不，保得公，保得公。
王延龄 保得可好?
庞 吉 保得好，保得好。
王延龄 如此说来，你又要与哪位打赌，要我再来作保不成?
庞 吉 丞相啊!只因我与包拯在长亭
打赌，才使他怒斩包勉，我愿
消去此赌，以保包勉不死，望
求丞相从中玉成。
王延龄 但不知为何解赌?
庞 吉 当初原为戏耍，却不料弄假成真。
王延龄 戏耍?且将你的字据拿来我看。
庞 吉 (赶忙取出，递过)丞相请看。
王延龄 你的戏耍二字在哪里呀?
庞 吉 这……
王延龄 这字据上无有，你让我怎的作保?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要告辞了。
庞 吉 丞相留步，您不能见死不救哇!
王延龄 何出此言?
庞 吉 长亭打赌你是大保，如今为救包勉我愿解消此赌您却不管，这不是见死不救又是什么?
王延龄 在长亭，你暗寓讥讽嘲刺，明里唇枪舌剑。昔日是为致之
死地而打赌，今日却转脸慈
悲将我怪，真是岂有此理!
庞 吉 丞相啊!我与包拯平日里有些不合。原只想奚落他一番罢了，不料他却动怒无情。若是包勉被铡，他的嫂娘定会痛断肝肠，为此一赌我害他两条人命，岂不使我与他结下不解之仇。我欲效仿前贤“舍已之怨，成人之美”，为表心诚，情愿悔赌以保包勉不死，唯望丞相大力成全，万勿推；辞才是。
王延龄 这个……他今天为何一反常态?啊太师，想那包拯秉性刚毅，铁面无私，要他徇情恐怕是徒劳无功吧?
庞 吉 嗳，您是他的恩师，又位居满 朝文武之首，只要您肯前去动之情、晓之理，定会成功。全赖丞相，拜托了。
王延龄 想包拯乃是受其嫂娘恩养成人，而妙贞又只此一子，此事量必有苦衷在怀。不若就依庞吉之意，可将包勉的死罪免去，罚以充军之刑也未尝不可。啊太师，快在这赌书之上书写明白：自愿悔赌，并保包勉不死。
庞 吉 这……还要写?
王延龄 你若不书写明白，我空口无凭怎好作保。
庞 吉 好好，那我就写来。(随即挥笔
而就，交王)
王延龄 这就好了，告辞了。
庞 吉 全赖丞相!
王延龄 哈、哈、哈!(下)
庞 吉 哼、哼、哼!(目送王下)庞四。
庞 四 小人在。
庞 吉 你火速去至合肥，告知包勉的
老母。不得有误!
庞 四 遵命!
[幕闭。
第四场 探监
时间：接二场：当日夜
地点：监牢内
[幕启：包拯身着便服，忧心忡忡地上。
包 拯 (念)踏近狴犴地，心头愈觉沉。这真是伤心不愿睹侄面，鬼差神使偏催来。
监 守 不知相爷至此，有何吩咐?
包 拯 我待看视罪犯包勉。
监 守 相爷请。[监守将牢门打开，包拯进内。
包 勉 三叔!(跪)
包 拯 (对监守)退下。包勉起来。
包 勉 不知三叔前来是看望侄儿，还是探视罪犯?
包 拯 呃——侄儿、罪犯都有……
包 勉 既是三叔无意救侄儿之命，那还来看望何益?
包 拯 为叔是想问你还有什么别前余话要讲，或还有什么未了
之事要做，也好代为处置。
包勉……侄儿别无牵挂，惟有那年
迈老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为子者不能尽孝送终甚是心
愧。但愿能宽限三天。延至老
母的寿诞期日，允我摆设香
案，面对家乡行完三拜九叩
孝礼，也算了却我一点心债。
包 拯 念你有此孝心。就允你三日。
包 勉 谢三叔!
包 拯 起来。
包 勉 (仍跪不起)侄儿斗胆相求，望
三叔应允。
包 拯 你且讲来我听。
包 勉 我愿散尽资财来洗刷自污，以求给我一次悔过之机。
包 拯 你有悔过之心固然使我宽慰，
只是如今已为时过晚。在案
发罪定之后再散财赎罪。那
不如同拿钱买命吗?
包 勉 唉，这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包 拯 何出此言。难道你怨三叔判得不公?
包 勉 也公也不公。
包 拯 那是三叔冤屈你了?
包 勉 也冤也不冤。
包 拯 好，你且讲来，我倒要听听你的公也不公，冤也不冤。
包 勉 (唱)司徒婿敲诈勒索有人命，逍遥法外为何情?
包 拯 此事未经我受理。
包勉 (唱)刘虞侯杀良冒功罪孽重，
因何对他不纪刑?
包 拯 因赶上大赦，不便再行追究。
包 勉 (唱)赵太守仰仗女儿为王后，欺男霸女谁不明?
包 拯 那已经被请旨宽免。
包 勉 (唱)还有那太傅纵子行凶事，何曾有公道和公平?
包 拯 刑部判其将功补过。圣上已经恩准。
包 勉 (唱)无功的尚可以功抵罪，
我这有功的求生却无门。
难道只因我为包门后，
就该正法问典刑?
按律同待我本无怨。
如今是公与不公说不清。
包 拯 劝侄儿不必心怀怨意，常言
道。皓月之光难照覆盆之下，
我们只能做到自洁、自重、自守才是。
包 勉 这——
(唱)千般心思都用尽，
难动三叔执法心。
既然横竖都是死，
不如破釜沉舟求一生。
三叔的铁面无私令侄儿敬佩。
正因为三叔铁面无私，庞吉
才与你结怨而施报于我。与
其待受国法。不如先受家法。
这样既可装表我们包家的忠
孝清廉，又可填还庞吉之怨，
也权当报答三叔教养之恩。
包勉请死，三叔用刑吧。
[包勉仰首长跪。
包 拯 这……
[压光，包勉隐去。
[“不能判死罪!”包拯的情义
心幻影上，与现实中的忠义
心相对。
忠义心 啊呀，你怎么不与我商量就现世了?
情义心 此时我再也不能听任不管了。
忠义心 咱俩是既不能分体也不能离
心的呀。
情义心 既然你不能代表我，我也就不
再听从你。
忠义心 那依你之见?
情义心 可念包勉有功在前，又是犯在
初次，这偶然有失，本是常情
难免……
忠义心 嗳，话不能这样讲，难道有功
在前，就可犯罪在后?初次犯
法就可以不纪律条?偶然有
失也要看失之轻重。在所难
免也不能草营人命。
情义心 此言差矣!有功在前可以将功
补过，初次犯法就该量刑从
轻。出于好心将事做差，算不
上是草营人命。
忠义心 虽于情相适。可终是于理有碍。
情义心 那你就不想想，包勉也曾为政
有绩，不仅有悔过之意，还有
孝道之心。斩之可惜呀。不如
将他免去死罪罚以流刑算
啦。
忠义心 这重罪轻判，只恐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亏心所为难以瞒
世。
情义心 快下决心吧!
忠义心 这于理 不妥，于法有碍……
情义心 你不答应，我便不依。
忠义心 难道要我为儿女之情，使丈夫
气短么!
(唱)昔日里圣错我敢直言谏，
从未有过惧上畏权奸。
断过多少疑难案，
铡过无数贪赃官，
身处污世身自洁，
包某心中海样宽。
思昔日明察励行多果断，
却为何自断自身这样难。
情义心 你就别再犹豫了，就依我说的办吧!
(唱)总该念圣匾为民多勤政，
谁不闻小小青天有名声。
就这样孤注心血付流水，
致使我十年教养费精神。
忠义心 (唱)劝你休再思虑重，
奴才失道何伤心。
情义心 何伤心——
(唱)孤儿偏遇多薄命，
年少恰巧福亦轻。
珠玉受损多可惜，
月缺花残倍伤情。
忠义心 (唱)孤儿年少本可怜，
福轻命薄自造成。
情义心 自造成也是可惜。你不觉得可
惜我觉得可惜!
(唱)犹如是华月放彩云遮去，
又好比花欲吐蕊雨来袭。
从来说浪子尚有回头日，
如今是金鳞却无再跃时。
忠义心 (唱)浪子纵有回头日，
铁面执法不容私。
情义心 既然不听我劝，你可往这里
看——
[台上出现包勉童年幻影。童
年包勉高兴地喊上。
童年勉 三叔!
[包勉喊着扑向青年时期的包
拯，攀肩搂背难抑欢欣之喜。
童年勉 娘，娘!三叔回来啦!
[音乐由欢快骤变热烈，中年
吴妙贞闻声急忙出门迎接。
包 拯 嫂娘!
吴妙贞 三弟!
[包勉在后面推着包拯进家后
随即将大门关上。
吴妙贞 儿啦，为何将门关起?
童年勉 要不三叔还会走的。 吴妙贞 闻知三弟回来，为嫂已备下酒宴与三弟接风。
包 拯 且慢。待小弟与嫂娘行过拜
礼，再人宴不迟。
吴妙贞 何必每回都要如此多礼。
包 拯 小弟多亏嫂娘教养才有今天。
(唱)小弟是爹娘生来嫂嫂养，
精心哺育恩情长。
您教我明理求上进，
您教我效仿前贤做忠良。
说起来皆由嫂娘的教致，
行大礼恩嫂比母受应当。
[说罢即行大礼，不待拜完已
被吴扶住。
包 拯 小弟欲搬请嫂娘随任居住，不
知嫂娘意下如何?
童年勉 我也去，我也去。到了三叔的
衙门，三叔是大老爷，我就是
小老爷了。
吴妙贞 嗯呔!还不快些住嘴!
[包勉躲到包拯的身后，不敢
再言。
吴妙贞 三弟的美意为嫂心领，只是我
久居乡间清闲已惯，老年故
土更是难离，再说正当你为
国效力之际，不可为我分心。
包 拯 小弟不得早晚侍奉嫂娘。心甚
不安。
吴妙贞 既是三弟如此用心，当记为嫂
之话：尽忠便是尽孝!
包 拯 小弟愿做忠孝两全。
吴妙贞 你有此心我愿已足。三弟尽管
前去，不必挂怀。
包 拯 那就请将侄儿包勉让小弟代
为教养如何?
吴妙贞 三弟美意我心领，只是像我这
孤寡之人，再无一子膝前相
伴……(现凄凉之感)
包 拯 非是小弟要夺嫂娘之爱，一来
为分担嫂娘之劳。二来也便
于小弟早晚教导于他，将来
也好光宗耀祖。
吴妙贞 这……就依三弟。从今后，你
跟三叔前去。要早晚听训，不
可任性贪耍。
童年勉 我知道。
吴妙贞 三弟呀——
(唱)我终身骨血只此一点，
望弟管教易从严。
包 拯 (唱)嫂娘尽可心放宽，
教子成才弟承担，
不使孤子负母望，
须载贤名为人传。
[吴妙贞和童年勉的幻影渐
退，只剩下吴妙贞和包拯的
“我终身骨血只此一点，教子
成才弟承担”的对话声在一
遍遍重复荡漾。
忠义心 (唱)思绪如潮难平静，
快刀难断恩义情。
若真铡了小包勉，
定当痛坏嫂娘亲：
如若不铡小包勉，
今后执法怎秉公。
千端万绪理还乱，
心事如潮执法臣……
情义心 怎么样。可依我将包勉改判流放了吧?
忠义心 你不要这样苦苦逼我……
情义心 有道是忠臣必孝，无孝何忠!
忠义心 既是这样。我也请你来看——
[庞吉的幻影上：“好，我盼的
就是这!”
情义心 庞吉。你盼的什么?
庞 吉 我盼着你对包勉宽刑啊。
情义心 给包勉宽刑关你何事?
庞 吉 既然包勉能宽刑，我儿庞昱就能宽刑。
情义心 庞昱无功有罪。怎能和包勉相比?
庞 吉 怎么不能比?
情义心 庞昱私吞十万赈灾银两，致使灾民哀鸿遍野、尸陈路旁，罪属十恶不赦。
庞 吉 庞昱、包勉，他们大小都是犯罪，轻重都该死刑，何以执法不能对人对己一视同仁呢?
情义心 任你说破嘴皮，也难动老夫。
庞 吉 与你说也无益，还是待我去找来忠义心再做理论。
情义心 今天该我当值，你想见他，他不见你……[庞吉气愤无奈。[短暂的静场后，庞吉的身影被赵王的鬼影所代替。
赵 王 包拯，还不快来接驾，我乃赵王来也!
情义心 恕臣冒犯，你若是有道之君，
臣自会以礼相见，如今你已
是为臣的铡下之鬼，还有什
么颜面再来称孤道寡。
赵 王 你还有脸说我是失道之君?那
你对包勉执法徇私。难道也
是忠良之为吗?
[“讲得好!”判官魂影随声而上。
情义心 你是何人?
判 官 怎么，连我判官也不认识了?
情义心 你来作甚?
判 官 我见你严人宽己，实感身屈，特来向你讨取公道来了。
情义心 你私改生死薄，纯属执法犯法，死有余辜，怎敢也来搅闹!
判 官 过去畏你虎威不敢讨账，那是
邪不侵正所致。如今见你忠
义已泯，私心光耀，正所谓私
心引邪鬼，我等前来乃情理
使然。
情义心 大胆!本相也是上界星宿临
凡，岂容你等刁魂恶鬼在此
搅闹!金甲力士何在?
[金甲力士应声现身。
情义心 将它们统统赶走!
[金甲力士先时还敢驱赶，突
然间却变得畏惧逃避起来。情义心是何人大胆。敢来相犯!
[“是本皇赵祯是也!”赵祯幻影随声上。
情义心 (同)不知吾皇驾到，臣该万死!
忠义心 (同)不知吾皇驾到，臣该万死!
赵 祯 孤昔日只知你忠心耿耿，铁面
无私，故而将你视为股肱，委
以重任。不想今日见你屈法
顺私，深负孤望。
情义心 (同时)臣实出无奈。臣罪该万死。
忠义心 (同时)臣实出无奈。臣罪该万死。[赵祯的幻影消失。
忠义心 你都看见了吧。这公理难违呀!
情义心 我宁愿弃官不做，归乡躬耕垄亩。也不做那种只忠不孝、无情无义的事。
忠义心 那你也实在强我所难了。
情义心 你若不依我言，咱们从此分手，你当你的丞相，我做我的包拯。
忠义心 这、这……也罢!我就将此案
移交大理寺审问。既可免去
我操刀自割之苦，又可脱却
嫂娘之怨，于国法人情两无
偏废，你看如何?
[包拯的情义心勉强应允。
[光渐明，场上恢复包拯和包
勉在牢中的实境。
包 勉 (跪)侄儿愿求一死，三叔为何迟迟不答?
包 拯 我欲将你移交大理寺审理……
包 勉 (惊喜)三叔!(连忙叩头谢恩)[包拯羞于侄儿的叩谢，有意避开，匆匆离去。[幕闭。
第五场 正法
时间：清晨
地点：京师长街
[幕启：包拯和庞吉各带一班
人马由舞台两侧上，形成对
峙。
包 拯 是何人挡道?
庞 吉 并非挡道，老夫在此等候明公有事相商。
包 拯 有话请讲。
庞 吉 若是明公到的陈州对我儿庞
昱高抬贵手。我愿力保包勉
贤侄不死。
包 拯 你给我住口。真乃无耻!
庞 吉 既然如此，就怪我不得了。给
我唤李志安前来!
[李志安上。
庞 吉 这不包大人在此，不信你自己
当面问来。
李志安 闻听相爷已将包勉一案移交
大理寺，不知真假?
包 拯 不假。
庞 吉 怎么样，老夫所言不假吧。这
便是明打暗保，看似严以执
法，实则转手开脱。
包 拯 李志安，休听他人蛊惑之言!
李志安 相爷哪里知道，此案原已经过州府，他们都说事关包相之侄，不敢受理，这才告上京师，不想相爷又要假手开脱
包 拯 这……
李志安 (唱)可见虎毒不食子，
看起来清官也有私。
进京伸冤已无望，
王道处处埋冤骨。 妻呀!不若我也随你去吧!
[李欲寻死，被王朝抢前拦住。
包 拯 呀!——一惚之念，几成大
错。惭愧呀，惭愧!
(唱)枉称无私为铁面，
愧对青天执法官。
无私方得能无畏，
心存私念身行偏。
多一分情私亏一分法，
宽己必致他人冤。
王朝，持我手谕速到大理寺提
回包勉!
庞 吉 (大惊)啊!不好……
李志安 谢青天大老爷!
[众下。
[二道幕启：开封府大堂。堂
号声中，数名牢子手将身负
五花绑，背插亡命旗的包勉
自堂前掠过押赴刑场。
包 拯 ——准备头声催魂炮。
牢子手 遵命!(下)
[内呼：“老夫人驾到!”
包 拯 啊!待我出迎。
[吴妙贞由侍儿陪同上。
吴妙贞 (唱)闻凶信不分昼夜兼程赶，
来开封责问那不义儿男。
包 拯 不知嫂娘驾到，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吴妙贞 哼，不义的奴才!
[包勉内喊：“母亲!”
吴妙贞 儿啊!
[吴妙贞闻声迎去，复手牵身
负绑刑的包勉上。
吴妙贞 (唱)见儿身负五花绑，
怎不叫娘痛断肠。
包 勉 (唱)见母年迈赴刑场，
未曾开言泪流淌。
今日得会永诀面，
错过午时无时光。
吴妙贞 有为娘在此，我儿休要害怕!
包 拯 嫂娘息怒。暂且缓刑，将包勉带下。
吴妙贞 哼!常言狗有报恩之义，马有垂缰之德，我受你的却是血光之灾!
包 拯 小弟有话，嫂娘容秉。
吴妙贞 呸!你这忘恩负义的奴才!
(唱)骂声包拯良心丧，
忘恩负义狠心狼。
不看僧面看佛面，
法外施恩念嫂娘。
我晚年得子多不易，
你怎忍断我的心肝肠。
包 拯 (唱)非是小弟不把情义讲，
秉公难顾恩情长。
小弟虽有心行宽放，
怎奈条条律法裁得详。
吴妙贞 (唱)说什么法律明裁难违抗，
分明是借口将我搪。
如今国法你执掌，
论刑可短也可长。
包 拯 (唱)执法持平无两样，
严人宽己非忠良。
吴妙贞 (唱)说什么人己都一样，
十指伸出有短长。
包 拯 这……
吴妙贞 你说是放也不放?
包 拯 法规非一己之私，刑律乃持平之用。王法在上，小弟不敢徇情。
吴妙贞 好恼!
(唱)想当初恭顺乖觉多听话，
如今我说破嘴皮磨碎牙。
这真是人大离心变化大，
违命不遵将我活气煞。
恨上来严加训教将你打，
几十年我对你初用家法。
[吴妙贞举起龙头拐杖要打包
拯，包拯双膝跪倒敬领慈训。
[王朝见情势紧急，赶忙向前
用臂遮挡，吴妙贞受震退步。
包 拯 (怒视王朝)嗯——，还不退后!
[王朝赶忙退后，吴对包拯施
训……众将士跪地求情。
众 老夫人开恩!
[内传报：“王丞相、庞太师驾
到!”吴妙贞无奈住手，包拯起身迎接。
包 拯 包拯有失远迎，还望丞相海涵。
王延龄 免礼。啊老夫人，贵体康泰呀?
吴妙贞 唉，我家门不幸，哪里还有什么康泰之言!
王延龄 老夫人且请息怒，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啊包拯，昔日长亭打赌之事乃是太师的一句戏言。
包 拯 曾立字为证，又有丞相作保，怎能说是戏言?
王延龄 包拯啊，为保包勉不死，太师自愿提出解消此赌。
庞 吉 解消此赌仍由王丞相作保。
王延龄 是啊。解消此赌我愿再作此保。
庞 吉 常言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包 拯 哼!
(唱)御街相阻大兴讼，
挑拨煽动言诤诤。
庞 吉 那只是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包 拯 (唱)同殿之臣不枉法，多年故交无私情。
庞 吉 事过境迁。何必记怀。
包 拯 (唱)枉使你委屈贵体失敬重，辜负你翻云覆雨良苦心。
庞 吉 如此说来。是包大人不肯见谅了。既是大人信我不过，你来看——(将赌书撕得粉碎)
王延龄 啊包拯。太师既然是诚心解赌，又何必一再推阻。
包 拯 学生实难从命。
王延龄 暖，有为师作保，休要担心。
包 拯 恩师呀，法者乃社稷之准绳，
一国之权衡。我若此手一抬，
便会招致刑律松动，若因我
而乱法，这上负圣恩，下负黎
民，身为社稷之臣，问心有愧
呀!
吴妙贞 气死我也!
(唱)忍无可忍我骂一声。
包拯你畜类一般同。
太师解赌你不允，
丞相作保你也不允情。
别人尚且怀侧隐，
唯你不念骨肉情。
一场恩养作仇报，
你借我儿血标美名。
说什么恩、道什么情，拜
的什么嫂娘又装的什
么假正经?
你分明是披着人皮的一
畜牲!
也罢——
(接唱)我身将人土七旬近，
将身替死成全你的美名!
包 拯 嫂娘息怒!
庞 古 (同)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吴妙贞 (同)老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吴妙贞 侍儿，替我上绑!
侍
儿 这……
吴妙贞 (怒视相逼)你敢违我命吗!
庞 吉 (对侍儿诱导)老夫人在盛怒之下，切不可再违拗于她。去呀。快去呀![侍儿战战兢兢地递过绳子。吴接过自绑己身。
包 拯 嫂娘息怒!
吴妙贞 老身无怒可息，只求速死!
包 拯 唉!(唱)见嫂娘将身替死动真气，我六神无主气发虚。本当铡了小包勉，嫂娘气恼岂能依：我若不铡小包勉，百姓的冤沉永无期。嫂娘她为人忠厚明大义，动之情晓之理启动灵犀。请嫂娘快息雷霆之怒，待小弟设法解脱包勉也就是了。[包拯亲自与嫂娘取下绑绳，众人各具异态。
包 拯 王朝前来!(俯耳嘱语)前去放回包勉，再将那李志安请上堂来。
王 朝 遵命。(下)
包 拯 两厢退下。(众衙役下)[卸绑后的包勉上。
吴妙贞 儿啊!
包 勉 母亲!
吴妙贞 若不是为娘及早赶到。儿的性命险些不保。
庞 吉 你们在此叙说天伦之乐，我们还是回避了吧。
包 拯 嗳，坐又何妨。[王朝带李志安上。
王 朝 唉，我看你是忠厚良民不忍相瞒……(附耳语)
李志安 多谢军爷教我，老朽记下了。
王 朝 快去向前见过相爷及众位大人。
李志安 老朽与相爷及众位大人叩头!
包 拯请起。你妻已死不能复生，女儿已嫁亦是泼水难收，事已至此，不如顺水推舟求好将来。我愿与你结义联亲。并负担你的晚年供养，你意下如何呀?
李志安 这……
包 拯 你年长为兄，可受我一礼。
李志安 啊，不敢!(下跪)
包 拯 我先给你纹银三百两，回去安度晚年，日后遇有拮据可再来找我。请看在咱们结义的情份上，就将状纸收回吧。
李志安 这……
吴妙贞 你若成全我儿不死，老身我感 恩不尽!
包 拯 王朝，纹银伺候了!
[王朝将纹银和状纸一同交与
李志安。
[李志安接过，百感交集，未走
几步状纸和银两便脱手落地。
包 勉 啊，老丈慢走。
李志安 (凄怆愤慨地)儿啊!贤妻!天哪——
(唱)我满腹冤屈一腔恨，
千辛万苦把青天寻。
承望冤仇能得报，
非为京师攀高亲。
本无恩情结什么义，
原不沾亲联什么亲!
包 拯 (唱)愿兄总把赠银念。
吴妙贞 (唱)望发慈悲行放生。
李志安 (唱)银钱怎能买人命，
命债钱还算不清。
图财不进开封府，
唯愿能把冤仇伸。
吴妙贞 老身只此一子，也是出于无
奈，望求垂怜。
李志安 (唱)你怜己子心不忍，
有谁怜我一二分。
包 勉 (唱)怜你才有银两送，
不要见钱无度贪欲昏。
李志安 包大人啊!
(唱)你枉为青天无公正，
欺天惑世本虚名。
你们不忍将触法之子斩，
我却是怀冤在世永无伸。
看起来这清官是清人不清己。
王法是不法官来只法民。
包 拯 休得放肆!
(唱)我劝你识大体来顺吾志，
休得要惹怒老夫降祸生。
李志安 (唱)律典如镜法如山。
能欺百姓难欺天。
宁可含冤遭身死，
让我屈志难上难。
包 拯 你执意不从吗?
李志安 老朽万难从命。
包 拯 将士们走上!
[众将士及牢子手闻声走上。
包 拯 将这老儿给我推出去斩了!
吴妙贞 包拯你……
李志安 庞太师，您可是现场见证，请与我作主哇!
庞 吉 你呀，真是愚顽不化!任事都
要讲个适度变通，他既然如
此迁就于你，你就该随和于他才是。
李志安 太师，您怎么言而无信呀……
庞 吉 嗯——，放肆!
李志安 我好恨也!
包 勉 噢，莫不是愿意改悔了么?
李志安 哼!我恨自己不该听信传言，抱希望于清官!
包 拯 么讲?
李志安 (唱)正所谓虎毒不食子，看起来清官也有私。从今不信包青天，百姓唯有信命苦。
包 拯 快快将他推出斩了!
庞 吉 嗯……这样也好。
吴妙贞 啊!
包 拯 王朝，前去监斩![王朝随牢子手押李志安下。
吴妙贞 (唱)只见他悲愤满腹言如剑，情切刺心不敢闻。
王 朝 (上)启禀相爷，小人有一事不明，请命定夺。
包 拯 讲来。
王 朝 他辱骂相爷是枉法的忠臣、徇情的青天，小人深感其浊言辱耳，有惑世听……
包 拯 先给他服食哑药，封住其口。
吴妙贞 包拯你……
包 拯 马汉听命!传命下去，将午时改巳时，提前行刑!
马 汉 啊!
包 拯 还不快去!
吴妙贞 包拯大胆!
包 拯 嫂娘。
吴妙贞 你焉敢行这欺天之事!
包 拯 不敢。
吴妙贞 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包 拯 没有。
吴妙贞 还敢犟嘴!
包 拯 不敢。
吴妙贞 你竟敢如此草菅人命，践踏法典，良心丧尽，廉耻全无!你，你，你——!
包 拯 嫂娘——(唱)休怪弟性胡为践踏法典，实乃是船行无舵不由船。怎能忘您教我明理求上进，您教我疾恶怜善做忠贤。报嫂恩弃忠尽孝故枉法。这都为恩深报重情使然。
吴妙贞 (唱)道破曲情猛司省，他为劝解行周旋。将心比心我无了主见，此时羞愧难为言。[李志安的喊冤声和牢子手的“开铡!”声传来，显得格外震耳。
吴妙贞 不能铡——
包 勉 娘![吴妙贞恨包勉不能洁身自好，张手施训——举手是巴掌，落手成指头。
吴妙贞 (唱)骂声包勉你这不争气的小畜牲，死别前叫为娘好不心痛。娘本当饶了儿的命。蔑伦悖理留骂名。母子情义今断绝，留得家风代代清。急唤包拯你快传命斩，免得久了我更伤情。
包 拯 小弟遵命。牢子手，速速将包勉绑赴法场，开刀问斩!
包 勉 且慢，虽说蝼蚁尚且贪生，可如今连老母都羞于怜我，即使苟活又有何益。娘和三叔能执意倡法，我也是包门之后，岂能一再辱没门风。娘啊，儿子不孝，日后不能尽孝膝前，望母恕罪![包勉对着母亲叩罢头，起身自动赴刑。
王延龄 包拯!(敬慕地竖起拇指)
庞 吉 (无奈地)包大人哪……
王延龄 这回你就不用操心与包拯结怨了，他们是情愿执法，拒绝宽己，与你无碍。
庞 吉 呃……是啊，是啊。(转过身恨恨地)呸!
王 朝 (上报)启禀相爷，天到午时。[包拯果断地抽出法签，掷于地上。[惊天动地的“开铡!，，声起。众人转身面对天幕以示观斩。
吴妙贞 (悲声嘶底)儿啊——!
庞 吉 (凄楚难耐)儿啊——!
吴妙贞 (唱)我哭，哭一声我那短命的儿，我哭，哭一声我这苦命的身。实指望秋霜得子晚有靠，不料想半路分抛早归阴。待到百年辞世后，谁是我披麻带孝人?
包 拯 孝巾伺候![王朝奉上孝巾，包拯将酒酹地凄然跪倒。
包 拯 (唱)劝嫂娘，休流泪、莫悲伤、养老送终弟承当，百年之后，弟就是你带孝的儿郎![包拯对嫂娘行三跪拜大礼。吴妙贞扶起包拯。[幕后合唱起：无私哪比包铁面，执法阎罗在人间。休道虎毒不食子，方信南衙无二天。——全剧终。
(作者简介：李善昌，男，60岁，山东省艺术研究所研究员。曾发表舞台剧本《脱颖记》、《沧桑恨》等。出版的专著有：《山东梆子戏音乐研究》、《五音戏研究》、《吕剧音乐探》、《艺海拾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