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爱》是一部关注老年人晚年生存状态的影片，讲述了法国巴黎一对退休音乐教师老夫妻在生命最后阶段的故事。影片极大地保留了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的作者化风格。本文对影片的特色镜头语言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如长镜头的大量使用、空镜头的点缀、构图的巧妙处理等，意在从电影本体出发，通过对镜头语言的深入分析和探讨，更好地理解影片的主题意蕴。
　　关键词：《爱》 镜头语言 长镜头 空镜头
　　2012年奥地利导演迈克尔·哈内克凭借《爱》这部影片再次获得戛纳电影节的最高荣誉金棕榈大奖。影片一经问世，好评如潮。《爱》讲述的是年过八旬的退休音乐教师夫妇之间面对衰老死亡时的“爱”。丈夫乔治在深爱的妻子安妮中风后不离不弃，照料着她度过最后的漫长时光，品尝了人生的种种无奈。最终，丈夫亲手结束了妻子的生命，给予妻子最为深沉且残酷的爱。
　　影片采用传统的线性叙事方式，场景单一，除了开头的音乐会之外，整部电影都是在一个场景内完成——即老夫妻的住宅。影片采用大量的全景长镜头和空镜头，细腻舒缓地叙述着故事情节。精心的构图和场面调度，将看似有限的空间变得层次分明，客厅、卧室、卫生间、餐厅每个空间都被充分利用。客观节制的镜头语言，最大限度地弱化了故事的戏剧性，力图营造一种记录式的真实效果。可以说，整部影片无不彰显着哈内克大师级的艺术风采。
　　一、一气呵成的长镜头
　　我们常说的长镜头，是相对于蒙太奇来说的一种电影拍摄手法或技巧，指的是在一个镜头里长时间、不间断地拍摄一个事件或表现一个片段。它通过连续不断的时空运动把真实的现实自然地呈现在屏幕上，形成一种独特的纪实风格。拍摄者可以通过镜头的运动和镜头内部的场面调度，形成不同的场景和构图。因此，又被称为镜头内部的蒙太奇。
　　122分钟的影片里，长镜头占据了半壁江山。纵观来看，片中的长镜头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固定长镜头和运动长镜头。不同的长镜头，表现功能各异。
　　（一）固定长镜头的“静”与“缓”
　　片中，镜头大多数处于固定的机位，很少移动，而固定长镜头的使用则能够很好地展现场面中的细节与氛围，推动情节发展。此外，片中男女主人公均为年过八旬的老人，行动缓慢，对白较少，固定长镜头更加贴近故事主人公的人物设定，能够真实完整地记录夫妻生活的点点滴滴。
　　如影片的第二个镜头，全景式拍摄，用时115秒。近2分钟的固定镜头展示了音乐会观众席上等待的人们，并伴随着现场的嘈杂声，开场前的播音，安静后的咳嗽声等，这营造了一种看似随意实为精心选择的气氛，同时这一镜头也奠定了整部影片舒缓的节奏基调。从另一角度来看，主人公乔治与安妮置身于茫茫人海中，几乎很难被认出。这寓意着，男女主人公仅是芸芸众生之一，他们的故事也只是众多相似故事中的一个。
　　又如安妮出院归来，在卧室里的那段戏。整个镜头耗时215秒，机位始终固定对着床上的妻子安妮。镜头先是记录了丈夫乔治为妻子安妮找书时自由出入的画面，并不时伴有画外音。之后又记录了独自留下的妻子安妮为了看书所进行的一系列动作：费力地用左手从床头柜上取到眼镜盒，取出眼镜，艰难地单手打开并戴上，再翻开书一页一页地看。这段情节展示了妻子安妮中风后，老夫妻新的生活状态与相处模式：妻子安妮处于主导，拥有主动权，中风后身体行动不便，且较为固执；而丈夫乔治理解生病的妻子，对于妻子有求必应并无微不至地照料着妻子。固定长镜头的真实还原，夫妻二人的对白、动作、现场音被完整地记录下来，这就将人物的性格特点细致地刻画出来，同时也凸显了长镜头纪实的风格。
　　（二）运动长镜头的巧妙
　　影片《爱》是以一个70秒的运动长镜头开场的。摄影机首先对准破门而入的警察，接着摄影机跟随进门的警察进入了客厅，转了一圈，推了推客厅连接卧室的门，门被锁死。打开两扇窗户，看了一眼书房之后去了大门口。当卧室门被打开后，镜头又接着跟随警察进入卧室，看到了死亡的安妮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故事便由此开始。这是一个完整的长镜头，跟随警察的摄像机不仅交代了整个影片的发生场景及主要人物，同时也巧妙地将看似有限的场景扩展成多个空间。
　　二、起承转合的空镜头
　　空镜头指的是影片中不出现人物，仅作自然景物或场面描写的镜头。常用来交代故事的时间空间、环境背景，或是抒发人物情感，推动故事情节。它是转换银幕时空，推动情节发展、调解剧情节奏的重要手段，具有暗示、说明、象征等功能。在影片《爱》中，空镜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片中有两组独特的转场空镜头，这两组适当的转场空镜头，不仅使观众很好的把握了故事情节的段落层次，同时具有深意的画面还很好的注入了情感，含蓄象征地表现了人物命运。这两组镜头将整个影片划分为三个阶段，也同样对应着女主人公安妮每况愈下的身体状态，即中风前——中风后身体逐渐衰弱——死去。
　　第一组出现在影片14分44秒时，这是影片由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的转折点。空镜头前的情节是丈夫乔治发现妻子安妮出现中风症状，转场后承接的情节就是妻子已住院，丈夫乔治向女儿诉说妻子的病情。这组一共5个空镜头，每个镜头都持续了近10秒钟的时间，镜头分别展示的是老夫妻生活的5个主要房间，幽静黑暗的房间正预示着屋子的主人开始进入黑暗的人生状态。
　　第二组镜头出现在影片的1小时27分44秒时，这是影片由第二阶段高潮走向最后高潮的转折点。转场前是影片的第一个高潮，生理和心理都受尽折磨的妻子安妮拒绝喝水，恼怒的丈夫失手打了她，并懊悔不已。转场后承接的情节是女儿再次来看望生病的母亲，父亲百般拖延阻挠不愿让女儿看见母亲的丑态。这一组空镜头采用了6幅油画进行转场，油画依旧延续上一组镜头灰暗的基调，除了第一幅是黑暗的森林以外，其他几幅油画都选取的是满布乌云的天空，这也预示夫妻俩的生活将被乌云笼罩，最后的暴雨将要到来。
　　三、极简主义的构图
　　电影构图，主要指的是电影画面中物体的布局与构成方式。电影是靠镜头画面来叙述情节，传达思想的，而构图又是镜头语言众多元素中最为核心和重要的部分。一部电影的画面构图，凸显着导演的匠心安排，体现了导演的主题表现意图，是反映导演艺术水平的重要方面。而大师哈内克则用极简主义勾画了影片《爱》的独特的构图。 　　影片中的构图都在着力强调主人公的主体地位，当夫妇二人面对面对话时，镜头大多采用的是中近景的对称式构图，力图使画面达到一种对称均衡和平稳定的状态。这样的构图既使得镜头画面简洁清晰，又渲染了夫妇二人相濡以沫的生活情调，烘托了一种安宁温馨的氛围。（如图1）当夫妇二人运动时，则使用简单的全景定焦式镜头，演员在镜头里自由行动，摄影机偶尔会有一个简单的摇镜头，或者简单的场景切换，这样的构图能够清晰地展示人物的全部肢体动作。如影片在55分34秒时（图2），丈夫乔治搀扶着妻子安妮在门厅里练习行走。在全景定焦镜头的构图里将安妮每迈一步的艰难都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她蜷缩着右手，面部表情僵硬，在丈夫的搀扶下倔强地行走着。除此之外，全景定焦式镜头还能够产生景深效果，使得画面更有层次感。（如图3）
　　从色彩方面来看，影片《爱》主要有两种颜色：温馨古朴的黄以及死亡压抑的灰。影片中，年迈的老夫妻在病中相互扶持，不离不弃，以黄色为主色调，与屋内的木质家具的棕色相互映衬，烘托出一种温馨安定的氛围。然而妻子安妮的身体每况愈下，死亡开始笼罩着夫妻俩，灰色就间或出现。如影片1小时22分05秒时，鸽子第一次飞进屋内，丈夫乔治在捕捉鸽子时，整个画面一直呈现灰暗的状态，就连最开始窗外和卧室内射进的光也因门窗的关闭而消失。而这一情节承接的就是妻子安妮受到了保姆的羞辱，自尊倍受打击，意志消沉，而灰色就将这样压抑悲伤的氛围很好地烘托了出来。
　　四、直达心底的声画对位
　　声画对位指的是在电影里，镜头画面与声音按照各自的规律彼此表达不同的内容，又在各自独立发展的基础上集合起来，造成单是画面或单是声音所不能表达的整体效果。
　　例如影片《爱》的第八个镜头开始运用了两个长镜头，镜头画面里是丈夫乔治发现妻子安妮不太对劲，为了唤醒妻子所进行的一系列动作。而伴随的声音则是丈夫乔治因紧张而忘记关掉的水龙头发出的哗哗水声。在这里，忘记关掉的嘈杂水声看似无意，实际上却又映衬了此时丈夫乔治的焦躁不安的心情。又比如，在影片56分38秒时，镜头画面里是丈夫乔治为妻子安妮阅读学生亚历山大寄来的明信片，镜头内部的音乐是cD里传来的钢琴曲。正如明信片中所写的那样“美丽而忧伤”，学生所弹奏的这首隽永的钢琴曲深深伤害了中风的安妮，正如一把扎在心头的尖刀，疼痛而无奈。正是有了这些声画对位的场面，才使得故事内涵得以升华。
　　影片的最后，丈夫乔治同幻想中的妻子安妮一同离开房间，这一兼具魔幻现实主义的画面为全篇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影片《爱》是一部需要观众静下心来，慢慢品味的电影，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画面的背后都反映着导演独特的用意。影片强烈的影像力量，深化了其主题意蕴。看似以爱为主题，背后却是关于对生命与尊严的选择。
　　责任编辑：西格